整个军营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刚才还群情激愤,喊打喊杀的北府将士们,一个个都愣在了原地,刁球的脑袋象个冬瓜一样地在地上滚来滚去,脖腔里喷出的血,已经在地上汇成了一条小流,刘裕的右手持着大刀,血珠子一滴滴地从刀身上的血槽流下,他的神色冷峻,看着那十几个执法军士,一言不发。
一个领头的军士突然反应了过来,“扑通”一声,双膝一软,直接就跪了下来,对着刘裕磕头道:“长官饶命,长官饶命啊。我等上有老,下有小,当兵只为混口饭吃,跟您老人家无怨无仇,请饶我们一命啊!”
十余个士兵如梦初醒,全都扔下了手中的武器,跟着那带着军士一起,跪地求饶,磕头如捣蒜。
刘裕微微一笑,收起了手中的大刀:“你们都姓刁吗?”
所有的执法军士们全都摇头摆手:“不不不不,我们都不是,都不是刁家部曲,我等乃是京城宿卫军士,被调来跟这个姓刁的一起执法的。”
刘裕点了点头,略一弯腰,从地上捡起了刁球的脑袋:“这刁球没告诉过你们,他手上有没有执法的将令吗?又是谁给你们下令,让你们来北府军营执法?”
为首的那个军士说道:“是,是宿卫京城的广州刺史刁逵刁大人,也是这个刁球的主公,召集我等,要我们跟着这刁球,听他的命令行事。”
刘裕轻轻地“哦”了一声:“这么说来,这个刁球说的什么圣上下旨,由他来执法巡察我北府军营,你们都没有见到喽?”
那个军士连忙点头道:“我们都没有见到。刁球说,说北府军都是骄兵悍将,怕是入了京城后会祸害百姓,所以要杀一杀他们的锐气,当时,当时小的还有点害怕,要看他手上的军令,他却说,却说是奉了刁刺史的密令,说是,说是京城外的诸军都归刁刺史节制和统帅,执法也是一样。”
刘裕哈哈一笑,转头看向了四周:“弟兄们,大家都听到了吗?这个刁球,根本没有圣上给的命令,来执法巡察我们北府军营,他是假传圣旨,欺君罔上,此人就是个鲜卑奸细,上次就在京口想要闹事,激起民变,这回死性不改,在我军大胜之后,又来我北府军营地,想要寻衅滋事。我刘裕作为老虎部队的一个军主,对于此等乱军奸细,可以先斩后奏,事急从权。你们说,我杀这刁球,是对是错?!”
所有北府军士们齐声高喊道:“杀的好,杀的好,杀的好!”
刘裕看着吓得瑟瑟发抖的那些执法军士们,平静地说道:“你们既然身为执法军士,应该知道十七禁令五十四斩这些,刁球假传圣旨,在我军中横行霸道,作威作福,更是直接在这里污陷我等谋反,妄图激起哗变,罪大恶极。我将其亲手斩杀,在场诸位都看到了,劳烦现在就跟我走一趟,我们去面见谢镇军,汇报此事,而各位也正好去给我做个见证。”
这些军士哪还敢说半个不字,连忙点头称是,刘裕扭头看向了身后的众人,平静地说道:“不用太多人跟我一起去见玄帅,铁牛,瓶子,兔子,跟我走就行,其他人留下。”
一刻钟之后,刘裕的手上仍然拎着刁球那血淋淋的首级,站在北府军帅帐之中,谢玄一身将袍大铠,眉头紧锁,而坐在一边的刁逵则是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盯着刘裕,那神态,恨不得要把刘裕生吞活剥。
刘裕平静地说道:“玄帅,事情的经过就是如此,刁球假传圣旨,在营中挑衅,更是诬蔑我们的将士谋反,已犯欺军乱军二罪,卑职将之斩杀当场。”
刁逵突然大声道:“谢镇军!就算刁球有千般不是,但他毕竟是我的人,你的手下怎么可以一个招呼都不打,就把他直接杀了呢?我刁逵再不济,也是负责京城宿卫的堂堂刺史,难道我的人就这么白死了吗?”
谢玄平静地看着刁逵,淡然道:“大家都是为国家做事,职责不同,不用谈你的我的,刘裕也并非我的部曲,他是北府军的一个军官,此事依我看来,刁球挑衅在先,假传上命,按律确实当斩。”
刁逵恨得牙痒痒:“按律当斩?谢玄,你别太过分了!刁球就算没有执法之权,但他看到的总是事实吧,分明是刘裕等人抢了苻坚那辆违制的云母车,刁球看到之后才招致杀身之祸,刘裕,你敢说你不是在公报私仇?”
刘裕微微一笑:“卑职不明白刁将军所言何意,现在的刘裕,是北府军的一个军官,今天做的事,也不过是斩杀了一个混进大营,想要煽动哗变的奸细而已,何私仇之有?!”
刁逵怒极反笑:“你还在这里装傻充愣!刘裕,明明是你当年给刁球鞭打,怀恨在心,今天才借这机会取他性命。就算刁球有千万不是,也应该交由谢镇军和我,论罪处罚,哪轮得到你说杀就杀?!”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因为他在北府军营里,竟然敢诬蔑我们的将士想要谋反!只这一点,就足以把他斩杀当场了!再说,他分明就是一个胡人,在我军大胜胡虏之后,跑到军营里来挑衅,不是想制造事端,又是什么?卑职以军令将之斩杀,没有问题。”
刁逵咬着牙,恨声道:“行,你可以杀刁球,我也可以要你的命!刘裕,你们这些人都坐过云母车,只这一点,就足以治你们的死罪!”
刘裕突然笑了起来:“坐过苻坚坐的一辆非典礼用车,就是死罪?很好。刁将军,请问你和会稽王,王尚书他们都骑了苻坚骑过的马,那又是何罪?”
刁逵给刘裕一下子问得哑口无言,张大着嘴,说不出话。刘裕看着刁逵,眼中冷芒一闪:“要不,咱们到圣上面前去评评理,让圣上来决定,刁球该不该死,我们坐那个云母车是不是图谋不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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