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应琛这句叹说‘安静’的话,口吻太随和了,以至于,秦初晗差点就礼尚往来的回说‘我准备睡了’。
可不得安静吗!
还好,她稳住了。
她握着手机,背脊挺直,端端正正面对待机状态的笔记本,四平八稳说:“我在画画。”
祁应琛保持贯来的涵养:“没有打扰你吧?”
“没有没有!”秦初晗跟着礼貌起来,“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事吗?”
说来也是奇怪,两个人明明是双箭头,彼此之间还有共同的秘密!
几天不联系,说不清道不明的生疏感愈发强烈。
一时间,人类最基本的情感表达,统统都不会了。
闪电贴在她旁边,抬起前爪想去触碰桌上那块薄薄的、黑色的东西。
到底是第一次来人类的房间,看什么都新鲜。
秦初晗余光盯着它的一举一动,在长甲即将划到数位板的前一刻,猛地给了它一下!
闪电被打得直缩脖子,勾着头蹲坐回原位,怨念的看着秦初晗,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不满。
像是随时准备对臭姐姐发动绝杀攻击。
秦初晗是不怕它的,瞪起眼珠子凶回去。
手机里,祁应琛慢条斯理道:“方便的话,能不能帮我开一下门。”
秦初晗满心诧异:“你在、你在外面?楼下?!”
“那惨了……”闪电不费力的风凉说,“突然袭击,最为致命。”
这话一听就是跟哪个不着调的年轻饲养员学的!
秦初晗根本顾不上它,扭头看了楼下正门方向一眼,手忙脚乱的爬起来,冲到梳妆台前,对电话里的男人拖延道:“真的回江城了?”
准确地说,再有六天就过年了啊!
镜子里的女人头发好油,皮肤好干,眼睛怎么一点神采都没有?
衣服倒还是今天出门那身,低下头一闻,全是火锅味!
闪电安逸的卧在地毯上,晃着毛茸茸的粗尾巴:“别挣扎了,不可能不见的。”
祁应琛语色变得有些艰难:“说来话长,但确实回来了,可以先开门吗,有东西要给你。”
“你等等!马上!我很快!”秦初晗仓促挂线,转头去看闪电。
闪电也自觉的抬起前身,跟她对视:“所以我该回去了吗?”
坐观光车的待遇,至少今晚没有了。
秦初晗是有原则的:“外面白茫茫的一片,能见度比平时高,你目标太明显了,还是我送你回去吧,在房间里待一会儿,我去搞定祁应琛,很快!”
闪电对她做全身扫视:“不换衣服?”
秦初晗一脸放弃:“我们人类有句话:喜欢一个人就会忽视她的缺点。”
门关上的那刹,闪电一头豹留在卧房里,静淡的送上祝福:“最好祁教授能忽略她身上的食物味道。”
真的,太重了……
楼下,秦初晗刚打开门,寒风裹挟着雪片从祁应琛的身后涌来,在她身上硬卷了一遭,冻得她直缩脖子!
祁应琛穿着一件很有太空感的长款拼色羽绒服,左手领着两只外表精美的礼盒,右手扶着中号行李箱。
他的短发被风吹得有点乱,鼻尖冻得微红,唯独眼神,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专注的望着给他开门的女孩子。
跟他四目相触的一瞬,秦初晗就不太行了……
心跳咚咚咚的鼓噪起来。
隔壁,可以很清楚的听到陈胜利在唱:“夜太美!尽管再危险!总有人黑着眼眶熬着夜!爱太美!尽管再危险!愿赔上了一切超支千年的泪!”
嚎得那叫一个铿锵有力,字正腔圆。
秦初晗和祁应琛听得齐齐露出无奈笑,隔壁那氛围,确实跟他两不合衬,先进屋再说吧。
类似‘我们家老太太听说我有心上人于是把我赶回来和她持续发展’的实话,祁应琛是说不出口的。
在飞机上,他就给自己找到合理的借口。
“国外研究所有突破性进展是好事,不过就是辛苦你了,不能和家里人一起过年。”秦初晗去厨房泡了一杯热茶,放到他面前。
她没怀疑,还怪替祁教授遗憾的。
祁应琛坐在长沙发的一端,伸手将茶杯拉近一些:“大部分研究数据和资料都在这里,回来也好,可以专心工作,留在家里的话,光是我大哥家三个小魔怪都能完虐隔壁。”
秦初晗捧着自己的杯子附和完,在他旁边坐下。
两人中间隔着能塞下两只闪电的距离……
沙发真长,客厅里真安静。
祁应琛说他回来是为了专心工作。
好的嘛……
一阵尴尬的沉默,秦初晗忽然想起来:“对了你吃饭了吗?!”
祁应琛下意识回答:“吃过了。”
其实并没有。
六点到帝都机场,在星巴克坐了会儿就登机了。
某航的飞机餐难吃至极,祁应琛私下里是有些挑剔的。
再加上,一想到两小时后飞机在江城机场降落,过不了多久他就可以见到秦初晗,内心那种无法精准形容的期待感愈发强烈,使得他保持在稳步上升的兴奋状态。
此一时真的见到了,他竟连正常的侃侃而谈都做不到。
人生二十多年从未有过的状况。
“喔,吃过了啊。”秦初晗点点头,满脸的若有所思。
祁应琛从混乱里捋出一丝头绪,把老太太交代的礼物拿起来:“我奶奶很喜欢你的插画,这是她特地让我带给你的。”
秦初晗放下水杯,双手接过两只沉甸甸的礼品袋。
一只袋子里装的是知名摄影师席俞的二十年纪念作品集,扉页上还有摄影师本人亲笔写的寄语,珍藏价值不言而喻。
另一只袋子里的内容就很玄妙了,是一大团包装异常讲究的普洱茶饼。
秦初晗不懂茶,闻着味儿觉得应该是好东西。
祁应琛看她表情就知道,被两样毫不搭边的礼物弄蒙了。
“席俞先生是我奶奶的学生,至于这团普洱茶,是我爷爷见奶奶给你准备礼物,非要我一并带来。”
解释完毕,秦初晗依旧是点头。
她把影集和茶分别收好,挪到茶几一侧摆放,转而,重新拿起水杯,眼神审度着还有几天过年,不跟家人在一起,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男人,冷不防发问:“你是被你家人赶回来的?”
祁应琛愣了下,艰难的从喉咙里溢出个单音:“是。”
秦初舒适的扬了扬眉,继续:“为什么这么久不跟我打电话,连条短信都没有?”
问得那么直接,算是正式步入正题了。
祁应琛双腿交叠,靠入沙发里,变得理直气壮起来:“没记错的话,在我向你发完那条同类的信息后,你就没有任何回应,我不确定是吓到你了,还是被你拒绝了。”
一直在等回复的人,是他。
秦初晗默了下,仔细在脑中搜索,发现确实是这样?随之,对他绽出歉意兼讨好的笑:“对不起啊,最近有点……忙。”
当然,不忙的时候也会琢磨,祁应琛在干嘛?为什么不给我发信息?我要主动先给他发吗?发什么好?
脑海中同时浮现祁教授性冷淡的脸,帅是帅的,就是缺了点儿人类的感情。
而往往,没等秦初晗想到合适的信息内容,又开始忙起来了。
周而复始。
“我知道。”这次换祁应琛有数的点了点头,然后问,“所以在你不忙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给我的回复?”
好的,关键的来了!
秦初晗就词穷,几度张口,提起一口气像是有很多想表达的内容,却说不出一个字……
祁应琛看她来回折腾,也是有点儿急了。
随便说什么,他都能帮她找补上,然后开启人生新阶段。
结束这糟心的牡丹solo,携手过个好年。
他就是为这个回来的。
秦初晗确实有很多话想跟他说,他不在的时候,整天闲下来就开始脑补,此刻他就在眼前,她反而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
就在这个时候,隔壁传来整整齐齐的大合唱:“就是开不了口让她知道,就是那么简单几句我办不到,整颗心悬在半空我只能够远远看着——”
秦初晗:“……”
祁应琛:“……”
这么会应景,干脆站到我们后面来配bgm好不啦?
气氛是即尴尬,又莫名紧绷的紧张。
祁应琛先舒出一口气,笑了:“不如让事情简单点?”
秦初晗咬着杯沿,点头点头。
祁应琛便坐起来一些,再靠近她一些,刚做完一个克制的深呼吸,‘吧嗒’一声,客厅的灯光全灭!
两人陷入同一片黑暗,齐齐愣住。
隔壁的ktv也戛然而止。
陈胜利凭实力扯着嗓子嚎:“干嘛啊干嘛啊!是跳闸还是烧保险丝啊?!能不能有点眼力见啊?爷的金曲没唱完啊啊啊啊!”
北区这边啥都好,就是日常爱跳闸,今天晚上大降温,用电量肯定超负荷了。
“大概是电压过大,我去看看。”
“手电筒我放在厨房了。”
祁应琛和秦初晗各自说着,同时起身。
黑暗中,互相碰了下脑袋,不是很痛,就是尴尬……非常尴尬!
秦初晗忙不迭往后退开,沙发垫太软,她先失去平衡,双手握着大半杯薰衣草花茶往前泼得完全!
祁应琛发出闷闷的、中招的‘嗯’声,怀里栽进个人,接着,他也仰倒进沙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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