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昌十三年,夏。
七月初七。
阳光正好。
大阳山。
红莲寺。
犀角峰。
明心洞。
曲径通幽,鸟鸣山翠,一片祥和。
“清心寡欲,烦恼自消。”
“清心寡欲,烦恼自消。”
“清心寡欲,烦恼自消。”
本因和尚面壁而坐,低声诵念。
他不知念了多久,连为何坐于此地,都‘忘’得一干二净。
作为一名合格的穿越者,本因和尚当然自带强力外挂。
只要他诵念‘清心寡欲,烦恼自消’,就会增加内息,虽然每天只有亿点点,但架不住细水长流。
随着他的诵念,无形的‘炁’从四面八方涌来,顺着毛孔,钻入他的身体。
本因和尚只感觉身心皆宁,如飘荡在云朵之上,又如遨游于太虚之间。
那种酸爽,无法用言语来描述。
世间的一切,权利、地位、财富、美色,皆不能比之万一。
也不怪他忘却凡尘,沉醉在‘练功’之中,无法自拔。
随着本因和尚修为的提升,他的身体没因时间流逝而变得衰老,反而越发强健。
如果修炼很快乐,还能延年益寿,那么有何理由,不一直修炼(快乐)下去呢?
直到......
“不好啦,不好啦,蛮兵要杀上来啦,师叔祖,师叔祖,我的太太太师叔祖呀,你快管管吧。”
周觉小沙弥哭喊着,扑进明心洞中,一把抱住本因和尚胳膊。
偷偷在上面抹了把鼻涕。
就硬拖。
“刺啦~”
刚换没几年的粗布僧袍,被周觉小沙弥硬生生扯下半个肩膀来。
本因和尚无奈睁开眼睛。
“弥~陀佛,是周觉呀,戒骄戒躁,成何体统?”
他说完也不管急得跳脚的周觉小沙弥,继续念了起来。
“清心寡欲,烦恼自消。”
“清心寡欲,烦恼自消。”
“清心寡欲,烦恼自消。”
小沙弥周觉急哭了,大滴大滴的泪水,从眼中喷出。
那些蛮兵个个膀大腰圆的,青面獠牙。
据说那个什么‘大汗’,最喜人心,一顿就要吃十个!
真真令人害怕。
而且太师傅......
于是他坐在地上,双脚乱蹬,放声大哭。
“哇哇哇,哇哇哇。”
却是连出家人最起码的体面都不要了。
本因和尚却恍如未见。
“清心寡欲,烦恼自消。”
“清心寡欲,烦恼自消。”
“清心寡欲,烦恼自消。”
倒是与这哭声相得益彰。
见哭闹无用,周觉小沙弥用破袖子抹了把脸,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他抱着本因和尚手臂摇晃起来。
“师叔祖呀,那些蛮兵要是打杀上来,以后我就不能给你送吃食喽。”
这可不行!
本因和尚连忙睁开眼睛。
虽说他早已修到辟谷境界,吸些露水,晒晒阳光就能活得很好。
不过这口腹之欲嘛~实难割舍。
有道是‘胃中有食,才好修行’。
再说,他倒要看看,谁敢打上他的巢穴。
真是......自,取,死,路!
“前面带路,某家去看看!”
周觉小沙弥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引着本因和尚,向大雄宝殿奔去。
这一路上,周觉小沙弥这张嘴哒哒个不停,倒是将来龙去脉讲个囫囵。
原来,自从五年前北蛮一统,便大举入侵中原,却是势如破竹,占据庆国大半山河。
一月前更是破开京师,皇帝死国门,秘密将一对子女送出。
这太子却也不凡,一路辗转,竟让他逃到红莲寺,从而引来蛮兵围山,有了今日之劫。
话说红莲寺立寺千年,坚持‘不依国主,不成法事’之要旨,积极靠拢人皇,多受皇家赏赐。
进而势力膨胀,僧兵上千,良田万顷,乃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寺’。
江湖巨无霸。
正道执牛耳。
如今庆国遭难,山河破碎,红莲寺于公于私,都不能坐视皇家最后血脉断绝,却也不愿对抗黑龙‘天命’。
演武场上,被泾渭分明的两拨人占据,中间是用木材搭起来的‘矮台’。
比起中原,草原更重萨满,尤其是那些红衣大萨满,就连可汗都要礼敬三分。
面对与红衣萨满同源的中原萨满,下令屠城都毫不迟疑的大将额尔极眼角抽搐。
“中原的大和尚,你真要这样做?”
坐在柴堆上的红莲寺方丈双手合十,默默念经,恍若未觉。
“哈哈哈,好,好得很。”
额尔极将军也是极有决断之人,感受到背后注视,他畅快一笑。
却是下定决心,要把这寺中萨满杀个干干净净,再一把火烧掉。
如此,才能消今日之辱!
“主持?”
几名弟子红着眼上前,为红莲寺主持添柴。
“再加点油,不然一会儿,烧不旺。”
“谁?”
和尚皆是大怒,寻声望去,就见一灰袍僧人,年不过三十,大袖飘飘,在小沙弥的引领下,大步入得场来。
年轻和尚或许不知,几名圆字辈老僧却齐齐色变,躬身行礼。
口呼:“见过师叔。”
本因和尚,正是上上代红莲寺主持,了空神僧的二弟子。
此人乃了空神僧云游代回,最爱胡言乱语,性格跳脱。
后因屡犯戒律,被了空大师罚面壁百年,轰动全寺。
不过最令人震撼的是......这位太师叔,还真就面壁百年!
算算时日,已有一百零三年矣~
要知道,就算是先天高手,其寿也不过百数。
而这位看起来正值壮年的‘太师叔’,上山时便二十有二,如今更是有一百二十八岁‘高龄’。
本因却是懒得理会这些老家伙,他推开众人,来到可远主持面前,抚摸他的戒疤,面露追忆之色。
“是小可远啊,没想到你当主持了,圆嗔那小家伙呢?”
被本因这样一搞,可远主持也念不下经了,他面露愁苦之色,扭头看向人群之中。
刚被本因推开的一老和尚,低眉锤目,口诵佛号:“阿弥陀佛,师叔,圆嗔在此。”
本因瞟了他一眼,“小嗔呀,还不让你的乖徒儿下来,这位置归我了。”
“这……是,可远,快下来。”
见可远主持还在犹豫,本因和尚却是不耐,一把拎起可远主持后襟,像捏鸡子般,把他丢了出去。
如若不考虑可远主持五十有一的话,这画面还挺有喜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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