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征文是你弄死的吧。”
见了面,杜凤池的第一句话把岑国璋吓了一跳。
坐陪在一旁的施华洛也吓了一跳,连忙开口道:“义父....”
杜凤池挥手阻止了义女的劝阻。唉,女大不中留,我这还没怎么着,她就完全偏向那边了。
“我不是在查案,只是问问。”
岑国璋点点头道,“是我弄死的。”
然后他把经过大致说了一下。
杜凤池微眯着眼睛,继续问道:“因为白芙蓉?”
“这是其一。”
“因为白芙蓉的身份敏感吗?我听说兰阳伯被派为钦差出使安息国,十有八九也是因为这原因吧。”
施华洛好奇地问道。
“他啊,在伊宁病死了。前几天才收到的八百里加急。”杜凤池淡淡地说道,“他的世子还巴巴地等着继承爵位。可惜,有御史上疏弹劾,说世子强占民田,鱼肉乡里。十有八九是要被问罪。”
“那兰阳伯要除爵了?”施华洛好奇地问道。
杜凤池转向岑国璋,似笑非笑地问道:“益之,你怎么看?”
“按照皇上往常的手段,兰阳伯世子流配,次嫡子被赐个轻车都尉的勋阶,以示皇恩浩荡。”
杜凤池嘴角微微抽动,叹息道:“幸好你没有净身入宫,否则的话,连任公、周吉祥都没有立足之地了。”
岑国璋这个脸黑。我好歹算你的义女婿,嗯,虽然还没有正式成为,但已经是事实上的。你就这么恨我?
果然,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恨!这句话诚不欺人!
施华洛看到场景有点不对,连忙转移话题,“义父,不是说苏征文这厮吗?怎么转到兰阳伯身上去了。”
“嗯。白芙蓉的身世,同韩府那位二少奶奶的身世,都是我一并查出来的。须生奉命潜伏韩府,就是要验证这个消息。因为当时,我先找到姐姐的线索。后来才顺着这条线,找到妹妹的线索。”
“义父,你和老爷说白芙蓉身份敏感,陈都使知道后,吓得六神无主,直接把白芙蓉塞给我们家。老爷把二少奶奶的真实身份悄悄告诉韩苾,那老贼再不想造反,这种情况下也只能怂恿着乐王一起造反了。她俩的身份到底如何敏感?”
杜凤池看了一眼施华洛,缓缓地说道。
“二十年前,先皇刚登基没几年,新的一轮争嫡又开始了。当时大家呼声最高的是废太子。他那时还是英王。当今的皇上,还只是顺诚郡王。”
“盛国公、长林侯为了讨好英王,费尽心思暗中在江南寻得一对姐妹花,好送给英王。结果在路上不小心跑了妹妹。不过姐姐被送入英王府后,颇受宠爱。只是当时孝定贞纯端肃弼天皇后还在。嗯,那是先皇的皇后,英王的亲母。”
“肃皇后最恨皇子宠爱妾室侧妃,英王不敢声张,只好暗暗养在外宅。后来那位外室先后生下两女,虽然不上宗人府玉牒,却是再高贵不过的皇室血统。后来英王被立为太子,肃皇后也病故,废太子还想着找机会给那外室和一对女儿一个名分。却不想,成为众矢之的他被几位皇子联手坑害。”
“废太子被圈禁,没两年就病死了。那位外室很快也病死了,一对女儿被送入育婴堂。姐姐被一位戚姓小京官收养,长大后艳名冠甲京师,嫁做了韩府二少奶奶。妹妹被一白姓商贾收养,后来养父母出事,妹妹被舅舅私下卖掉,几经转手去了秦淮河,改名白芙蓉。”
听义父说完,施华洛心里有数了。
戚薇蓉,白芙蓉,这对姐妹,再如何也是皇室血脉,你好生养着,皇上也不会多想。可是你要把她弄去做娼妓玩物,那就有问题,这是不把李氏皇室的面子当回事啊。
难怪陈如海从义父那里得知真相后,连忙把白芙蓉塞给岑国璋。
看上去是六神无主之下的昏招,可是施华洛转念一想,那些官场老狐狸,睡觉都睁着一只眼,怎么可能会胡乱出昏招?
老爷年轻有为,属于皇上新收的爪牙,又投在昱明公门下,怎么看都前途远大。再说了,他在圈内是出了名的敬爱妻妾。
糟糠之妻不下堂,宁可下大狱也不愿休妻另娶贵女,赞!妻妾同桌吃饭,敬爱有加。虽然在某些道德人士眼里,属于尊卑不分,但在女子眼里,再赞一个!
如此家风,在当今士子官员中,也算是独一份。
白芙蓉被送到岑家,多少能落个好下场,陈如海也能有个交代。
说实话,白芙蓉的身份,无论是青楼女子还是废太子遗孤这一明一暗的身份,都不会有人敢娶她为正室。做个妾侍,被宠着爱着,衣食无忧,算是不错的。
再一点,陈如海知道自己的身份。他把白芙蓉往岑府一送,等于跟义父说,人我塞到岑家了,有什么事,你们父女,或者丈人女婿看着办,不关我的事了。
如此一想,施华洛发现,这个陈如海还真是老谋深算。
不过想想也是,人家好歹也是探花出身,历经要职,然后还平稳地从先皇过渡到当今天子这里,怎么可能没些心计和手段?
到这个时候,施华洛也明白岑国璋说的意思。
“老爷,你故意派人去递送密信,告知韩苾老贼二少奶奶的真实身份,就是逼他造反。”
“对,让他在造反的道路上走得更踏实些。”
听了岑国璋的答话,施华洛的脑子飞转起来,把前后原委想明白了。
戚薇蓉,嫁到你们韩家,好好过日子就算了。偏偏你个韩苾老不羞的,身为公公,居然扒灰!她好歹也是废太子的女儿,皇上的亲侄女,皇家李氏的血脉,被你如此作践!皇室不要面子的?皇上不要面子的?
接到这份密信,得知自己心爱之人的真实身份,韩苾不想造反,也必须得让乐王造反,因为只有那样才有活路。至于他用什么手段去哄弄乐王,就不是大家能管的。
这么一剂猛药下去,乐王必须得造反,不然他真得会不得好死的。
听到这时,施华洛也品出味道来,“义父,因为苏征文羞辱白姐姐,惹恼了皇上?所以对于老爷的毒手,也不加追究了。”
“没有那么简单。苏征文这人,仗着些恩宠,这几年越发地闹得不像话。灵武右镇,原本是皇上给他的一个警告,结果这厮不知悔改,还变本加厉。皇上这才将其送到这边来。”
“送到这里来干什么?添乱?”施华洛不满地说道。
“刀枪无眼,前线战场,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杜凤池淡淡地说道。
施华洛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她对天子无情,天意难测有了新的理解。表面上恩宠有加,实际上要置于死地。
皇上还真是如老爷所言,刻薄寡恩。
只是这苏征文干了什么缺德事,如此惹恼了皇上?
岑国璋却无动于衷,他看着杜凤池,拱手道:“杜大人,还请转告皇上。微臣杀苏征文,不全是为了白芙蓉之辱。而是担心江州城安危。”
“如何担心?”
“请问杜大人,你觉得苏征文守不守得住江州城?”
“三四天还可以,十天就危险,超过半个月绝对守不住。”杜凤池想了想说道。
施华洛吓了一跳,“义父,江州城这么难守吗?”
“洛儿,江州城最大的优势是水师,确保外援不断。但是最大的劣势是城里近十万军民,谁也不知道里面谁心怀二意,包藏祸心!乐王和了韩苾等多位地方世家,他们在江州城埋了多少暗线,连我都搞不清楚。”
岑国璋接着说道:“还有在暗中支持和怂恿他们的那些勋贵们,在江州城也有暗线,更隐蔽。乐王府和地方世家的暗线,多少还有迹可查。那些家伙埋的暗线,根本不知道从哪里查起。”
说到这里,岑国璋长叹一口气道:“观看史书,多少固如金汤的雄城,最后就是因为内部出了乱子,才陷落的。”
说完后,他继续对杜凤池道:“杜大人,豫章大事,关窍在江州,微臣不愿功亏一篑。所以一狠心,弄死了苏征文。”
杜凤池看着岑国璋,好一会才说道:“我知道了。苏征文弄死了,也就弄死了。只是你的这些话,说给我听就行了,用不着给到皇上那里。我自会禀告,说你知道苏征文好酒爱撒酒疯,故意引导他多喝了几杯,还把住所安排在靠近悬崖的地方。最后苏征文果真自作孽,撒酒疯摔下悬崖。”
“谢过杜大人回护。”
“一家人,不必客气。苏征文死了,皇上听了我的禀告后,也不会放在心上。你以后唯独要小心广安郡王。他跟苏征文从小长大,关系非同一般,两人常常自诩汉武和卫青。”
“汉武和卫青?苏征文的姐姐?”
“没错,苏征文的姐姐就是广安郡王的王妃。”
这仇恨恩怨是没跑的,只是再如何,那也是以后的事情,先把眼前的难关度过再说。
这时,有人敲响书房的门,是常无相。
“老爷,有急件。”
“哪里来的急件?”
“洪州城,杨金水送来的。”
岑国璋脸色一变。chaptererr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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