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是能感染的,交易所里的热情,倒是让李世民的心思也高涨了起来。
“陛下,这大食商行,再这般下去,只怕要到一亿三千万贯的市值了。”张千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说实话,这真是天文数字啊,这一贯就是一千文,一亿三千万贯,就相当于一千三百万枚铜钱啊!
这堆积起来,足以是一座金山银山了。
十几年前,张千这等皇帝跟前的红人,见多识广,只怕也想象不到,这世上竟还有一个商行,能值这么多的钱。
李世民则是摇摇头道:“还早着呢!你难道没见,现在许多人都在拿钱继续推高吗?天知道最后会是个什么价。”
“是,是!”张千连连点头,眼睛一瞥,却不禁低声道:“陛下,那……那人……不是李靖吗?”
李靖?
李世民一愣,这李靖,这时候难道不该在兵部?
李世民于是放眼过去,不是那李靖是谁?
只见李靖与几个军将,正朝里头挤,一副颇为懊恼的样子。
李靖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警觉性可谓极高,总觉得好像自己的脑后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
他下意识的回头,这一刹那的功夫,却是吓了一跳!
那……那人怎么看着……像是陛下?
可是……这个时候,陛下不是在宫中吗?
李靖下意识的便是想躲,毕竟堂堂兵部尚书,下了朝会,便到这交易所来,若是让陛下知道,只怕要见怪的。
而李世民一见李靖回头,则是连忙身子一侧,也躲到人群之中,心里忍不住骂,李靖啊李靖,原来卿是这样的人,平日看你忠厚老实,原来却也是爱财如命。
只是虽这样想,李世民心里却又嘀咕,不知这李靖看到了朕没有,若是被他看见,朕乃天子,反而不好了,倘若消息传出,只怕影响宫中威仪。
李世民便扯着张千,压低声音道:“到偏僻一些的地方去,不要成为众矢之的。”
张千忙点头,一面道:“陛下,那果然是李靖将军吗?”
李世民只皱着眉头不做声。
过不多时,外围传出了消息,市值又涨了,暴涨。
直接又加了一成。
这些人已经疯了。
这等大利好之下,可谓是一传十,十传百,这长安城,万人空巷。
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竟疯了似的都涌了过来。
倒不是大家爱凑这个热闹。
若是连傻瓜都知道,买到就是赚到,虽然现在想求购大食商行已是难上加难,现价根本没有人卖出,这价格自然而然,也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涨到头了。
李世民于是低头,此时他想的,却又是另一个问题!
这十万大军,已经枕戈待旦,原本是要去波斯的,可现在看来,大食商行的隐患已经解决,那朝廷是否继续调遣?
又想到陈正泰所恳求的索要诸多专权之事,却不知朝廷讨论,会有什么结果。
最后他想到的结论是,索性就让三省一阁先议一议吧。
次日,李世民便命张千至尚书省,将陈正泰的奏疏交给了房玄龄。
房玄龄便召了三省一阁的宰相们在这尚书省政事堂中议事。
众人都不吭声。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一旦朝廷恩准,那么就覆水难收了。
这就等于,将整个西域、波斯、大食、天竺之事,统统都交给了大食商行。
这大食商行不但拥有了操练士兵,进行外交,甚至是治理某些他们购置的土地的权力,几乎形同于是外藩的草头王,完全可以先斩后奏,一切都可便宜从事。
不过陈正泰提出这些要求,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过于遥远,历朝历代,即便是西域,也未必能够控制呢,劳民伤财的派出了军队,设置了安西都护府,可用不了几年,又丢失了出去。
再者说了,眼下保住大食商行,就是保住大唐的命根子,若是大食商行出了什么意外,那便真的糟了!可想而知,多少人的身家性命,都要丢在这大食商行啊。
就比如这杜如晦,杜如晦为相,并不过问自己的家事,可京兆杜家,却也是天下有数的世族,家大业大,这些年来,在河西经营,自也是挣了不少的钱。
这些钱,可有一大半都在大食商行呢!
“听闻,这大食商行现在市值已是两万亿了?”杜如晦淡淡道。
众人都是苦笑。
他们是亲眼见证大食商行这些日子不断暴涨的。
有人道:“只怕未来还要涨呢。”
“如此的价值,千万人身家性命所系啊。”杜如晦捋须,摇摇头道:“老夫算是看明白了,大食商行到了这个地步,一旦出了任何的差错,这天下便要乱了。现如今,天下可以没有任何的商行,却不能没有大食商行,这叫大而不能倒啊!”
房玄龄等人纷纷点头。
这是实在话。
就算他们愿意壮士断腕,宫里肯同意吗?天下人肯同意吗?
就不说多少人的身家在里头了,大食商行为了经略天竺、大食、波斯和西域,高薪招募了多少人?
多少人家,就指着大食商行吃饭呢!
于是杜如晦道:“既然大而不能倒,那么这大食商行怎么舒坦,就怎么来吧。他们经略的地方,距离长安太远了,若是不能当机立断,处处都要仰仗长安,岂不是被朝廷所掣肘吗?经营商行和治理天下没有什么不同,无非就是用人、钱粮而已,予以大食商行专断之权,有利有弊,可眼下,是利大于弊。”
房玄龄听罢,点头道:“老夫也是此意。”说着看向长孙无忌:“长孙相公怎么看呢?”
长孙无忌如今也已入相,房玄龄特意问他,这是因为长孙无忌和李世民的关系最亲密。
长孙无忌便笑了笑道:“如此甚好。”
这长孙无忌是求之不得呢!
其实在坐的诸人,都有一点小心思,今日所议的事,若是传出去,只怕对于大食商行,又是一处利好了。
“既如此。”房玄龄道:“那么诸公与老夫,便拟一份章程吧,过几日上奏。”
众人都很一致地称是。
………………
这个时候,陈正泰和李承乾已抵达了曲女城。
沿途领略了天竺的风光,李承乾却是低头不语,似乎心里有着无数的疑问。
等到了曲女城之后,他终于憋不住了,便对陈正泰问道:“正泰,此处土地如此丰腴,沿途所过,这千里之内村落如棋盘一般,不亚于关中。这本该是霸者之资,何以竟连王玄策都不敌?”
在李承乾看来,关中便是天下最富庶的地方,土地肥沃,沃野千里。
可这天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可谓是一马平川,遍地都是良田,这样的地方,完全可以蓄养出许多雄主出来。
可接触过了这些天竺人,李承乾的想法却变了,他发现这些人竟少有进取心。
陈正泰便苦笑道:“其实臣也想不明白,天竺的事,多想也是无益,想的越多,疑惑越多。”
李承乾哈哈一笑:“想不到这世上,竟也有你不解的东西了。”
陈正泰哂笑,突然想起了什么,便道:“此番来此,关系重大,事关着整个大食商行未来的经营,只有最后敲定在天竺的协定,事情才好办。只是你我在此,人生地不熟,戒日王已死,听闻这戒日王一死,整个天竺便是一盘散沙,便是想谈,竟也找不到人来谈了。那王玄策在此,却不知对情况是否了解,到时只怕还要他来主持大局。”
李承乾对于王玄策的印象,已是大为改观,于是道:“此人倒是有勇有谋,却不知,是否擅长交涉。”
浩浩荡荡的队伍一进入曲女城,那王玄策却已带着保安队的人马前来迎接了。
王玄策一身戎装,率先上前,行礼道:“卑下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凉王。”
李承乾坐在马上,正想说什么,却见陈正泰下了马去,便也悻悻然的下马。
陈正泰笑道:“将军不必多礼,你的捷报,太子殿下与本王已是看过了,让人大开眼界啊!”
王玄策忙道:“不敢。”
客套了几句,陈正泰便问起了这天竺的情况。
王玄策则老实回答道:“这天竺的问题,只有一个,便是不知。”
“不知?”陈正泰眉一挑,道:“这是什么缘故?”
“臣在这里,花费了许多的气力,便是想要将天竺的情况摸清楚,却发现都是一笔糊涂账!既不知他们的人口多少,因为他们并没有户册;也不知到底有多少王公,因为他们的王公多如牛毛,三十里内,必有一个王公,走几步,或许便到了其他人的领地。”
说到这,王玄策显出了几分无奈之色,接着道:“甚至卑下想要追溯这天下人的根源,却也发现,连天竺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这天竺之地发生过什么。只一些零散的歌谣,诉说过以往的旧事,可这些歌谣,大多不足以采信。”
李承乾在旁不由诧异道:“这就怪了,莫非他们不记史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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