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穷的揭不开锅了(1 / 1)

听了虞世南的讲述,房玄龄终于努力使自己的目光自这传单上移开。

他的表情,也开始凝重了起来。

这样的好纸房玄龄岂会不知道它的价值。

看来……陈正泰当真是飘了,殊不知此时大唐初立,百废待举,又遇到了灾情,在这种艰难的情况之下,任何过于奢侈的行为,在天下人看来都是有害的。

树大招风啊。

何况,他还是陛下的弟子呢。他还真是胆大包天,竟是往枪口上撞。

房玄龄敛了敛思绪,将传单放在一旁,跟虞世南娓娓道来。

“虞公有所不知,这陈正泰,乃是陛下的弟子。”

虞世南刚从洛阳到京,对朝中的近况还不清楚,此时听到派人发放传单的人竟是陛下新收的弟子,他不禁大惊失色:“陛下乃天下人的君父,焉可有宠臣?”

在他心里所谓的弟子,其实和义子之类的东西差不多,不过是一个天子宠臣而已,虞世南越来越揪心了,皱着眉头,忧心忡忡的道:“这样的行为若是不制止,要贻害无穷的啊,房公掌握机要,怎可听之任之,当随我一道,立即入宫觐见。”

房玄龄垂头看了看一旁的传单,也觉得事态严重,这不是一张纸的问题,这关系到的乃是风气的问题。

于是,二人觐见。

李世民听闻虞世南回京,大喜,他随虞世南学习书法,彼此之间早有深厚的感情。

更何况…虞世南作为当代的名儒,一直都坚定站在李世民这一边。

玄武门之变时不少大儒都认可李建成,而虞世南却坚持支持李世民,表面上看玄武门之变立功最大的是尉迟敬德人等,可实际上……因为虞世南的支持,让不少人对李世民抱有期待,尤其是江南士族对于李世民也有所偏向,这对当时的李世民而言,不啻是雪中送炭。

因此李世民极器重虞世南,他很清楚,虞世南就是自己礼贤下士的一面旗帜,是笼络天下士人的标榜。

李世民兴高采烈的亲自出了宣政殿相迎。

“虞公,别来无恙。”

“二郎气色好了少许。”虞世南朝李世民作揖行了个礼。

君臣许多日子没有相见,彼此都露出了喜色。

虞世南年纪老迈,李世民便亲手搀扶他入殿,随口道:“虞公何以回京了?”

虞世南回答道:“东京太热了。”

李世民诧异道:“长安大旱,飞蝗成灾,朕以为长安已十分酷热了。”

虞世南面带微笑:“请二郎上座,臣有话要说。”

李世民不解,只好坐回御座。

可在此时,虞世南却已收了笑容,肃然正色,再不称李世民为二郎,而是振振有词道:“陛下还记得大业六年丝绸缠树的典故吗?”

李世民立即就明白,这是要劝谏了。

大业六年,是隋炀帝在的时候,西域和突厥的使者至东都洛阳,隋炀帝为了显示气派,同时也有威慑诸藩国的需要,大肆铺张,甚至还命人用丝绸缠绕在树上,显示大隋的富裕。

隋炀帝是亡国之君,都亡国了,自然也就是坏蛋的典型,他做的一切,都需拉出来批判一番,以此为戒。

但凡劝谏,大家都爱说隋炀帝,李世民很头痛,和颜悦色的道:“朕当然有所耳闻,虞公何出此言呢?”

虞世南叹息道:“臣当时就在洛阳,亲眼见到了这奢靡的一幕,当时东都洛阳,是何等的富丽堂皇,可这也为覆灭埋下了祸根啊。今日臣从东都回到了长安,刚刚入城,就在太平坊里,看到了相似的一幕。”

一旁的房玄龄没有做声。

李世民诧异道:“朕何时让人用丝绸缠树?”

天地良心,朕有这么大方?

虞世南随即,取出了一张传单:“敢问陛下,此纸的价值,是否与那丝绸不遑多让?”

李世民一头雾水,给了张千一个眼色,张千会意,取过纸,小心翼翼的送到李世民的手里。

李世民接过了纸,依旧还是一脸狐疑,只是这纸交到了李世民手里,李世民只低头一看,也不禁啧啧称奇起来。

此纸和御用的白纸相比起来,也互有优势。

要知道御用的白纸是专门上了一层蜡的,因而格外的光滑,所以价值不菲,哪怕是自地方上进贡到长安,每年的数量也是有限,这个价格,不可以用金钱来估量。

而显然,李世民眼前的这纸没有上过蜡,可是纸质并没有相差多少,尤其是这纸面如雪一样白,与贡纸相比,甚至还更纯净一些。

李世民皱眉:“此纸……唔,价格确实不菲,就算拿丝绸来比,确实价格也不遑多让了。”

想当年李世民还不是皇帝时,用的可不是御用的贡纸,而是一种硬白纸,虽说叫硬白纸,比硬黄纸的纸质更好一些,可实际上……依旧还是些偏黄,那纸的价格已经不菲了。

虞世南正色道:“可是在太平坊里,竟有人拿这些纸,四处发放,这样珍贵的至宝,随意糟践,陛下何不看看,此纸上头写的是什么。陛下啊……臣实是痛心,现在关中大灾,百姓们颠沛流离,苦不堪言。可在长安城中,竟还有如此奢靡的现象,这与大业六年的丝绸缠树,又有什么分别?”

这是要将李世民比做是隋炀帝了。

李世民脸色极不好看,不过……他也没有想到,有人将如此名贵的纸如此糟践。他想起来这纸上头还写了东西,于是低头,将手中的纸一翻,果然看到……上头赫然写着一些字:“皇家二皮沟大学堂开业大酬宾,新入学者……学费减半……”

嗡嗡嗡……

李世民也算是见惯了生死的人,此刻……便觉得自己的脑袋竟是一片空白,彻底的懵了。

那皇家二皮沟大学堂几个字眼,映入眼帘,格外的刺眼。

他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大喝道:“朕明白怎么回事了,是陈正泰!”

李世民此刻觉得自己的脸被人打了一个耳光,打自己的,竟还是自己的得意门生。

这教朕情何以堪。

这皇家二皮沟大学堂,朕还亲自题过字的。

最紧要的是……你陈正泰有钱便罢,却是奢侈至此。

你奢侈竟还打着朕的皇家名义。

岂有此理。

李世民虎目一张,厉声道:“速召陈正泰来见。”

“陛下,臣对陈正泰也有耳闻。”虞世南脸色格外的严峻:“听说他赈济灾民,可见此子本性并不坏。可是……如此的行径,也见他有顽劣的一面,若这非陛下指使,他这般做,实在是有碍观瞻。这奢靡,终究不是好事。臣恳请陛下,定要严厉处置此事。”

李世民背着手,依旧看着那纸……呼吸粗重。

这么贵的纸。

这么贵。

看看上头写着什么。

还到处发放。

哗众取宠。

李世民厉声道:“朕当然不会轻饶他,定要给他一个教训,免得误入歧途。”

……

陈正泰匆匆赶来了宫里。

起初的时候,他觉得太极宫很是雄伟,可来的多了,却觉得格局有些小,听闻洛阳的宫殿更伟岸,不知能不能有幸去见识。

等他到了宣政殿。

便见这殿中不只是李世民,还有房玄龄,而另一人他却不认识。

此时房玄龄板着脸,一言不发。

倒是另外这须发皆白的老者,却是脸色不善,眯着一双眼睛眈眈地打量他。

陈正泰面对他的打量,淡然自若地抬头,朝李世民作揖:“学生见过恩师。”

却见李世民阴沉着脸,格外的严厉:“陈正泰,朕如此器重你,你却不知天高地厚,胡作非为起来,朕来问你,你很有钱吗?”

陈正泰吓着了,怎么好像是影视剧里犯罪分子要打劫的前奏啊。

陈正泰立即道:“恩师,学生穷困潦倒……为了赈灾……办学,臣家里……已经穷的揭不开锅了。”

虞世南站在一旁,冷冷的样子打量陈正泰。

李世民自觉的自己颜面丧失,低头看了御案上的纸:“胡说八道,朕看你是有钱无处花啊,你小小年纪,竟学了如此奢靡无度的风气。长此以往,可如何得了。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也,朕绝不轻饶和姑息你。来啊,给朕取鞭子来。”

陈正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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