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者,民之汇聚也,诸侯者,君也。
虽是诸侯之地,毕竟成其为国,裂土而封君,立国以行权,这在任何时代都是大事,立国大典是要请人来观礼的。
大唐文武百官为什么齐聚渤海?
李世民为什么要把整个朝堂都带来?
帝王车驾巡游,只是一个借口,百官随游伴驾,同样也是借口,皇帝把老婆孩子都带了来,文武百官也带着各自家眷,千里迢迢出离中原,只为渤海建国观礼。
这是大唐第一个诸侯国。
需要邀请的观礼者不仅仅只有自己人。
“天下各国各地,消息都已送出去了吧?”
李世民忽然开口,语气显得很是肃重,皇帝目光直直盯着李云,眸子里有种说不出意味。
李云连忙正襟而答,道:“自今年六月始,知您将欲至渤海,那时侄儿便开始筹备建国之事,一边建设城池,一边处理琐碎,诸如送信发函、邀人来观,各项事务皆无遗漏。”
“是么?”
李世民似是沉吟一下,语气略带琢磨道:“六月开始送信,如今已是十月,整整四个月时间,足够客人赶路而来……”
猛然发问又道:“既然已经送信,可有具体回文?如此方能推算来贺之人多寡,也能提前知晓客人乃是从何而来。”
李云毫不迟疑开口,道:“建国之事,便如成家,所以侄儿以礼发出请函,凡是周边各国几乎没有遗漏,既然是邀请别人前来观礼,那么就得做到一视同仁,除了那些能够称其为国的国度,侄儿还请了一些并未称国的势力,比如西域诸城,比如南诏六地,又或草原超级大部,又或辽东的百济和新罗……”
说到这里迟疑一下,紧跟着又道:“甚至就连已经灭掉的高句丽,侄儿也给他们发出了观礼邀请书,高句丽共有大城一百二十九座,侄儿便给他们发出了一百二十九份书函。前些日子得到长孙冲和程伯伯等人回复,已经确定这些高句丽城主会来参加,除此之外,另行补发了六份书函,乃是高句丽刚刚建立的六个番号,有六个高句丽人成为了辽人督主,那六个奴才一心想要拜见主家,据说到时候会有重礼各自送上。”
李世民点了点头,示意李云做的很好,忽然皇帝再次开口,有些感慨道:“当初朕登基为帝,周边诸国到贺极少,此乃生平一大憾事,好在有你帮朕圆一圆。”
李云顿又迟疑一下,道:“二大爷,侄儿并不确定他们会不会来。”
“无需担心,他们肯定会来的!”皇帝满脸自信,眼中带着悠然,突然意味深长一笑,淡淡开口道:“就算你不给他们发函,他们也会不请自来,自古国与国之间,兵戈和利益一体,或是征战,或是勾连,兵戈和利益共存,可算是一体两面。”
说着看了一眼李云,再次意味深长道:“如今世上即将多出你的渤海诸侯国,便等于他们的兵戈和利益皆有可能多出一份,故而你无需担心,那些人不请也会自来。”
李云若有所思点点头,忽然若有所指道:“比如岭南的那头猛虎,早早就派了一个儿子过来……”
哪知李世民哈哈大笑,摇摇头道:“冯蛊老谋深算,唯独此事打错了算盘,他派出儿子前来渤海,本意无非是想借着观礼之机暗行其事,或是与门阀相交,或是与重臣融洽,可惜他那儿子性格懒散,压根没有把冯蛊的任务当回事。”
李云却轻轻摇了摇头,小声道:“我却觉得他那个叫冯自在的儿子并不备懒。”
说着似是觉得表达不够清晰,想了一想再次补充一句,又道:“世人只重表象,目见大笑疯癫,所谓的备懒也许只是一种策略,否则冯蛊怎会放心把一个儿子派出来……”
李世民呵呵点头,忽然神色一肃,沉声道:“朕岂不知?朕方才只是调侃而已。臭小子你要记住,对于冯蛊千万不要等闲视之,此人一统岭南和交趾,手里死死的捏着实权,然而却能降服心中渴望,自始至终没有踏出建国称帝的那一步,反而上书给朕求封,让朕赐给他一个岭南公的封号……啧啧,岭南公,岭南公,名义上是个国公,实际上是个土皇帝。这步棋可说是下的极妙,既得了名誉又得了好处,同时还能进退自如,深得兵法之道,倘若哪一天我中原弱了,他这个岭南国公立马翻脸,倘若大唐一直强盛下去,他这个岭南公继续当他的土皇帝。”
李云目光看向南方,喃喃开口道:“岭南……”
皇帝目光却看向西南方,轻轻也道:“吐蕃……”
爷儿俩猛然目光聚在一起,都看出对方眼中的雄心和壮志。但却都为宣之于口,仅仅是相互默契一望。
饭要一口一口吃。
路要一步一步走。
如今刚把高句丽扫平,尚未达到完全收拢的程度,高句丽人心不曾归附,此外还有新罗和百济虎视眈眈……
做事需要稳着来啊!
……
……
辽东,丸都山城。
这里曾经是高句丽的国都,即使国灭了仍旧可见此城雄伟,城池依山傍势而建,城中道路纵横捭阖,若是站在山头放眼一望,满城尽是高门大宅,又有无数小门小户聚拢成坊,生活着四五十万口高句丽百姓。
此是傍晚,夜色刚黑,寒风呼啸之间,忽然一道人影出现在大街上。这人一路传街走巷,所过之处全是僻静无人之人,连续奔走约莫一炷香时间,不知为何猛地转向城中的主行干道。
一座高门大宅,矗立主道一侧,这人朝着门口远远看了一眼,转头再次又回到小巷之中,他继续穿街走巷,仿佛在绕来绕去,如此又是一炷香时间过去,此人竟然出现在了高门大宅的正后方。
咚咚咚!
他上前猛力敲门,声音在夜色里显的很响,然而不等有人开口,这人突然纵身一跃上了墙头,随即翻身跃下,一路顺着院中道路而行。
“什么人?”
终于有人厉喝出声,显然是察觉了这人悄然而至,耳听暗夜里铿锵一阵脆响,月色下的墙角处隐隐约约闪烁刀光。
然而翻墙之人毫无波动,只是沉声开口道:“和风惠子,让你的人撤下。”
吱呀一声,有一处房门打开。
但见一个东瀛少女满脸怒色,目含杀机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还敢出现,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你们高句丽曾经的国都。渤海国的大军驻守于此,随时都可能发现你的踪迹……”
“哈哈哈!”
那人一声大笑,脸色却很淡然,道:“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没有危险。”他突然抬脚而来,一路直接走到房门口,目光直直逼视东瀛少女,悠然问道:“和风惠子,你们东瀛人的礼节呢?故人相见,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东瀛少女眼神冰冷,道:“有话就说,过时不候。”
“好!”
这人竟似毫不生气,突的再次开口,道:“事情如何了?”
东瀛少女微微迟疑,随即故作不懂,冷声道:“你指的哪件事?”
“还能哪件事?自然是你们使节团的事!”这人语气仍旧淡然,仿佛古井无波般道:“贞观六年四月,你们东瀛使节团登陆新罗,然后穿过百济国境,到达我高句丽的丸都山城,你们是要去大唐出使,但却遇到了高句丽和大唐的决战,所以使节团停滞下来,粗粗一算已是一年有余……”
这人说着停了一停,目光直直盯着东瀛少女,淡笑又道:“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你多次向大唐驻军递交国书,希望他们可以放开你们使节团的关卡,可惜连续多次努力始终不曾得到答复,你们东瀛使节团两万多人,就这么日复一日的被人阻在这里。”
东瀛少女眼神更冷,道:“既然你都知道,何必多此一问?”
“必须问!”
“为什么?”
“因为今次不同往日,今次你们绝对会被放行?”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东瀛少女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属。
说话那人又是淡淡一笑,悠悠然再次开口道:“渤海建国,遍邀观礼,你们东瀛使节团原本就是要出使大唐,多次递交国书怎能一直拦着你们,此次李云的开国大典,必然会放你们过关,而我此来目的也很简单,就是要问一问你们启程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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