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形势波谲云诡,但位于旋涡中心的斯托克顿堡华人区却是一片平静。
由于采取了相对完善的隔离措施和灭鼠行动,所以鼠疫并没有在聚居点传播开来。
除了最早的一个病例以外,还有三名染病者。
很遗憾,他们中只有一个活了下来。
在没有抗生素的年代,鼠疫的死亡率非常高。
两名死者的尸体也被火化了。
林三山带着族人们为死者送了行。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入得此镇,皆为族人,不问何处来,唇齿共相依。
斯托克顿堡的华人中,恰好有一位远游的僧侣。
诵经的声音在得克萨斯州的平原上回响,和熊熊的火焰一起,超度着客死他乡的亡魂。
为死者送行的,除了林三山和聚居点的华人以外,还有一名纽约世界报的记者。
这个记者之前常驻在罗斯威尔,主要负责向外界介绍西南边疆华人们的生活和习俗情况。
一年前他来到了斯托克顿堡,开始记录这些华人牧场主的生活。
“真的没想到你们能够如此迅速地解决掉这件事情,我还担心会蔓延开来。”记者对身边林三山表达着自己的感慨。
“这是一件不幸的事情,我们死了三个同胞。”林三山低声说道,“我们这个民族一直都是多灾多难的,不过我们从来没有被击垮过。”
正当众人还在为亡灵送行的时候,一个华人小伙子突然跑了上来,神色有些慌张。
“队长,队长,糟糕了!”小伙子在林三山面前停下了,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因为林三山之前担任过龙骧组的队长,所以下面人还是习惯叫他队长。
“慌什么?”林三山双手负于身后,皱起了眉头,“天塌不下来,有什么事情慢慢说。”
“在我们的南、北、西三个方向,都出现了大量的武装人员,似乎打算把这里包围。”小伙子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林三山没有问东边,因为东边就是白人聚居区。
“快带我去看看!”
前龙骧组队长带着小伙子和其他几个人爬上了聚居点中央的一个简易铁塔,向几个方向眺望。
正在扎营的士兵依稀可见,扬起的灰尘将营地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是国民警卫队。”林三山放下了望远镜,面色凝重。
他转过头,对着身后的小伙子下达了命令:“给罗斯威尔发电报,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那边。”
然而,发出去的电报并没有得到回应。
“我们的电报线路好像被切断了。”电报员站了起来,狠狠地锤了一下桌子。
“东生,你挑一匹快马,看能不能把消息传出去。”林三山对电报员员说道。
然而,没过多久,名叫东生的电报员便折了回来。
“不行,外面都被围死了,根本出不去。”东生喝了一口水,说道。
“他们为难你了吗?”林三山急忙打量了下东生,确保他身上没有受伤。
东生摇了摇头:“为难倒没有,不过我问他们为什么要把我们围起来的时候,他们领头的也三缄其口,只是说接到了上面的命令,不允许这里任何一个人离开!”
切断与外界的联系方式,从几个方向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这些人到底要做什么?
林三山没有立刻把这些消息告诉下面的华人们。
为了防止疫情的扩散,他让一部分人回到自己的牧场,所以现在聚居点中的华人并不是最多,而现在肯定也谈不上集结了。
林三山知道,无论如何,都要和罗斯威尔那边取得联系。
他走出了屋子,看了一眼位于聚居点中央的那座简易铁塔。
“东生,试一试无线电电报机吧。”他对电报员说道。
东生也同样看了一眼那座铁塔,有些犹豫:
“可队长,我们也只是两个月之前试验成功接收过一次,如果光是接收还好,如果要发的话,还需要发电,可我们的油料已经不多了啊。”
林三山回复的语气非常坚决:
“必须试一试!光靠我们自己,是没有办法应付现在这样的局面的。”
他让东生打开了接收器,同时招呼人搬油料准备去发电。
发电机的轰鸣声在聚居点中响了起来。
然而,还未等两个人将消息发出,接收器便已经收到了来自罗斯威尔的定向电波。
在特斯拉捣鼓出了无线电之后,陈剑秋便在华雷斯和斯托克顿堡进行了尝试。
原本无线电报机还在调试之中,却没想到很快派上了用场。
罗斯威尔的大铁塔每隔十分钟便会向斯托克顿堡发定向电波,内容也非常简单:
州政府有动作,民兵将以抗疫之名围城,收到回复。
林三山欣喜若狂,让电报员东生赶紧回复:
敌人已至,望指示。
不一会儿,罗斯威尔的消息来了:
全副武装,保护自己,保持联系,如事态有变,立即告知,援兵不日便至。
这条电报,算是让林三山吃了一颗定心丸。
回复的人不管是陈剑秋还是李四福,只要他们答应出兵,基本上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凡是留在聚居点的,让大家检查一下自己的武器和库存物资,从现在开始,进入战时状态,随时准备战斗!”林三山下达了命令。
而德州国民警卫队那一边,哈里森正在布置着他的营帐。
说实话,他已经很久没有带着国民警卫队出来遛弯了。
出兵古巴的时候,他倒是报了名,可不知道为什么就被当做预备役留在了国内。
他打算遵从州长给他的方略:
围住,威慑的同时切断他们的补给,等那些华人自己找上门来。
不过心里有了底的林三山也不着急。
聚居点中有井水作为水源,因为长期和隔壁的白人不对付,所以囤积了大量的物资,包括食物和弹药。
来这里的华人,都曾经在罗斯威尔或者俄克拉荷马战斗过,斗争经验丰富,并且非常团结。
国民警卫队不着急、华人也不着急。
但,有人急了。
一个星期后,同样在镇口的那座礼堂里,主战的镇民们,开始质问起了镇长。
“镇长先生,为什么我们还不行动?”之前那位死了儿子的白胡子老头,死死地盯着镇长。
镇长原本在家替自己的小马驹接生,硬是被拽了过来,心情原本就非常不爽。
“这个事儿你问我做什么?要问你自己去国民警卫队的指挥官,哈里森少校!”他懒洋洋地回答道。
镇长的态度激怒了下面的一些镇民。
他们发出了不满的嘘声。
更为偏激的还是那位白胡子老头,他继续质问着镇长:
“我就问你,我儿子的仇,你还报不报?如果说以前是没有实力,可现在国民警卫队都已经把他们围起来了,我们为什么还不动手?”
“对,镇长先生,我们家人的仇到底还报不报?”老头的身边,有人跟着符合着。
镇长懒得搭理老头和这帮人。
在他看来,这帮人现在跟入了魔一样,宣布和他们认识都有点丢份儿。
“我还是那句话,你们谁有本事和胆量去找那些华人算账,我都不会拦着你们。”他说完转身就要走。
谁知那位白胡子老头顿时老泪纵横,咬牙切齿地看着天花板:“儿子啊,爸爸一定要给你报仇雪恨!”
为之动容的人不少,可其中并不包括镇长:
“对啊对啊,你最好带几个人,晚上去偷袭,然后一把火烧了对面的屋子,华人迫于国民警卫队的压力不敢反击,那我就在这里祝您老旗开得胜了!”
镇长阴阳怪气地说道,他戴上了礼帽,走出了礼堂的大门。
他的本意,是想挖苦一下这几位执着于复仇的人。
谁知在他走后,白胡子老头沉默了一会儿后,转过头对自己身边那几个人说道:
“镇长说得对,一直等,永远等不到别人帮你出头的那一天,我们,自己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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