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范进是个妙人,性格外向,见谁都笑嘻嘻的,说话也十分客气,感觉为人十分圆滑。他身材矮胖,不过气势倒挺沉稳的,想必也是修行者中比较厉害的那一类。
既然人家肯主动放下身段结交,我自然也不能坐那不识趣的人,双方简单交谈了一段时间,彼此熟络了便不再客气,我说老范,你家这么大个产业,为什么不老老实实陪着大伯做生意,反倒要成天在外结交朋友厮混呢?
他一脸的不忿,说别提了,我大伯没有子嗣,一直想把我培养成龙兴阁的接班人,但是小爷我呢,天生就不太喜欢从事他这一行,跟生意场上的人的打交道,表面都是笑嘻嘻的,背面捅刀子的事情不少,我不喜欢那种尔虞我诈的生活,还是结交江湖朋友痛快,比较适合我的性格。
他眼睛小,一笑起来就被脸上的肥肉挡住了,跟个弥勒佛似的,说林寒兄弟好大的本事,我听你这一路走来,能有今天的成就,实在不容易啊,既然大家是朋友,以后有什么困难也可以直接找到龙兴阁,不用跟我客气的。
我哈哈笑,说那就有劳了。
下午三点左右,我们起身离开了饭馆,在宗云飞的带领下步行走进了一栋位置比较偏僻的小院子里,小院有着典型的江南风格,古色古香,青泥白瓦,只是远看着有些破旧,并不像是什么大户人家。
我还在怀疑宗云飞带我们到这个地方做什么,就看见他在大门前停下了脚步,上前对着大门轻轻扣了两下,站直了身体说道,“晚辈宗云飞,特地带着几位朋友前来拜访莫老爷子。”
我低声讲道,“江湖中人人盛传的制器大师,就住在这种地方?”
张小饼说那你觉得呢,他应该住哪儿?我摸了摸鼻子,说这种地方对于莫大先生这样的人物来说,未免太寒酸了。范进笑笑,拍着我的后背说道,“林寒兄弟,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莫大先生一辈子痴迷于制器,不为外界所干扰,向他这样的人,对物质上并没有什么要求,就连这房子还是我大伯送给他的呢,之前住着破瓦寒窑,比这里还要破旧。”
说话间我们大门已经被一个年轻人打开了,出现在门口的并不是传闻中的莫大先生,而是一个只有十五六岁、稚气未脱的青年,五官十分清秀,唇红皓齿,肤色也白。
范进立刻挥手跟他打招呼,说莫晗小哥,莫大先生呢?
为我们开门的人叫莫晗,是莫大先生晚年新收的土地,同时也是这位老先生远方的侄子,十分腼腆地冲着我们一笑,说伯父正在后院等着各位呢。
我们急忙走进了小院子,从外面看起来,这院子比较破旧,进了小院又是别有一番洞天,虽说布置并不豪华,不过院子里却零零总总,拜访这很多木质的器械,还能瞧见几个巨型的风车在转,下面用很小的铁丝连接起来,院子里人工开凿了一个鱼池,那些洗铁丝全部都连接到了鱼池下面,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这位小兄弟十分热情地将我迎进了里屋,穿过大堂,不久后便进入了一个小厅,有个穿着棉袄的干瘦老头正站在窗台边缘修建盆栽,见我们到了,便将脸上的老花眼镜栽掉,回头看着我们,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了我和张小饼身上。
他说这两位小兄弟面生得很,可是你们在打听我的住处?
我和张小饼赶紧上去,抱拳行礼。莫大先生须发花白,看上去就像个赋闲在家的老教授,并没有老派江湖人那种倨傲的气势,摆摆手说不用,我虽然帮江湖人打造了一辈子法器,但我却并不是个江湖人。
随后他摆了摆手,对默立在一旁的莫晗说道,“给客人奉茶吧。”
他侄子立马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众人落座之后,莫大先生先是把目光转移到了范进身上,说小范,你大伯进来还好吧?
范进对这位制器大师是非恭敬,立刻站起来说道,“承蒙大师关照,我大伯最近身体还行,一直念叨着要亲自前来拜访你。”
莫大先生笑了笑,说范志鹏整天忙着处理俗物,哪有时间来拜访我这个老头子?随后莫大先生将目光转向了我这边,说两位小友无事不登三宝殿,想必是有事情想要拜托我这个老头子吧。
我赶紧站起来说道,“老先生果然慧眼如炬,是这样的,有位前辈给我留下了意见法器,可惜仅仅只是半成品,还欠缺了一些锻打火候,那位老先生明言,这世上除了您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帮我修补法器,所以晚辈斗胆,想请前辈再出手一次。”
莫大先生捋了捋胡须,语气忽然变淡了许多,说你可知道我的规矩?
我说还请老先生明示。他说我呢,早在三年前就决定金盆洗手了,这些年找上门央求我铸造法器的人倒是不少,不过都给老夫一一回绝了,小兄弟,这种话以后请不要再提了。
我愣了一下,真没想到这位老先生原则这么强,连个条件都不讲便一口回绝。
其实这种人往往才是最难打交道的,他虽然说的平淡,然而语气却不留半点商量的余地,而且到了他这个岁数,普通的交换条件已经很难打动他了,想来我要说动这位大师出手并不容易。
我赶紧又附身再拜道,“前辈,您是当世大师,想必也是喜爱法器之人,我这雷击木剑受了九转雷劫,只剩最后一劫,便能大功告成,原本得知老先生金盆洗手,晚辈不应该再来叨扰,只是这么好的材料若是折手在了庸匠手中,岂非可惜?”
“九转雷击木?”莫大先生眼睥开阖了一下,将茶杯轻轻放下,抬头看着我说道,“这世间还真有这么极品的铸剑材料?若真有,你不妨拿来给我看看。”
我急忙取下了背后的雷击木剑,解下外在的包裹,双手递给了大师。
他眯着眼睛,在我的雷击木上扫视了几眼,很快眼神就离不开了,急不可耐地接过去,拿在了手中细细把玩,用手指摩挲着刻在上面的符文,谓然长叹,说想不到,还真给这老家伙找到了……
“大师,您……”我不太能理解他这话的用意,低声反问道,“您说这种话,莫不是认识当初赠剑给我的那位前辈?”
他将木剑缓缓搁在了茶几上,看着我说道,“玄真子这老头消失了整整三十年,还没忘记曾经跟我立下的赌约,你可是他的传人?这老家伙现在可好?”
看来果真是认识的。
我心中一喜,又忙着问道,“玄真子前辈的确是赠我这把雷击木的人,可前辈您又是怎么知道赠剑者是他呢?”
莫大先生叹了口气,说他呀,画符制篆的手法我再清楚不过了,看见这木芯上刻出来的符篆,我自然一眼就能认得出来,当世间,能够在符篆之道上有此成就的已经不过一手之数,我和他是认识了几十年的老朋友,又怎么会不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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