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饼看了我一眼,哑着嗓子说道,“怎么,你很喜欢吃牢饭?”
“可我们杀了人!”我死死咬着嘴唇,还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幕。
张小饼慢条斯理地说道,“那些人死有余辜,你不想想他们对你一个无辜的路人,都能下这样的狠手,每个人身上究竟背了多少条人命?”
随后他把脸转过来,十分木然地说道,“进了江湖,无非就是你杀我、我杀你,有什么好纠结的?”
我毕竟只是个城市里的打工仔,在阿芸的事发生之前,连杀只鸡也要犹豫几分钟,怎么可能对杀人这种恶性事件保持淡定?
我说就算他们十恶不赦,也该交给法院审判,我们这样……
张小饼打断了我,“江湖事,江湖了,术士不入公门,老祖宗几千年前就定下的规矩,你以为自首投案,这些人就没办法搞你了吗?”
我对他这种若无其事的辩解十分不满,正要反驳他两句,晃眼一瞥,却发现张小饼身上全都是血,刚敷上去的纱布也全都被鲜血染红了,十分吓人。
这些血,全都是从他伤口中渗出来的,张小饼捂着胸口喘息,脸白得吓人。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可笑,张小饼拼了命地帮我逃出生天,而我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却在这里对他进行道德约束,喋喋不休地讨论杀人是否犯法,和网络上那帮圣母婊又有什么区别?
他之所以出手这么狠,完全是因为在燃烧自己的生命,现在危险稍微解除了一点,顿时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躺在座椅靠背上,连多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闭上嘴巴,不再多言,再次将车速提起来,对张小饼沉声问道,“我们朝哪儿开?”
“西南!”张小饼靠上座椅,对我有气无力地说道。
我说为什么要往西南开,不会东营了?
张小饼淡淡说道,“你是不是傻,咱们就是在东营被抓的,现在回头,不知道有多少长枪短炮等着我们,回了东营不是自投罗网吗?我估计,那个组织中的人正满世界追杀我们!”
我说好,前面就是高速路口,你能撑得住吗?
张小饼闭目养神,“你只管开,我死不了!”
我开着大货车,从县级乡村小道上了高速,一路上心惊胆战,总担心交警会过来抓,又害怕那个叫罗兰的美女蛇会带着人追上来。
好在一路有惊无险,车开了两个多小时,张小饼状态渐渐稳定,从靠背上撑起了身子,又伸手在操作台乱抓,拎出两罐哈啤,自己先“咕噜噜”灌了一口,又把啤酒凑到我嘴边,
“你要不要来一口?”
我说别了,我正在开车,万一被交警逮住怎么办?
张小饼笑了,靠在座垫上调整出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把脚搭在前台上,“你呀,就是过得太拘谨了,一辈子循规蹈矩,这样活着累不累?”
我俩一身血污,分外狼狈,两个糙老爷们居然被个女人逼得狼狈逃窜,亡命天涯,想想越是觉得好笑,便说道,
“你为啥管那女人叫老妖婆?”
“她难道不老吗?”张小饼嘿然一笑,冷哼道,“小寒,你可千万别被这个罗兰的外表骗了,她的岁数怕是比你我加起来还要长。”
我砸舌不已,“可她看上去很年轻啊,好像三十岁都不到。”
张小饼冷笑道,“术道上的法门千万,要保持一个女人的容颜常年不衰,这又有什么值得稀奇的?一副臭皮囊,无论外表多漂亮,都掩盖不住心中的丑陋。”
我对这话深以为然,要说容貌,罗兰绝对是我这辈子见过长得最漂亮的女人,比电视上的电影明星还要厉害不少,可这女人行事手段的毒辣,每每想起来都让我禁不住打冷颤。
这就是条惹不起的美女蛇!
沿着高速主路往前开,大概四五个小时之后,我发现油箱没油了,一摸口袋,心中叫苦不佚。
这趟出门,我连手机都忘带了,钱包倒是还在身上,不过里面浸了水,只剩下几个钢镚,根本付不起加油的钱。
别说加油了,这货车在高速路上行驶出千八百公里,到时候怎么下去?
我问张小饼身上有没有带钱,他苦笑道,“我连大裤衩都差点没保住,上哪儿给你找钱去?”
我说那怎么办?
张小饼指了指前面的路牌标示,“前面还有十几公里就是服务区,趁现在天还没亮,先把车停在那里。”
我将车子停进服务站,用仅剩的几个钢镚买了两瓶矿泉水,一个面包分成两半,和张小饼狼吞虎咽地吃完,舔了舔意犹未尽的嘴唇,问他接下来呢?
张小饼耸了耸肩,“没办法,找个地方翻出去吧,这货车没油了,一直停在服务区肯定会有人过来查,我可不想在这种时候被警察看见。”
“听你的!”
我们绕到服务区后门,找了个隐蔽的地方,避开摄像头翻墙出去,又沿着山道步行了连个多小时,来到一个比较偏僻的小镇子。
此时我俩饥肠辘辘,衣衫褴褛活像两个难民,天色也亮了,不敢去人多的地方,只好找了条小河沟,先跳下去洗掉满身的血渍,又在大树下找个阴凉角落,半死不活地躺着,一直等到了天黑。
夜里九点钟左右,张小饼突然翻身跃起,夜幕下睥子闪着亮光,“走,找吃的去!”
我说上哪儿找吃的,现在天都黑了。
“就是要天黑了才好找!”张小饼嘿然一笑,回头望着我这张因为饥饿已经变青掉的脸,
“咱俩都受了伤,亡命天涯也得先填饱肚子,再弄套干净的衣服,这样看起来才不显眼,你说对不对?”
我说你的意思是去偷……
张小饼撇了撇嘴,“你要是不愿意,可以穿着大裤衩跟我去西南。”
我只好答应,趁天黑陪同张小饼摸到镇子上,先翻窗跳进了一家卤肉店,用洗过的衣服装了一口袋,偷摸翻出去,找地方吃了个饱,
张小饼脱了上衣,将剩下的卤肉全都包好,又指了指镇子上仅有的一家服装小店,“走吧,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衣服。”
等休息够了,我们又翻进那家服装店,先各自挑了套还算不错的衣服。
随后张小饼进了前台,用铁丝撬开锁,从里面抽走几张红票子,我则抹上二楼,找了些纱布和药水,帮张小饼把崩开的伤口重新清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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