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坤伶大长老,李牧拜托贞羽照顾王鸥,来到隔壁房间,陪唐俭一起吃火锅。
唐俭一把年纪了,受不了颠簸,今儿折腾一天,心脏咚咚的跳,喝了好几杯酒才安抚下来情绪。李牧进来的时候,他已经吃了有一会儿了,铜锅咕咚咚冒着泡,煮的肉片翻飞,唐俭如同一个老饕似的,一边夹着肉往嘴里塞,一边吹着怕烫着。
“昨天这屋刚死了人,你倒是吃得下去。”
李牧嘴里这样说着,手上动作却也不听,拿筷子夹肉一气呵成,倒是没什么在意的样子。
“来啦、”唐俭喝了杯酒,歇一会儿,看向李牧道:“死个把人,吓不到我。我都六十了,这辈子大风大浪经历多少,这点事儿还算事儿么?”
“武德二年,独孤怀恩谋反,老夫遭遇数月监禁,每日拷打逼问,哪天不见几个死人,最后不也是挺过来了么?这世上哪天不死人,别人死了,难道就不吃饭了?”
“说得倒也是。”李牧随口应付着,自己给自己到了一杯酒,喝了,无意识地叹了口气。
满腹愁肠,酒也苦涩了许多。
唐俭见他这副样子,为他倒了杯酒,道:“李牧啊,咱俩从相识、再到后来……”他含混了一声,李牧瞅他一眼,也没说什么,唐俭继续说道:“咱们爷们也算是缘分不浅了,从来我看你都是满面自信,迎难而上,怎么今日却颓丧至此了?苗疆的事情,不是尽在你的掌握么?”
“苗疆的事情,倒是尽在我的掌握。可是——”李牧叹了口气,简单把王鸥的事情说了一下,道:“若她有事,苗疆的事情,解决的再怎么完满,也难让我高兴得起来啊。”
唐俭听完了,没有说话,不住地喝酒。
李牧瞧他的样子,道:“唐公似是有话说?你刚说完,咱们爷们缘分不浅,怎么心里有话,还藏着掖着的了?”
“你要听?”
“当然、”
“那老夫就说两句,你可别耍脾气翻脸。”唐俭看向李牧,正色道:“依老夫只见,眼下的情况,对你来说才是最有利的。”
李牧挑挑眉,道:“怎见得?”
“王鸥非比常人呐。”唐俭点到即止,但李牧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李世民对王鸥的心思,李牧再清楚不过。可以这样说,王鸥的存在,才是李世民跟李牧君臣之间嫌隙的根源。王鸥在世上一天,李世民的心里就会永远存在一根刺。但倘若王鸥死了,这根刺也就没有了。毕竟逝者已矣,而李牧还能为李世民做很多很多的事情。
李世民恨李牧之余,也会想到,毕竟李牧也没有得到王鸥,恨意慢慢就会淡化掉。但如果王鸥活着,与李牧生活在一起,琴瑟和鸣,相扶到老,李世民不可能不知道,也不可能看不到,如此一来这份恨意便会越来越多,累积到了一起,早晚都会出事。
唐俭的意思,李牧能够明白,但他不能接受。他自问不欠李世民什么,他也没有做错什么。荣华富贵,他看得不是那么重要。有系统在身,养活家人对他来说并不算是难事。做官,他没有执念,能做就做,为百姓做点事情。不能做,就不做。反正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他。也许没有他造成的影响,这个世界的轨迹才是正常的。
但他无法放弃自己的家人,这是他最深最深的执念了。本来就是一个‘外来者’,如果连家人都守护不了,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是属于自己的呢?
李牧笑了一下,道:“我知道该怎么做。”
“就知道劝不了你。”唐俭摇了摇头,又埋头去吃火锅,不再理会李牧了。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看向李牧,道:“不过经此一事,你得好好想一想,如何处理和程家的关系了。”
“程家?”
“崔玉铮乃是程咬金夫人的亲弟弟,程家这些年发展壮大,没少得崔氏的帮衬。你伤了他的性命,崔氏必不会干休,到时候程咬金那厮,恐怕……”
“哼、”李牧冷哼一声,道:“若论帮衬,我帮衬程家的还少么?程家现在六成的进项,都是我的照拂。程伯父是个务实的人,他知道怎么选。”
“唉、”唐俭摇摇头,道:“就知道跟你说没用,但还是忍不住想说。给你提个醒,五姓七宗历经千年,能够存续下来,谁家都有压箱底的本事。旁的不说,就说博陵崔氏,那个崔玉言是怎么从流放的路上到苗疆的,其中谁帮了忙,谁具体做的,我查了数个月也没查出头绪来。博陵崔氏往吐蕃贩卖粮食,沿途何止千里。需要打通多少关节,想都不敢想!但人家就是能做到,这得是多深的底蕴?”
“多半……”李牧沉吟了一会儿,道:“多半跟继嗣堂是脱不了干系了。”
说到这儿,李牧想起来一件事儿,道:“前段时间,继嗣堂的那位卢小姐,在洛阳屯粮的事情,唐公可有所耳闻么?”
唐俭点点头,道:“知道一些,那位卢小姐在蝗灾之前,囤积了大批粮食。意图囤积居奇,但她的算盘,不是被你识破了么?”
“是识破了,但是粮不见了。”李牧皱眉道:“博陵崔氏的这批粮食,能是那批粮食么?”
“不可能、”唐俭摆手,笃定地说道:“你对继嗣堂还是了解不深,所以才会有这样的误解。继嗣堂不是朝廷,卢小姐也不是皇帝,她对继嗣堂的控制,达不到如臂指使。反过来,几大门阀也不可能控制得了她。吐蕃的这条运粮线,算是博陵崔氏的核心机密了,是断然不会与人共享的。那位卢小姐囤积的粮食,必另有用处。”
“她最后去了太原方向,能有什么用处?”李牧百思不得其解,道;“莫不是看准了太原土地贫瘠,粮食不够吃,想赚点差价?可这么来回的折腾,她也没有利可图啊。”
“这老夫就猜不着了。”唐俭懒得动心思去想,道:“老夫已经被陛下打发到了这种穷乡僻壤,已经这般年纪了,只盼着颐养天年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与我何干?”
李牧笑了笑,道:“倒是说得也没错——唐观信里说,您已经把唐家的大部分,都迁过来了?这是打算在蜀州扎根了么?”
“正是这么打算。”唐俭点头承认了,道:“本来我还心存顾虑——顾虑有二,一担心这地方呆不惯,早听说此地潮湿。但到了这儿,发现也没想象中那么不堪,不往这深山老林里钻就是了。二便是担心苗疆,在长安的时候,就总听说苗疆这边要不太平,来到这儿,发现果然不太平,但不太平的却不是苗人,而是咱们唐人,清河崔氏、博陵崔氏,在此地经营势力,本地官员,十有六七出其门下,都督府政令出不了城,刚到的时候,若不是府中家奴拼死守护,我这条老命都险些没了!”
唐俭说到气氛处,胡子都翘了起来,愤愤然喝了口酒,继续说道:“如今正好,你把事情解决了,唐家跟你占个便宜。等此间事了了,我就择选一处福地,盖一座唐家堡,往后唐观这一支,就在这儿扎根了。”
唐家堡?李牧抬了下眼皮,心想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说过,当年在网吧里玩《仙剑奇侠传3》的时候,每天连做梦的时候,都能梦见‘我是唐家堡大小姐唐雪见’这句话。
“唐观知道这件事么?”
“与他商量过,他说要跟你商量,这不是你俩错开了,没见着么?”唐俭说道:“老夫先跟你说,就是想让你劝劝他。我有七个儿子,都四散为官了,身边就剩下这么一个,往后还指望他养老送终呢。”
李牧也指望他照顾孙氏,想了想,道:“这样吧,我也不好勉强他。只能劝他,到了二老年迈的时候,回来照应也就是了。”停顿了一下,李牧又道:“我欠唐家一份人情,等此间事了,我会有所表示。”
唐俭摆摆手,道:“你我这层关系,还说什么人情不人情的,再说你也帮了我不小的忙,休提、休提。”
李牧也没争辩,心里却已经做出决断。他打算扶持唐家,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苗疆之主。
这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想了很久的结果。
苗疆从前一直保持着平衡,这种平衡是建立在蛇灵教的基础上的。蛇灵教居中,白部、乌部分列左右。构成一个稳定的三角,但是现在蛇灵教面临覆灭,白部和乌部没有了宗教制约,那么会出现两种情况。二元平衡,或者合二为一。
二元平衡,当然是李牧想看到的局面。但他无法保证,一定会按照这种预想的情况发生。如果合二为一了呢?有蛇灵教存在的时候,蛇灵教为了统治的稳固,一定会想办法维持乌、苗二部的分裂局面。但如果没有了蛇灵教的制约,内部完成统一的苗疆,才真是朝廷的心腹大患。
所以,就要有一个第三方的势力,坐镇苗疆,让苗疆乱不起来。
这个势力,一定得是一个汉人的势力。把苗人挡在岷江南岸,潜移默化的,控制苗疆的势力范围。它顶替的,不是白苗,也不是乌苗,它顶替的,是清河崔氏和博陵崔氏剪除之后,空余出来的势力范围。
博陵崔氏经营多年,清河崔氏有蛇灵教铺垫,在此地的势力都非常稳固,而唐家初来乍到,势必处处掣肘。李牧所说的有所表示,解决的就是这个问题。
想要在一个地方扩大势力,钱、权不可少。钱,唐家不缺,权,只要唐俭还在蜀州大都督任上,他就形同于苗疆的土皇帝,他也不缺。他缺的是,能制衡苗人的武器。
苗人擅长三样东西,蛊和毒。李牧也给唐家两样武器,机关术和毒。机关术可破蛊,毒则是以毒攻毒。他不懂毒,但是没关系,他现在掌握着蛇灵教历代教主的手札,从这里面拣选一些,同根同源才更好克制,至少苗人使出毒来,唐家知道如何应对。
“原来蜀中唐门,竟是出自我手。”李牧觉得有趣,不禁笑了一下。唐俭听到声音,抬头奇怪地看着他,道:“又想到什么了?”
李牧摇摇头,道:“没什么,盖唐家堡的时候,若缺少工匠,尽可来信,我从洛阳调拨给你。到时候,驰道也差不多修完了。”
“若用得到,自然不会客气。”
……
博陵崔氏经营多年,清河崔氏有蛇灵教铺垫,在此地的势力都非常稳固,而唐家初来乍到,势必处处掣肘。李牧所说的有所表示,解决的就是这个问题。
想要在一个地方扩大势力,钱、权不可少。钱,唐家不缺,权,只要唐俭还在蜀州大都督任上,他就形同于苗疆的土皇帝,他也不缺。他缺的是,能制衡苗人的武器。
苗人擅长三样东西,蛊和毒。李牧也给唐家两样武器,机关术和毒。机关术可破蛊,毒则是以毒攻毒。他不懂毒,但是没关系,他现在掌握着蛇灵教历代教主的手札,从这里面拣选一些,同根同源才更好克制,至少苗人使出毒来,唐家知道如何应对。
“原来蜀中唐门,竟是出自我手。”李牧觉得有趣,不禁笑了一下。唐俭听到声音,抬头奇怪地看着他,道:“又想到什么了?”
李牧摇摇头,道:“没什么,盖唐家堡的时候,若缺少工匠,尽可来信,我从洛阳调拨给你。到时候,驰道也差不多修完了。”
“若用得到,自然不会客气。”
李牧摇摇头,道:“没什么,盖唐家堡的时候,若缺少工匠,尽可来信,我从洛阳调拨给你。到时候,驰道也差不多修完了。”
“若用得到,自然不会客气。”
李牧摇摇头,道:“没什么,盖唐家堡的时候,若缺少工匠,尽可来信,我从洛阳调拨给你。到时候,驰道也差不多修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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