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争辩”不过,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又陪了白巧巧一会儿,才从屋里出来。道贺之人络绎不绝,其中有些地位高的,他也需要答对一下。
时间须臾而过,到了黄昏的时分。宾客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今日是上元节,晚上有很多活动。大街小巷猜灯谜,承天门皇帝与民同乐,平康坊选花魁,而且没有宵禁,可以通宵达旦,谁也不愿错过这场热闹。
小院儿安静了下来,李牧的一众学生们,自觉地帮忙收拾。孙氏和唐俭也赶了回去,他们不得不走。今日上元节,李世民也有招待。唐俭是六部尚书之一,自然在受邀之列。后宫长孙皇后也宴请一品诰命夫人,孙氏同样在受邀之列。这都是面上的事情,推诿不得,因此只好过了今日,明天再过来。
一直到这会儿,李牧都没去跟李知恩见一面。李知恩躲在自己的房间里,趴在窗户旁边往外头不知道看了多少回了。心里头越来越难受,也越来越失望。
她不禁想,李牧曾说过的那些甜言蜜语,难道都是假话么?不是说了,不当侍妾看,一样当夫人看么?怎么夫人怀了孕,就把人家撂一边了?
“不就是个孩子么,我也能生啊——”李知恩嘟嘟哝哝的,看了眼床上摆着的嫁衣,鼻子一酸,险些落了泪。
她一天都没出屋,午饭没吃,晚饭也没吃。可是一直到现在,也没人问过她一句饿不饿。所有人都打她窗前走过,去了白巧巧的房间,仿佛她这个人不存在似的。
今天明明是她的大日子,可是所有人都忽略了她!
李知恩一边拼命的告诉自己,白巧巧怀孕了,她应当懂事一些。可是心里头的埋怨却抑制不住,一直一直地冒出来。她现在就仿佛一个拼命抵抗,不想让自己黑化的二次元人物,但是命运之神的威严却是抗拒不了的,心里头的负能量逐渐累积,眼神也跟着怨恨了起来。
就在这时,有人敲了下门。
李知恩抽了下鼻子,把眼泪擦干,没好气道:“谁呀?我睡了!”
“是我。”门外传来了白巧巧的声音,李知恩赶紧从床上下来,来到门口开门,见是白巧巧和王鸥二人,登时闹了个大红脸,道:“夫人,你怎么不好好休息,我……”
她脸红是因为,她自己也觉着,自己不够大方。自刘神威给白巧巧号脉,确认了她有身孕的事实后。李知恩就悄悄躲了出来,一直没露面,实在显得有点小气了。
“夫人——”李知恩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脸红得发紫了。
白巧巧拉过她的手,笑道:“心里头难受了?”
“没、”李知恩嘴上说着,但语气却不是那么回事,到底还是年纪小,就算在怎么聪明,心里头明白,也受不住。
王鸥像是为了化解尴尬一样,把话接了过去,道:“不提这些了,今天是上元节,赏花灯的日子。夫君刚刚还说,咱们来不及去城里头看花灯,他自己准备了。知恩,咱们去看看夫君的花灯准备得如何了?”
“我不去。”李知恩心里头正跟李牧闹别扭呢,如何肯去。但是挨不过王鸥一再的软语商量,只好披上了衣服跟了出来。白巧巧和王鸥打了个眼色,王鸥落后半步,把床上的嫁衣叠好拿了起来。李知恩一心都在想等会见到李牧,怎么样撒娇,怎么样埋怨,竟一点也没发觉。
从小院儿出来,三女来到门口。正瞧见不远处升起了一个大火堆,李牧在火堆旁边忙活着什么,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看不清楚,影影绰绰好像有东西似的。
“夫君,知恩来了,你的惊喜在哪啊?也给我和鸥姐姐开开眼啊?”
“惊、惊喜?”李知恩有点懵,看向白巧巧,又看向李牧,忽然想到了什么,心跳速度蹭蹭加快了起来。
李牧手里头拿着一个火把,道:“也不知人家愿不愿意嫁了呀?我看这样子,也不理我了,像是正在气头上,估计不肯嫁了吧。”
“没有!”李知恩急道:“我肯的,我……”
这一声出口,她才意识到,李牧是在逗她,顿时羞红了脸,往白巧巧怀里头躲。
王鸥笑道:“夫君,可别让她着急了,刚刚你没看见,都哭一场了。”
“是嘛!”李牧笑了声,举着火把走过来,道:“都哭一场啦?既然今天心情这么糟,那还是明天再说吧。”
“不行!”李知恩也顾不得羞了,从白巧巧怀里抬起头来,抓住李牧的袖子不撒手,道:“就要今天,主人,你娶了吧,求你了。”
李牧看她这可怜巴巴的样子,也不忍再逗她了,把火把交到她手里,道:“那就开始吧,拿着这个火把,去点那个绳头。”
李知恩不明所以:“干嘛?”
“点就是了。”
“哦。”李知恩拿着火把,走过去把绳头点燃了。哗啦一下,火焰升腾。原来这绳头是浸了油的,沾火就着。
一条火线,顺着绳子一直往上延伸,周围也越来越亮。李知恩这才发现,原来那影影绰绰的东西是一个架子,架子上头蒙着一块巨大的、拼接起来的皮革。皮革被涂成了黑色,在黑夜里看不清楚。
火绳燃烧上去,进了架子里头的大铁盆里面。也不知里面是什么东西,腾地一下,更大的火焰升了起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竟烤得那块皮革飘了起来。
皮革被鼓成了一个球形,脱离了架子,这才瞧见架子里头是什么,竟是李牧早晨拆的马车的车厢!
车厢里头点着灯笼,看上去倒像是一盏花灯似的。
就这?
三女的表情都差不多,心里头都在想,这就是惊喜么?那确实是挺惊的,因为李牧还从来没干过这么不惊喜的事情呢,反过来说也算是一种惊喜了。
李牧把她们的表情尽收眼底,微微一笑,道:“知恩,你胆子大么?”
“嗯?”李知恩看向他,呆了一下,道:“在主人身边,胆子就大。”
“好!”李牧从王鸥手里接过嫁衣,拉了李知恩的手,道:“我带你飞!”
“啊?”
李知恩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李牧拉进了车厢里。进来里头,李知恩才看见,原来这车厢已经被李牧改造过了,车厢的顶,有好几个复杂的机括,而在车厢顶上头,就是刚刚油绳燃尽点燃的大铁盆。
而在车厢里头的床上,还有好几箱上好的兽炭。
这是干什么?李知恩一点也看不懂。
倒是王鸥看出一点眉目,眼睛瞬间瞪大,喃喃道:“孔明灯?”
白巧巧在旁边,听到这话,奇怪道:“鸥姐姐你说什么,什么是孔明灯?”
“孔明灯是——”王鸥正待解释,忽然白巧巧叫道:“呀,真飞起来了!怎么办,夫君会不会摔下来啊!”
王鸥抬头看过去,只见这个巨大的“孔明灯”已经飞了起来。由于皮革不透光,还涂黑了,离着远一些就看不清楚了,能看见的只有车厢,里头灯笼的光映衬出来,就像是凭空飞在天上似的。
王鸥也担心李牧的安危,喊道:“夫君!你们怎么下来呀?”
“啊?”
李牧一愣,脸色顿时有些变了。
糟糕,只想着怎么飞起来,忘了怎么下去了!
李牧看了眼满脸兴奋的李知恩,撩开帘子喊道:“放心吧,有办法!你们先回去睡,照顾好巧巧!!”
越飘越远,声音也越来越小,微不可闻了。但王鸥却放下了心,在他看来,这才是李牧,种种的神奇,令人匪夷所思,他却都能做得到。
王鸥扶着白巧巧回院子,接着刚才的话茬,解释道:“这孔明灯啊,相传是三国的时候,蜀国丞相诸葛亮……”
“诸葛亮我知道,夫君的《三国演义》里头有他,是一个人吗?”
“嗯,是一个……”
……
十五的月亮,可真圆呐!
李牧看着车厢外头的月亮,咽了口吐沫。他不知道,他和李知恩还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了。
不过看着李知恩现在高兴的样,李牧也实在是不忍心告诉她实情。
太蠢了!
要是这么死了,简直就是穿越者之耻!
“主人,你怎么不高兴啊?”李知恩瞧见李牧的脸色很差,不禁问道。
“啊?”李牧抓着李知恩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道:“知恩,我爱你!我没有不高兴,你看我的心跳的,我、我是紧张。实不相瞒,我也是第一次飞,没有什么经验,有点害怕!”
“还真是跳的很快呢。”李知恩笑了下,咬了下嘴唇,牵着李牧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道:“主人,我的心也跳的很快。”
李牧捏了一把,咧嘴傻笑了一下,心里头也佩服自己,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有邪念,也真是色胆包天了。
李知恩靠近李牧怀里,依靠在他的肩膀上,道:“主人,你为我准备的惊喜,我好喜欢。要不是坐在这里头,我这辈子也不敢想,有一天能飞到天上。这不是神仙才能做到的事情么?”
说着,她抬头看向李牧,道:“主人,在我心里头,你就是神仙下凡。”
李牧干笑一声,道:“也、也没那么厉害。”
正说着话,突然车厢顿了一下,李知恩吓得尖叫了起来。李牧赶紧把被罩扯下来,并拢四角,交到李知恩手里,道:“一会儿要是掉下去了,你千万抓紧别松手!
李知恩吓得小脸煞白,李牧抬头看了眼脑袋上头的大铁盆,胳肢窝夹了一箱木炭,爬到了车厢顶上去。
他也怕!
此处距离地面不高,只有三十米左右,但毫无疑问的是,掉下去必死!
他努力保持着平衡,检查了每一个绳结,没有发现松动的迹象,长出了口气。看了眼脑袋上的大铁盆,抓起一块兽炭,在手里头颠了颠,使出初中练就的“篮下投篮”技巧,丢出一个抛物线,准确地把兽炭丢进了大铁盆。
桄榔一声,火又旺了一点。李牧心里头稍安,跳回了车厢里。
李知恩赶紧过来抓住他的胳膊,道:“主人,没、没事吧?”
“没事儿!”
为了让李知恩不害怕,有事儿他也得说没事儿。李牧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道:“一点小问题,无伤大雅。知恩,你记着,有点晃动是正常的,别害怕就行。”
“嗯!”李知恩点了点头,问道:“那被罩还要抓着么?”
“唔、”李牧想了想,把被罩扯成布条,随后编成绳子,把他和李知恩系在了一起。然后又编了跟绳子,把他的脚和车厢绑在了一起。
这样虽然不能确保安全,但可以保证与这个车厢共存亡,至少不会掉下去。
只要不掉下去,热气球还是很安全的,最多也就是飘走了,燃料没了也就下来了,不用担心有性命之忧。
“主人,咱们要飞哪儿去啊?”
李牧心想,我哪儿知道,气流又不听我的。
但他这么说,李知恩肯定还会害怕。李牧撩开帘子,看了眼外头的景色。忽然发现,今天的气流还挺疼人,飞着飞着,竟然来到了长安城。
李牧努了努嘴,道:“瞧,这不是到城里了?”
李知恩奓着胆子探头出去看,果然瞧见了脚底下的长安城。
此时俩人已经升到了四十米左右,也不算太高,看着城墙尚可,但看人已经很小了,声音也听不着什么了。
凉风习习,李牧怕李知恩冻着,解开虎皮裘,把李知恩裹了进去。
俩人都不知道,他们给地面上的人,造成了多大的恐慌。
天上飞着一辆车?一辆没有马,就自己能走的车?
这是什么情况?
腾云驾雾,仙人指路?
第一个发现的人惊叫了起来,随即所有人都发现了。花灯也不看了,灯谜也不猜了,都仰着头看着天上的车厢。
李世民正在承天门与民同乐,放出了第一道灯谜。只听一阵阵倒吸冷气的声音,吓了他一跳,难道是今年的灯谜太难了,吓着了么?
“陛下!”高公公忽然叫了声,瞪圆了眼睛,指着前面:“您看!那是不是逐鹿侯的马车啊!”
李世民顺着高公公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也是懵了。
“这小子,乘、乘风归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