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先出去。”
李牧挥了挥手,几个护卫对视了一下,其中一人道:“侯爷多加小心,我等就守在门口,若有意外,喊一声就行。”
“弱质女流,能把我怎么样,再说,她这不是捆着呢么。”
护卫退去,顺带把门也带上了。李牧来到娜扎跟前,看了看她,把她嘴里的筷子拿了下来,道:“你到底是何人?”
娜扎不出声,李牧忽然笑了,道:“看我问这个问题,多么的弱智,你能告诉我就怪了。”
娜扎依然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只是淡淡地看着李牧。
李牧从墙角搬来一个条凳,坐了下来,道:“娜扎,我知道你听得懂我说的话。其实,不妨告诉你,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有问题的。但是谁让我有这么个天真的义弟,我俩一个头磕在地上,他叫我一声哥,我便有义务保护他。”
见李牧提起李思文,娜扎的眼神终于发生了些许变化,对于李思文,她是充满歉意的。
“我这义弟,是个不靠谱的家伙。但是他的心肠不坏,而且非常讲义气,也很容易相信别人。虽然这是一件很傻的事情,但是我却很欣赏他这一点。这也是我没有戳穿你的原因,我不忍我的义弟,面对他帮助了一个骗子的事实。”
“因此,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办法,如何能让他自己意识到,你这个人是有问题的。”
李牧叹了口气,道:“但是不巧,这些日子,我诸事缠身,没有倒出工夫来……还是让你钻了个空子。”
沉默,对视。
李牧忽然笑了,娜扎看到李牧的眼神,不知怎地,从背后升起了一道凉意。
“我这个人,心眼很小。也不讲什么仁义道德,做事专凭自己的喜恶。李思文是我义弟,你利用了他,我很生气。你陷他于危难的境地,我更生气。到现在你还在跟我装傻,我已经怒不可遏了。”
“不妨告诉你,你只有一夜的时间。若鸡鸣之时,你还不老实地交代,我就会杀了你。然后告诉陛下,你是畏罪自杀。”
娜扎的眼神中,终于露出了恐惧的神色,她听得出来,李牧不是在开玩笑,他真的会这样做。
李牧敏锐地捕捉到了娜扎眼神的变化,继续说道:“你可能觉得,你本就心存死志,并不怕死。但我要提醒你,你将会死得不明不白。你的仇,无法报,甚至连一个名字都留不下,你将会被丢弃在乱葬岗,任凭野狗野狼撕咬你的身体,也许会有一些闲汉,见你貌美……”
李牧冷笑一声,道:“那个画面就太不雅观了,我且不说也罢。”
“你,很卑鄙。”
娜扎终于开口了,字正腔圆的关中话。李牧听到她这样说,霍然站起,反手就是一个嘴巴,娜扎的唇角登时溢出了鲜血!
“会说话啊!装什么装!”
李牧抓着娜扎的脖领子,怒道:“我这个人不打女人,但是这不包括敌人。说我卑鄙?你居心叵测,利用我的义弟,你很光彩?思文真心待你,你说得每一句话他都相信,但是你呢?如果你是真心对待他,就算你有仇怨,说出来,我或许还会帮你,为什么,你要做如此卑鄙的事情?!”
娜扎看着李牧,目光倔强,道:“我有我的苦衷,不想告诉你,你杀了我吧!”
“呵,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李牧看了眼窗外的天色,道:“你还有两个时辰的命,如果你把事情都说出来,或许我还会看在思文的面上设法留你一命,若你不说,两个时辰之后,我亲手送你上路。”
“我……”
娜扎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忽然身后有人敲门,李牧回头看了眼,问道:“是谁?”
“老大,我们回来了。”
李重义的声音,李牧看了娜扎一眼,捡起地上的筷子,重新把她的嘴别上了。他刚刚说的话,都是诈术而已。娜扎现在不能死,她如果死了,李思文怎么也说不清了。唐朝不是后世,跟你讲司法。很多事情,并不需要律法,若李世民因此事对李思文产生了怀疑,仅此一事,李思文这辈子的前途就完了,甚至还会影响到李绩,其影响之深远,无可揣度。
李牧把门打开,李重义一手拎着一个包袱,另一只手拉着李思文走了进来。
李思文看到捆在柱子上的娜扎,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被李牧眼神一瞪,嚅嗫地闭上了嘴巴。
“老大,她的东西都在这里了。”李重义把包袱交给李牧,李牧直接放在地上打开了,衣裳,胭脂,一些首饰,一些铜钱,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
忽然李牧眉头一皱,从衣裳里面拿出了一件红肚兜。李思文忍不住道:“哥,就算娜扎是刺客,你也不能……”
“你给我闭嘴!”李牧看了神色紧张的娜扎一眼,忽然用力一扯,肚兜被他扯开了,一个玉牌掉落下来。李牧把玉牌捡起来看了一眼,非常尴尬,上面的篆书他一个字也不认识。
但是脑海中浮现出一条信息,让他知道了这个玉牌是什么东西。
【毗沙门玉牌:李建成笃信佛教,取小字‘毗沙门’,玉牌为他亲手所刻,寓意‘多宝多福’。】.
李建成!
娜扎手里怎么会有李建成亲手雕刻的玉牌?他们是什么关系?!她又为何要行刺颉利?
若娜扎真的与李建成有关,她应该去刺杀李世民才对啊!
李牧的脑袋有点混乱了,他深深地看了娜扎一眼,对李重义道:“看著她,我去去就来。”
李重义点点头,把手按在了李思文的肩膀上,李牧转身出去,顺着楼梯直奔四层。李世民一家子走后,李渊去了四层会所,叫了一些亲近的人一起饮酒。李牧匆匆上来,连声告罪,来到李渊身旁耳语了两句,李渊不动声色,把酒杯放下,道:“今日乏了,尔等自便,我先去休息了。”
“恭送太上皇。”
“什么太上皇,宫里有太上皇,这里只有嘉诚公,谁再叫错了,就别来这四层了!”
李渊丢下这句话,在李牧的搀扶下,离开了会所,顺着密道楼梯,上了五楼。这天上人间设计的时候,便如迷宫一般,到处都有密道,可上可下,完全知道密道如何使用的人,只有李牧和李渊两个人,因为这些密道的设计,不是公孙康一个工匠完成的,所有设计方案,都汇总到了李牧手里,然后再分开施工,因此就连公孙康都不甚明了。
刚到五楼,李渊便伸出了手,道:“玉牌在哪?”
“在这。”李牧把玉牌从袖子里拿出来,交到了李渊手里。李渊凑近烛光,仔细看着玉牌,细细摩挲,眼眶越来越红,道:“确实是建成吾儿亲手所刻……真是没想到,我还能见到一样跟建成有关的东西。”
“这个东西,从哪里来的?”
“是一个女刺客身上搜出来的。”李牧没有瞒着李渊,便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李渊认真听着,眉头越皱越紧。等李牧说完了,李渊问道:“那个女刺客,叫做娜扎?”
“嗯!”李牧点点头。
“是个突厥人?”
“这便不确定了,但必然有胡人血统,从她的模样可以看出来。”
李渊又问道:“她有多大?”
李牧小心答道:“她不肯说,但是目测大概二十岁上下。”
“那便是了……”李渊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玉牌,叹了口气,道:“她……应该是建成的女儿!”
“女、女儿?”李牧惊得都结巴了,道:“太、太上皇,怎么可能呢?当年不是……”
“对!”李渊点点头,道:“当年建成的子嗣,妻妾,确实都被杀了。但是他这个女儿,却免遭于难。”李渊指了指不远处的锦墩,示意李牧坐下,他也就近坐在了旁边的胡椅上。
“这事,说起来就早了。那是还在谋算起事的时候,我被前隋炀帝任命为太原留守。而建成则带着家人,居住在河东。当时世民,刚刚二十岁吧,还是个跟在建成身边的毛头小子……呵呵,一晃,过去这么多年了。”
“彼时前隋已有颓败的迹象,各地群雄都在谋算。我也一样,但是我在炀帝眼皮底下,做不了什么事情,就秘密派人通知建成,让他暗中筹备起事。”
“突厥势大,我若起兵,必先交好突厥,否则将腹背受敌。我出面不便,交好突厥的事情,全都是建成来安排。当时突厥的大汗还不是颉利,而是他的兄长始毕,始毕与炀帝之间有龌龊,答应出兵支持,但要我传檄自立,否则不允。”
“当时情况不甚明朗,传檄天下,若成则成矣,但若不成,死无葬身之地。我信不着突厥人,便没有答应。始毕大怒,便要引军来攻,建成为顾全大事,亲自去见始毕,尽全力游说,始毕才罢了兵戈,但他却提出要求,让建成迎娶他的女儿,以此作为盟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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