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到春分。
这北境之地的太阳渐渐有了温度,天气开始暖和了起来,地上的积雪已经消融,只有瞿山山那山头依旧还是白的。
一辆马车从南边的京都而来,走了足足两个来月,终于可以看见远处凉浥城的轮廓了。
苏菲很开心。
她的那双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外面的风景,忽然对苏平安说了一句:“哥,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苏平安看着妹子很是担忧,“这一路,你都问了几十遍了。妹妹啊,他可是有未婚妻的人了!我也给你说了几十遍了,那季月儿……说句让你不开心的话,她比你漂亮!”
苏菲回头,看向了苏平安,一脸的倔强,“我也告诉你很多便了,漂亮又不能当饭吃!许小闲若是真有内涵,岂会将相貌放在首位?”
苏平安撇了撇嘴,心想自己这妹子实在太过理想,男人看女人不看相貌看什么?
秀色方可餐,越秀越下饭!
看文才?
这东西才真的不能当饭吃!
再说人家许小闲已经是才高八斗的人了,他不需要再有一个才高八斗的妻子,不然两个才高八斗的人凑一块干啥?
吟诗作对?
舞文弄墨?
那不叫生活,那叫生而不活!
“妹妹啊,你还小,不懂得男人。这么给你说吧,男女便是阴阳,阴阳要协调才能结为夫妻才能白头到老。”
“何为阴阳?便是长短有度、优缺互补。我那大哥不仅仅是诗词文章了得,他还是个做生意的天才!”
“那饴糖你吃过,和京都所卖并无差别,售价却只有京都一半!那手纸你用过,便再也无法离开,那蚊香你还不知道,总之,我那大哥处处都给人惊喜,处处都令人意外。”
“而季月儿呢?她是理财的一把好手,算学极为了得,数字更是有过目不忘之能!无论多么复杂的账目在她的手里都能够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什么叫相得益彰?人家这个就叫相得益彰!许小闲在外面打下偌大的事业,季月儿能够将这些事业产生的盈亏算得文厘不差,许小闲能够根据季月儿的账目数据清楚知道各个产业的销售状况,就能够及时的对作坊进行调整管控……”
“妹妹啊,诗词这个玩意儿,我那大哥曾经就说过,它可以陶冶情操,可以修身养性,但生活却不仅仅是诗词文章,更多的还是油盐柴米,你懂了哥哥的意思吗?”
苏菲垂头,脸上的神色有些落寞。
哥哥的这番话虽然不好入耳,但若是细细去想,却极有道理。
自己可从未曾做过生意,哪怕家里的生意做的那么大,可自己却没有去接触过。
江南文风盛行,自古便是文气汇聚之地,宣扬的也一直是以文治国以文行天下的读书理念。
所以自幼时她所接触的就不是女红或者账目,而是四书五经。
她读了许多书,她还有极高的读书天赋,对那些经书她也有过目不忘之能,她的诗词在六岁时候就名扬苏州,在十岁时候就夺得了江南第一才女之称号。
就算是太学院院正苏名扬苏公见了她的诗词之后都大为赞赏,夸耀她说这便是巾帼不让须眉!可惜生为了女儿身,不然大辰朝堂必有她一席之地!
所以她是骄傲的。
她有骄傲的本钱!
极为不错的容颜,极为富裕的家世,满腹的经纶文章,傲睨天下男子的渊博学识。
可她偏偏是个女子!
还是个心高气傲极为自负的女子!
她连江南四大才子都看不上,更是拒绝了家里给她安排的一桩桩在别人眼里极为羡慕的婚事。
她想要找到一个同样极有才学的相公,她觉得那样彼此的思想才能产生共鸣。
原本在见过了许小闲的诗词之后她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却没料到那人居然已经有了未婚妻,更没料到哥哥一路都在给她泼冷水。
苏平安以为妹妹想明白了,以为她认清了现实屈服了,他刚刚松了一口气,却没料到苏菲却又抬起了头来,脸上居然露出了一抹笑意。
“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他也不一定就是我的意中人儿,终究要再看看。”
苏平安一怔,“看啥?”
“我也得要看看他的相貌和人品啊!虽然你将他夸上了天,但那是站在你的角度,他究竟如何……这得遵从于我的本心。”
“你还是没有放弃?”
“我为什么要如此轻易放弃?我苏菲是会轻易放弃的人么?如果许小闲真的能够走入我的心里……嘻嘻,”
苏菲灿烂一笑,“哥,你说有季月儿负责那些生意上的账目,再有我和他花前月下谈诗论文……这样子的生活是不是完美?”
苏平安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珠子都快惊得掉了出来——堂堂江南苏家的嫡系女子,你难不成还想去给许小闲当妾?
就算你愿意,父母亲的那一关你过得去么?
简直是荒唐!
我就不应该带她来!
“你莫要担心什么,不都给你说了么,得看看,万一我看他毫无感觉……”苏菲扬了扬眉儿,俏皮的一笑,“不就啥事没有?”
苏平安最怕的就是这个。
他坚信自己的这个妹妹在和许小闲接触之后、接触得越久,她就会陷得越深!
他了解许小闲呀,那小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迷死女人的魅力,除了季星儿。
到了凉浥县得和这大哥说道说道,依据大辰律法,男子若想要娶三个平妻,至少得是一个男爵爵位,许小闲无意为官,这爵位他肯定是挣不到的,妹妹没可能当妾,得让他断了妹妹的念头才行。
“哥,到了凉浥县之后,咱们先去朱大哥家里,我就暂时住在他家,你去赴任吧,别管我,我若是要离开……会让朱大哥派了马车送我回苏州。”
“张桓公老大人也在凉浥县,我得去拜见一下他,另外……另外也没啥事了,我就在凉浥县走走看看,等合适的时候再请朱大哥带我去见见许小闲。”
“这件事你先别给家里说,等有了结论,我会自己和家里说。”
少女淡定的说完了这番话,又转头望向了窗外,未到三月,外面只有浅浅的鹅黄草芽儿,春意尚不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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