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左右逢源,洞悉内情(1 / 1)

忠义侯粱薪亲自为黄有德扶灵。

这样一条消息在大雪纷飞的那天下午就已经传遍了整个汴京城。

酒馆之中,不少人议论着此事。

“那梁侯爷为什么要给黄大人扶灵呢?以前也看见他们有什么交集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梁侯爷当初曾经被方腊乱党所抓,是黄大人带人全城搜索把他救出来的。所以梁侯爷一直对黄大人感恩戴德,而后来梁侯爷的官越做越大,黄大人也就拜在了梁侯爷的门下。”

“哦。原来如此,这么说来这梁侯爷还真是一个有恩必报的人啊。”

“那是当然。你是不知道,梁侯爷可是大宋当下少有的好官,他的功绩……”

市井之中对于此事的说法千奇百怪,有好有坏。但是真正在官场混迹的人却一眼就看出来此事不简单。

烟霞山庄之中,林英有些紧张。他原本是想求见蔡京,可是蔡京感染了风寒正在休养,所以就是蔡绦在接待他。看见林英那紧张的模样,蔡绦心中暗自不屑,不过他并没有流露出来,而是顾左右而言其他地问林英:“公爷。这君山银针虽然不是御贡之物,但茶香清怡颇得我父喜爱,公爷尝过觉得如何?”

林英此时哪有心思去品茶,只是点了点头道:“茶不错。不过公子,太师现在身体怎么样了?可有好转?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太师?”

“父亲身体已有好转,但是暂时不宜见客。不知公爷究竟有何事?不妨约之说说,看看约之能否替公爷斟酌一二。”约之就是蔡绦的字,在林英面前蔡绦倒是表现的颇为谦逊。毕竟是豪门大宅出来的公子,蔡绦的底蕴十分不浅。像那些没头没脑的衙门官二代,其实真正的豪门里还是很少的。

“这……”林英沉吟了一下后点头道:“好吧。此事还请公子代为斟酌。”

林英对着蔡绦拱了拱手道:“昨日忠义侯粱薪亲自带领了西厂所有核心人员外加三千西厂铁骑去为黄有德扶灵,相信这件事公子应当有所耳闻了吧?”

“嗯。”蔡绦点点头道:“此事轰动整个汴京城,约之也听说了。只是不知此事跟公爷您有何关联?”

“怎么会没有关联?”林英急了,说道:“我已经得到消息,那粱薪亲口在黄有德夫人前面表明他认为黄有德是枉死了,并承诺一定会替他讨回公道。公子你也清楚,黄有德这件事,我脱不了干系。”

“脱不了干系?”蔡绦笑了笑道:“公爷莫非是糊涂了?杀黄有德的可是太子,跟公爷又有什么关系?公爷现在可是在杞人忧天啊。”

“这……”林英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听见蔡绦这么一说,林英突然明白过来,他道:“公子的意思是叫我把所有的事都推给太子殿下?”

蔡绦眉头一扬,感觉摇头说道:“公爷可千万别瞎说。约之可没这意思,约之今日没跟公爷说过任何话。公爷也没跟约之见过面。”

林英微微一愣,随即笑了。他拍拍脑袋道:“对对对。今日林英没和公子见过面,也没说过任何话。那公子,林英先行告辞了。”

蔡绦笑着点点头道:“公爷其实大可不必担心。论爵位,你比粱薪高一级。论官职,我父亲也把握朝纲这么多年,又岂是他可以随便兴风作浪的。公爷尽量放宽心,以往是如何,以后也接着如何。比如今日,又何必急着走呢?碧鸢姑娘可等侯公爷多时了。”

说完。蔡绦对着林英露出了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

林英眼睛一亮,也跟着笑了笑。他起身对着蔡绦深鞠一躬道:“谢公子指点迷津。”说完,然后这才离开。

林英刚刚离开没多久,蔡绦立刻走进内屋。在那里面,蔡京正端着一杯茶细细品着,闻那茶香就知道蔡京喝的也是君山银针。只不过看蔡京那安然自若的神情,根本不像是一个有病之人,甚至不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蔡绦先是对着蔡京行了一礼,叫了声:“父亲。”

蔡京点点头道:“绦儿。还记得为父跟你说过的话吗?”

蔡绦行礼道:“记得。父亲大人叫我要尽量保住太子。”

“嗯。”蔡京点点头道:“宗人府那边为父已经打通关节,你去和太子见个面吧。他一个尚未到弱冠之年的少年突然进了宗人府,内心必定十分惶恐。此刻前去,正是最好的时机。”

“是!孩儿立刻前去。”蔡绦说道。

蔡京摆摆手道:“去吧。好好安慰一下太子,另外林英这颗棋子可以做废掉的打算了。相信粱薪不会放过他的,如果我们不把林英交出来粱薪一定会将此事咬着不放,到时候我们可能都会被粱薪咬一口。”

“是!父亲稍作休息,孩儿先行告退了。”

“去吧。为父我也休息不了啊,我还得去一趟皇三子那里。皇三子才学休养兴趣爱好均与圣上近似,只是可惜晚生了两年。否则,他倒是接任陛下皇位的最佳人选。”

听见蔡京这么一说,蔡绦心中微微一凛,心中顿时明白蔡京还是把筹码压在皇三子赵楷身上的。太子,只是一个预防万一的备用而已。

再说西厂这边,粱薪左手按着书桌上的资料。右手亲亲在桌面上敲打着,曹元正静静地坐在粱薪对面,等待着粱薪先开口跟他说话。

粱薪想了一会儿后笑了笑道:“想不到啊想不到。蔡太师果然是深谋远虑,才智过人啊。在这一刻我才开始真正的佩服起他来。”

“大人此话何解?”曹元正不懂,他明明是准备和粱薪谈有关林英的事,怎么粱薪就牵扯到蔡京身上了呢。

粱薪将手中的资料递给曹元正说道:“你看一看我划了线的地方。”

曹元正立刻开始翻看,看了一会儿后曹元正脸色开始微变,然后又重新看了一变。见到曹元正脸色微变,粱薪笑着问:“如何?是否发现了什么?”

曹元正抬起头,惊讶地对粱薪说道:“林英是蔡京的人?”

粱薪目光之中露出赞赏之意,他微微笑问道:“元正是如何看出的?”

曹元正将资料翻开指着其中一处说道:“那林英自从蔡京起复以来虽然多次与蔡京正面争议,但是最后他都十分巧合的帮助蔡京扭转了局面。比如这一次,陈正峰大人那次抨击蔡京。然后林英立刻跟着上奏折说蔡京组织花石纲劳命伤财。那封奏折明面上是在指责蔡京,但实际上却提醒了皇上蔡京为了给他收集花石背负了不少骂名。如此一来,皇上就舍不得处罚蔡京,最终还将陈正峰给贬职了。还有这一次……”

看着曹元正一眼就能看出问题之所在,粱薪十分开心。粱薪笑着问曹元正:“元正。这次科举重开,你依旧是状元。皇上已经封你为翰林院学士了,那是一个六品官。虽然没有实权,但却是镀金的好地方。你一直没有去报到,反而留在西厂,你有没有感觉过委屈?”

“怎么会呢大人。元正之所以愿意留在西厂,一来是因为大人待元正不薄。二来也是因为元正觉得在西厂元正才更有存在的意义,在那翰林院元正去了也只是混日子而已。”

粱薪笑着点点头,突然开口问曹元正:“那我问你,元正,如果我让你去做开封府的府尹,你愿不愿意?”

“开封府的府尹?那可是个三品官,怎么可能轮到元正来做?”曹元正一直十分迷信粱薪的能力,但是这一次却也忍不住开始怀疑起来。

粱薪微微一笑道:“怎么不行?抛开那些所谓的资历不说,我觉得你怎么也比黄有德强多了。”

说完,粱薪站起身来道:“你先考虑一下,我出去一趟。”

“嗯?大人去哪儿?”曹元正问。

粱薪已经走出两步,他回头笑了笑道:“我可是太子少保,太子出错了,我自然得去开导开导他。当然,说不定已经有人捷足先登,走在我前面了。”

宗人府。负责皇帝九族的宗族名册,圈禁皇室宗亲罪犯及教育宗室子弟。宗人府最高负责人宗人令一职多数是由亲王在负责,而当下宗人府的宗人令一职就由赵偲任职的。

无论真正的赵偲是什么模样,但平日里赵偲则是一个逍遥王爷。虽然管理着宗人府,但是没有大事的时候他其实很少过问宗人府的事。

蔡京说他已经打通宗人府各项关节,指的自然是买通了各司职官。

进入宗人府后,一名衙役带着蔡绦去了软禁太子的地方。太子的身份非同小可,所住的地方自然不会是一般牢房,而是一个十分富丽堂皇的房间,就算是跟他太子府就寝的房屋相比也不逊色多少。

蔡绦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进去。太子手中拿着一本《清溪笔谈》睡在软床上翘着腿看着,看那模样很明显没有认真看书。

蔡绦回头看了门口一眼,只见那衙役已经将门轻轻关上。蔡绦这才对着赵桓行礼道:“微臣蔡绦,参加太子殿下。”

赵桓将书放下来,看了蔡绦一眼后并没有什么好脸色,反而又举起书自顾自地翻看着说道:“蔡绦?没想到你居然会来。如何?父皇这次委派你来查问本宫为何会斩杀黄有德?本宫没什么好说的,想杀也就是杀了。”

“殿下误会了。微臣并非是来审问殿下的。另外也希望殿下千万不要再说这等含怨胡话,不然殿下定会惹下大祸。”

“大祸?”赵桓一下坐起身来阴沉着脸道:“什么大祸?本宫是太子,在本宫建国期间那黄有德胆敢公然抗命,本宫杀他难道还要给他偿命不成?”

“黄有德公然抗命?殿下可曾查证?”蔡绦语气平静地问道。

赵桓顿时一滞:“我……”

蔡绦继续说道:“可曾审问?可曾召集三司会审?况且黄有德乃是三品大员,殿下即便是在建国,怎么也得等到皇上出关禀明皇上由皇上处置吧?”

“这……”赵桓牙关咬得紧紧地,他突然暴怒吼道:“对!没有。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本宫没查证,没审问,没会审。哪有怎么样?想要如何处置本宫本宫都接着,要不要本宫替那狗东西偿命啊?本宫随时引颈待戮!”

蔡绦并未被赵桓恼羞成怒的模样所动,脸上依旧带着那云淡风轻的模样摇着头道:“可惜。可惜啊。殿下原本有机会君临天下,但是最终却被小人所害。如今殿下仍被蒙在鼓里,眼下的作为正是那些小人所喜闻乐见的啊。”

“小人?”赵桓微微一愣,心中怒意瞬间收回。他想了想问:“什么小人?你说清楚一点。”

见到赵桓感兴趣,蔡绦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他淡淡说道:“小人有很多个,殿下想先听哪一个?”

“每一个都听一下。”赵桓从软床上起身,走到软床旁的圆桌处拉过一个圆木凳坐下。赵桓顺手再拉了一根凳子,对着蔡绦示意道:“你也坐吧。”

蔡绦恭敬说了声:“谢殿下。”然后这才走过去坐下。

见到赵桓看向自己,蔡绦开始侃侃而谈:“殿下。微臣口中的小人首先有两人,这第一人就是粱薪。”

“粱薪?”赵桓眉头一皱:“此事于粱薪何干?”

蔡绦笑着说道:“殿下有所不知,此次皇上说闭关是为了参悟神宗皇太祖启示的治国之道,实际上皇上在殿下监国那日起就已经金蝉脱壳去了江南游玩。直至一日前刚刚回京。”

“刚刚回京?”赵桓虽然有些惊讶,但并没有过多的想法。只是点点头:“原来如此。本宫就说父皇怎么会突然那么心怀国事呢。并且皇太祖托梦教导治国之道,这也太离奇了一点吧。”

听见赵桓那话语,蔡绦不由得有些郁闷。心道这蠢蛋,怎么就只联想到这些?难怪他被人卖了还在帮人家数钱。

蔡绦只好淳淳诱导道:“殿下有没有想过,皇上一日前刚刚归来。又是怎么知道殿下这段时间在京师中的所作所为的?”

“嗯?”赵桓微微一怔,他这才觉得事有不凡。略一思考,赵桓眉头一皱道:“你是说是因为粱薪?”

“殿下英明。粱薪他掌握西厂,专职收集情报,并且还有飞鹰传书可以快速通报情报。殿下所为,必定是粱薪告予皇上知晓。而殿下之所作所为完全是为了西北军费,为了大宋,为了天下的黎明百姓。为什么皇上知道了还要斥责殿下呢?”蔡绦接连给赵桓戴了好几顶高帽子,然后又抛出了一个诱导性的问题给赵桓。

可是赵桓还是没想问明白,很傻很天真地问了句:“对呀,为什么呢?”

“噗!”蔡绦原本还以为赵桓自己能想出来是为什么,没成想他居然还茫然未知。蔡绦一口茶水喷出来,险些没呛着。他咳嗽两声,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茶水道:“嗯。茶水有点烫。”

然后蔡绦才说道:“殿下应该能想到,这一切肯定是因为粱薪在皇上面前说了殿下的坏话。”

“粱薪在父皇跟前说本宫的坏话?”赵桓不是傻瓜,不可能蔡绦说什么他就信什么。相反,他心中还对蔡绦抱着戒心。赵桓问:“粱薪为什么要说本宫坏话呢?”

蔡绦微微一笑,他就在等赵桓问出这个问题。他道:“很简单,因为黄有德是粱薪的人。”

“黄有德是粱薪的人?”赵桓这一次是真的惊讶起来。之前那些惊讶与疑问,其实也是他这个出身皇宫的先天型政治家的表演而已。

“对!殿下也许还不知道,昨日黄有德出殡。粱薪亲自去扶灵,并且还说黄有德是枉死的,扬言要替黄有德讨回公道。”

“讨回公道?”赵桓一听顿时暴怒,一下将手中的茶杯扔到地上说道:“什么讨回公道?他要怎么替黄有德讨回公道?那个死阉人凭什么替那黄有德讨回公道?”

见到赵桓发怒,蔡绦并没有劝阻,他要的就是先挑起赵桓对粱薪的怒意。然后再给他说明粱薪的权势,让他害怕。然后他蔡绦才说出解救他的办法,如此赵桓自然会对他感恩戴德。

见到赵桓发怒完毕,蔡绦说道:“殿下有所不知,粱薪深恩皇上宠爱,再加上他手掌西厂和步军司两者,其权势……”

“什么权势?他的一切还不是本宫父皇给的,要记住,本宫是太子……”赵桓大声吼道,只是这话他自己都觉得没什么底气。

没错。自己是太子,不过前面还得加上四个字:“不得宠的太子”。

正当蔡绦准备再说些什么时,门外突然传来声音:“滚开!本侯乃是太子少保,太子有了差错,本侯自然有责任开解疏导他,你们谁再敢拦本侯,休怪本侯剑下无情。”

赵桓和蔡绦对视一眼,蔡绦说道:“是粱薪。”

赵桓点点头道:“你去屏风后面躲一下,本宫打发他走。”

“是!”蔡绦低声赢了一句,然后起身去了屏风后面。

粱薪推门而入。见到赵桓也不行礼,只是回头对那些衙役说道:“别再来打扰本侯和太子说话,贸然闯进者,死!”

粱薪杀伐果敢,身上自带一股杀气。听见粱薪这样说,所有衙役均不敢再拦他。

粱薪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把门关上。

赵桓看见粱薪说道:“你这阉人来本宫这里干嘛?滚出去!”

粱薪看了赵桓一眼,没有理他。自顾自地往前走。

赵桓大怒,伸手一指门口道:“本宫说话你听见没有?滚出去!”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声响起,粱薪淡淡说道:“是谁教的你如此没礼貌?”

赵桓捂住脸,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粱薪,他在心中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他敢打我?他敢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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