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洛正坐在龙案上,身穿黑底龙纹衮服,头戴十二旈冠冕,胸前挂龙凤呈祥玉符,腰间配剑名“龙牙”,乃是大朝时的服饰。
威严,肃重,高贵,大气。
而今日其实只是常朝。
这当然是因为十国使节入京觐见,才改公服为衮服,彰显汉家天子威仪,展示华夏礼服之堂皇。
这一身装束,令大唐皇帝的威严更加厚重。天竺六国使臣见到威严如湿婆神的大唐皇帝,都是谨小慎微,惴惴不安,大冷天的浑身冒汗,唯恐惹来唐皇之怒。
六国在耕牛战争中惨败后,立刻开始了解东方的大唐。这不了解还好,一了解真就吓了一跳。
原来,唐王李洛是曾经的大唐后裔,李世民的后代。李世民和大唐,天竺贵族们还是知道的。当年,那个大唐就曾打败过天竺。
想不到,李洛在大唐灭亡数百年后,又重新复国了。不但复国,还打败了天下无敌的蒙古人,将元廷赶出了东方。
这几年,唐军四出征伐,开疆拓土,连灭多国,不但雄踞东方,还占了天竺之北,称霸南洋,虎视天下。
不久前,还平了吐蕃,进军大漠。
如此兵威,蒙古大军亦不可挡,更何况他们六国?
唐廷有精兵百万,不但霸道强横,火器犀利,还有梁、卫、宋三国在天竺为爪牙,谁敢不服?
这次北上一路走来,看见大唐地大物博,国泰民安,天下富庶,连乞丐流民都难以见到,到处都是一派井井有条的勃勃气象,可以想象大唐的强大。
倘若拒绝唐主,他们的国还能保得住么?得罪大唐的后果会是什么?
李洛暂时放过六国使臣,漠然问道:“礼部,天竺六国来朝,为何锡兰国和曼索拉国却没有来?难道是不服大唐么?”
同样穿戴礼服梁冠的吴镇楼出列奏道:“启禀陛下,锡兰和曼索拉有意怠慢,心存不恭,不知天朝之威,是以抗拒不朝,罪莫大焉。”
岭南商人立刻将君臣之间的对话翻译给天竺六国使臣。
六国使臣听了,一边暗笑锡兰国和曼索拉国托大,一边想看看唐廷怎么做。
这两国不来的原因,他们都是知道的。锡兰虽只是百万人口的小国,却孤悬海外,以为大海相隔,是以有恃无恐。
而曼索拉国多信某某教,民风彪悍,又有波斯的元军撑腰,所以才抗拒不来。
“都灭了吧。”唐主语气平淡的说道,如同再说一件日常小事。
“郑和拟旨,令南洋水师都督罗昱为伏波大将军,率领水师一万,陆战队一万,灭锡兰国,绝其社稷,擒其君长于朕前。”
“遵旨!”郑和神色振奋的说道,水师终于有大仗打了。
李洛继续道:“军师府再拟旨,令都督天竺诸军事、太尉陈淑桢为讨逆大将军,以梁王萧焱为副帅,抽调恒北驻军两万、梁军一万、理军一万,卫军一万,征讨曼索拉国,灭之。”
“遵旨!”
一言而灭人国!
天竺六国使臣听到翻译后,无不胆战心惊。
竟然是…说灭国就灭国?
怎么就像喝凉水一样?
如此霸道,真的是可怕啊。
更可怕的是,大唐似乎根本没出什么力气,听上去只是小打小闹而已。满朝文武都没当回事,全部一副理所当然,风轻云淡的神色。
李洛这才看向六国使臣,露出一丝令人心悸的微笑,不疾不徐的说道:
“你们,尊大唐为宗主,那就是大唐之藩属。尔之国王,非大唐册封不得登位。尔之外交和战,非大唐允许,不得自传。尔等世世代代奉大唐皇帝为君,以为人间神灵,自居为臣仆。尔等,可能做到么?”
等到岭南商人翻译过来,六国使臣哪敢说个不字?听完一起行礼道:“下国愿意,愿意…”
实力最强的雅达瓦国使臣大着胆子说道:“大皇帝陛下,我们尊大唐为宗主上国,要是我们被敌国攻击,或出现内乱,大唐可以帮助我们吗?”
李洛听完翻译后微微点头:
“大唐藩国,分为亲藩,内藩,外藩三等。尔等六国,不算诸夏之国,只是外藩。尔等国有内乱,大唐可管可不管。不过,若有敌国相攻,大唐是必管的。大唐藩属,不容他国攻打。”
意思就是,你们国内打生打死,大唐不想管但不是一定不能管。只有你们遭受他国攻打,大唐才管。
按照《大唐律典》,大唐藩国分为近藩,内藩,外藩三等,待遇和义务都不相同。
亲藩,是李氏皇族分封在海外的诸侯国,不但外交要听从中央,就连国内重要的军政大事,也要报请中央朝廷同意,必须和中央朝廷保持高度一致。
按照规定,后世哪个亲藩诸侯悖离中央,行分裂之举,其兄弟子侄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取而代之。
当然,要是中央朝廷的皇室绝嗣,血缘最近的亲藩诸侯就有资格入继大统。中原要是发生叛乱或者权臣篡位,亲藩诸侯也有义务拨乱反正,恢复李氏天下。
当然,李洛的儿子还小,孙子也还没有,亲藩诸侯还早的很。
除了亲藩,就是内藩了。
内藩属于异姓诸侯,也是同属华夏联盟的诸夏之国,如今的宋卫梁理四国,就是内藩。
内藩的外交和战之权在大唐中央,年号和度量衡、文字、风俗、礼仪都要和中央保持一致。但,其国内军政大事和制度,朝廷不管,许其国君完全裁决。
内藩虽然是高度自治,但法理上仍然属于大唐的一部分。
最后才是外藩。外藩不是诸夏,不属于华夏联盟,更不是大唐的一部分,只是属国而已。除了外交和战之权,大唐一概不管,只要履行称臣纳贡,岁岁来朝的义务就够了。
内藩可以和皇室通婚,但不许和亲藩、外藩通婚。外藩不可和皇室通婚,也不可和内藩、亲藩通婚。
这就是大唐后世津津乐道的说的“三藩制度”。
六国使臣听到大唐皇帝的回答,也只能表示感谢。起码,大唐能保证他们不被别国入侵。
李洛这么做,当然是别有用心。他“保护”六国不被侵犯,其实是杜绝了后世六国统一的可能性,让天竺中部和南部,永远处于分裂状态。
接下来,六国使臣同意,每年来朝纳贡。较大国每年敬献牛五万头,较小国每年敬献牛三万头。连续献牛十年。
这十年,每年再敬献黄金一百斤,算是敬献给皇帝的金花钱。
十年之后,耕牛不用再敬献。各国每年贡物改为黄金三百希尔,加白银三千希尔,还有特产九种。
大唐不会回礼。因为大唐的回礼就是唐军的“保护”。这就是战场上输了战争的代价。
等于说,皇帝每年多了好几十万两白银的进项。
最后,六国使臣当殿签下了国书,算是代表其国,正式尊大唐为宗主国,成为大唐外藩。
史称《洛阳和议》。
《洛阳和议》除了规定称臣纳贡之外,还有一些重要条款。比如规定:
大唐与天竺六国持续半年之战争情势,正式宣告结束。自今日起,达成合议。
天竺六国一次性赔款唐军军费黄金一万希尔,白银十万希尔。
唐军释放天竺联军俘虏八万四余人。但天竺六国需要支付粮食五十万石,补偿俘虏消耗的口粮。
唐军有租用沿海各国港口为军港的权利。
唐廷在各国设置使馆,在各国拥有使馆区一方里。此一方里使馆区,等同大唐国土,天竺人不得擅入。
唐民在六国犯罪,一律以使馆使臣按照《大唐律典》处置,六国有司不得审判之。
唐商货物入境,只征收百分之五商税。
…
天竺六国使臣完全没意识到这些条款的厉害之处,都觉得没啥大不了。让他心疼的,主要还是赔款和纳贡。
至于什么港口,使馆,商税…他们还真不太关心。
只要大唐信守承诺,不再侵犯他们就行。
他们甚至没有提出在大唐设置使馆的要求。
等到使臣们陛辞离开,满殿大臣顿时纷纷给李洛贺喜。
能不贺喜吗?又是赔款又是纳贡的,都是实打实的好处啊。
至于这不合符仁义…那又如何呢?
百官们的心情很不错。
财部尚书出列奏道:“陛下,再过几天就要封印过年了。按照我大唐财务制度,臣就将洪武五年的财政收支,向陛下和皇后陛下做一个汇报。”
大唐君臣一起竖起耳朵。年底了,收支数目也出来了,钱粮之事谁不关心啊。
“洪武五年,不算新设的穆州源州和北方诸州,本土二十五州共收农税折合五千六百余万银圆,含粮棉茧。其中粮食三千八百余万石。”
“二十五州商税,两千一百余万银圆。市舶司收的西方和天竺商税,一百八十余万银圆。”
“南洋都护府,农商税折合九百二十余万银圆。恒北都护府,农商税折合一千一百七十余万银圆。吕州三百三十万、马州两百二十万、罗州人少,只有十七万。这几个地方收的税,七成是粮食,只有三成是金银。”
“大唐银行上缴盈利一百零二万;渔业司上缴二百三十万;矿务司上缴两百五十四万;各地官营医院上缴盈利十三万余;大唐药材官坊上缴盈利十七万余;洛宁商社上缴盈利七十万余;织造司上缴盈利三百八十万。”
“瀛州和暹罗等处十三处金银矿出产折合一百七十余万;大唐印书局上缴七万余;各地官营剧院上缴门票钱五万余。”
“南洋山林水泽出产木材鱼产鸟兽皮毛珠宝,折合一百二十余万。”
“警部收罚款三万余;商部收罚款五万余;司妇寺收青楼风月税四十五万余;”
“最后就是,专营司上缴盐、铁、糖、粮专卖银两千七百一十余万!”
“综合以上各项数目,大唐洪武五年已收一亿四千余万!”
“各项账目细表,财部还在核查统计,几天之后方能进呈御览。”
财部尚书说到这里,满殿大臣都是又惊又喜。
竟然这么多!
足足比洪武四年多了四千多万,相比去年暴增啊!
李洛甚至有些不相信这个数目。
比得上北宋全盛时期的赋税了,而且大唐的税负还比北宋低。
当然,比起蒙元最盛时期的四亿贯钱,还是有差距。不过,大唐银元远比蒙元的交钞值钱,蒙元的四亿贯钞,不会比大唐的一亿四千万银元高多少。
再说,蒙元四亿贯钞税收,那可是苛捐杂税,横征暴敛的结果。不但搞得民不聊生,而且其中很多钱都被地方豪强贵族拿走了,上缴元廷的一半都没有。
为何洪武五年的国库收入,比洪武四年暴增五成?
说起来一点也不奇怪。
一是洪武五年的农业比起洪武四年,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使得农税增加很多。
商业越来越兴旺,天下越来越太平,商税和各项专卖收入也增加很多。
更重要的是,殖民地已经被消化了,开始产生利益。洪武五年的收入增长,一半来源于两个都护府和海外。
一亿四千多万总收入,来源于两个都护府和海外三州的,就有三四千万。
可见殖民地的重要。
“好,不错。”李洛点头微笑,“总收入大致有了数目,那总支出呢?”
一提到总支出,原本还一脸微笑的财部尚书,笑容就有限勉强起来。
“启禀陛下。光是洪武五年,赈济北方南迁移民,就耗费钱粮一千六百余万。”
“洪武五年军饷、军粮、军器盔甲、伤亡抚恤、马料费等,共花费三千七百万余;水师造新船花费二百二十余万;警士军饷等治安费,共一千二百八十万余……军警宪特合计支出五千四百万余。这军费治安费,当真是吞金兽啊。”
“一到十品文职官吏,再册领俸禄者,共四十万两千余,需要支出的俸禄,一千三百二十余万。”
“村学,乡学,县学,郡学,以及各师范学堂,共有教师教授十八万余,支出俸禄四百八十余万。”
“修建各处学堂,印制书籍教材,以及笔墨纸砚之费,两百二十余万。”
“修建长安等处工程,赈济各地灾民,修建道路桥梁,洪武五年耗费一千二百余万。”
“信修各地道宫道庙,支给道官俸禄,花费三百七十余万。”
“各地修建官衙,城墙,仓库,花费四百一十余万。”
“朝廷官员官服,花费三十余万。”
“各地慈恩院,赡养孤寡,花费三百余万。”
“……杂七杂八,大唐用钱的地方实在太多太多,总支出已经超过一亿两千万了啊!”
“总收入才一亿四千余万,其中还有五分之一,也就是两千九百万,是陛下和宫中的供奉金。那么,真正能花的钱,其实不到一亿两千万。今年看似增收不少,但还是亏的。”
“要不是陛下生财有道,国库有些底子,眼下钱粮就已经空了。”
所有人的脸都绿了。
一亿四千多万的总收入,一算支出,竟然还亏好几百万!
大唐建国不久,文物两开花,需要花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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