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之变”的情报,仅仅五六天就传到江陵。
“哈哈!有意思啊,想不到赵显竟然硬气了一把,不容易不容易,要给他点赞。”李洛笑到,“变化有利,那就只有提前几天出兵了。”
“这就是为父则强。为了子女,敢于拼命的父母并不少。”崔秀宁很是高兴的说。
“计划比之前更加顺利。北伐带来的损失也会更小。你说,能不能策划我们掌握的宋军,来一次临阵倒戈,在战场上突然袭击元军?”
两人最在意的,始终是北伐带来的人口损失。
李洛摇头,“不行的。元军是骑兵,宋军都是步兵,现场上无法操作突然袭击的战术。”
“不过,肯定还有铁心当汉奸的宋军,可以对他们突然袭击。”
崔秀宁想了想,“那我策划一下方案,再交给你做战术参考。一定要最大发挥投诚宋军的作用。哪支部队先起义,哪支部队后起义,在什么地点、什么时机下起义,要拿出一个最佳方案。”
李洛拍拍崔秀宁的肩膀:“事不宜迟,媳妇儿你来策划,我来下令提前出兵。改到八月十二!”
“我们要打一次历史上人口损失最少的北伐!”
接下来,崔秀宁立刻召集特察局总务处的特务,紧急修改方案。
方案本来就有。可是由于赵显主动降唐的重大变化,方案就需要大改。
当天,一匹匹快马就沿着四通八达的驿道,带着皇帝和皇后的密令,奔赴各地。
事实上,北伐唐军各部早就准备就绪,都已经在固定位置待命了。哪怕提前六天出兵,也随时可以发动。
这么大的动作,当然不可以完全瞒的住江北的伪宋。此时对岸的伪宋沿江制置使以及沿江府县,已经发现了异常,立刻飞马汇报开封和各地大营示警。
…………
八月初七,赵显和莫度南下的队伍,终于到了淮南重镇滁州。
滁州距离长江之南的金陵不远,是淮南军事重镇,被称为“金陵锁钥,江淮保障”。因为滁州在两淮之间,北扼淮泗,南控长江,加上西面群山连绵,战略位置非常重要。
所以,最精锐的十五万宋军,全部驻扎在滁州,形成一个战略重兵集团。
驻扎在此,不但能扼守长江,阻击南军北上,还能随时支援扬州和汉阳,以及安庆!
这十五万宋军,虽然当过元军,可当年就是最精锐的两淮宋军,很多还是吕文焕和贾似道统帅过的老兵,战斗力不俗。
可是如今,虽说已经重新变回宋军,可统制以上将领,都是蒙古色目人。只有统制以下的中低级军官,才是汉人。
一句话,名义上是宋军,可兵权仍然在蒙元手里。
当然,这些蒙古色目将领,穿着宋军式样的盔甲,打着宋军的帅旗,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是赵官家能调动的兵马。
这日,挂着宋军都统制、淮南节度使军职的蒙古大将欢脱,今日接到一个莫度送来的消息。
莫度说,留相公担心唐军北伐,让开封城中的那个小官家来淮南大营,一为犒赏大军,二为鼓舞士气。
毕竟,虽然赵显是傀儡,可用来鼓舞宋军士气,那还是很有用的。
欢脱看后毫无怀疑,就传令各军,准备在滁州大营迎接天子。
起码表面上,在宋军士卒面前,要表示对赵官家的尊敬。不然,那士气不是荡然无存?
于是,上千人的御驾就进了滁州大营。
皇帝亲自来检阅兵马,鼓舞士气,不但兵马要摆出了亮相,大小军官当然都要到场参见。
“呜呜—”
“咚咚——”
号角和军鼓声一响,驻扎在滁州城的大军全部出营列阵,一面面宋军大旗迎风招展,宋军将士甲胄鲜明的,精神饱满,看上去的确不俗。
莫度看到淮南宋军这种军容,不禁暗自点头。
果然是当年和元军打硬仗的强兵啊,比起南方汉军,明显要强悍不少。
十几万大军列阵,排出数里方圆的阵型,当真气势雄浑。
按照惯例,赵显的御驾应该从军阵前缓缓而过,三军依次下拜山呼,然后皇帝宣布赏赐。
这个过程,皇帝其实是不说话的。只要在将士们面前露脸,亲自宣布赏赐,就是莫大的鼓舞了。
对此,赵显也不陌生了。
“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很多老兵甚至一边喊一边流泪。
没错,是叫皇帝陛下。所谓官家,只是在不太重要场合的常用称呼。可要是大场合,那就不能再叫官家,而是皇帝陛下。事实上,士卒和百姓也没有当面称呼官家的机会。就是当面,他们也只能称呼陛下。
赵显的御驾每到一处,宋军就风吹麦浪般下拜,山呼之声震耳发聩。
莫度作为侍卫,站在赵显的御驾边,看着这一幕,不禁更有信心了。
起码在底层将士心中,赵官家的招牌还是有分量的。
这种场面,赵显其实已经历过一次了。上次,他还很是激动,以为军心在他。可是后来他明白了,光有底层的军心根本没有,无法掌控将领和官员,他根本无法调动一兵一卒。
都是虚的。
所以此时他并不激动。
而欢脱等蒙古色目将帅,却心生警惕。
赵官家竟然还能让这些汉人士卒如此拥戴?
虽说的确是鼓舞了士气,可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此时众目睽睽之下,欢脱等人也不好阻止赵显继续检阅,只希望他赶紧结束,然后送回开封。
赵显检阅完了,就宣布了赏赐,顿时又迎来山呼万岁的声音。
“好了,快把他叫到大帐,不要让他在汉兵面前露面了。”欢脱冷脸令一个戈什克(亲兵)去传令。
不久之后,赵显和一帮大臣这才进入欢脱的大帐。
由于大帐中还有不少汉将,所以欢脱等蒙古色目将帅也没有太过于放肆。起码,赵显就算再是傀儡,名义上也还是宋主。
“官家呵,检阅完了事,这就回了去吧。”欢脱用生硬的汉话说道,还敷衍的抱抱拳。
意思是,你的事也完了,赶紧滚蛋。
赵显之前看到满脸横肉,目光阴鸷的欢脱,会吓得打哆嗦,而此时,他不再害怕了。
莫度都准备好了,事情多半能成,他也不怕了。
赵显深吸一口气,对一个投降大臣使个眼色。
那大臣取出一卷犀牛角的诏书,大声道:“官家有旨意!众将跪接!”
什么?
欢脱等蒙古色目将领面面相觑,什么旨意?赵显不过是个傀儡,何时能自己下旨了?难道是留梦炎让他下的旨?
想到这里,欢脱等人虽然没有下拜,却也没有阻止。而在场的汉将,却全部下拜。
“门下…我大宋自恢复中原,理应主权在我…可元军仍在,国政不出赵氏,皆由奸贼留氏,秉承元廷之意,擅作威福……是可忍而孰不可忍矣…”
什么?汉军将领们固然惊愕万分,欢脱等人勉强也听懂了,顿时又惊又怒。
“来人,拿下赵显!全部拿下!”欢脱大喝道,“反了反了!”
与此同时,莫度也大喝道:“动手!”
大帐内十几个汉将同时抽出兵器,大帐之外也爆发激烈的喊杀声。
“杀鞑子!保护官家!”
“都统制等人是鞑子!杀了他们!”
不知从哪里蹦出来大量甲士,怒吼着挥刀杀入大帐,和欢脱等人的戈什克战成一团。
“你们要还是大宋之臣,就杀了他们!”赵显指着欢脱等人喝道,“唐军北伐就在眼前!不要再怕鞑子!”
剩下的汉将们愣了一下,却没敢立刻动手。
赵显脸色涨的通红,“你们要抗旨么!朕让你们杀鞑子!”
汉将们再也没有犹豫的纷纷抽出刀剑,率领亲兵参与战团。
巨大的军中大帐,到处都是刀光剑影。双方上千人惨烈厮杀,只有数十人护着赵显和莫度等人。
而外面的广大士卒,由于没有命令,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不敢擅动。
可是很快,他们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随着越来越多的士卒攻入大帐护驾,欢脱等人最终被乱刀分尸。当然,强悍的蒙古色目兵将,也让宋军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欢脱一人,就格杀七八个宋军,勇猛无比。
将大营中的蒙古色目人斩尽杀绝,赵显才重新在莫度等人陪同下,召集众将,再任命一个莫度指定的马羌为都统制,一番人事安排之后,彻底掌控了兵马。
接着,莫度下令封锁大营,禁止传出任何消息。
做出一番安排之后,莫度才带着赵显返回开封。
这一切,竟然没有惊动在扬州的元军。
就连地方官也没有想到,滁州大营的兵权,竟然易主了。
…………
长江北岸,安庆府。
安庆府是沿江分布的重镇。如今的安庆府长江沿岸,被知府王四郎经营的可谓“固若金汤”。
经过王四郎一年多的努力,安庆府两百余里的江岸,当真是三里一堡,五里一垒。所有容易登岸的地方,都是障碍重重,陷阱密布。就是江边的浅水区,都钉满了密密麻麻的木桩。
数万乡勇和五万宋军,被布置在安庆防线上。使得安庆防线成为仅次于扬州防线的第二大防线,属于淮西防线的中坚。
这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安庆的战略位置重要,也因为知府官人王四郎的政绩卓著。
“一处有警,烽火一起,众军皆聚!唐军若渡江北侵,管教它举步维艰,进退维谷也!”
“但有此江防,赖将士死战,则我大宋江山稳如磐石矣!”
“国家生死存亡之秋,正是臣子披肝沥胆之时!只要我等文官不爱财,武将不怕死,则李唐奈大宋何!”
一句句震耳发聩的话语,风骨嶙峋,掷地有声,响彻在两淮之地。如今王使君的能臣干吏之名,已经飞出两淮,整个中原都知道了。
为官不识王使君,便做宰执也是昏。
这句话,可不是说说的。
因为王使君,为了抗唐大业,对淮西江防可谓呕心沥血。可以说,安庆府的衙门不在城中,而是在小孤山,那里是最容易观测唐军动向的人。
王使君为了江防重务,可以天天巡视江岸,加固工事,训练乡勇,以至于废寝忘食,三过家门而不入。
谁能做到?
听说,就连京中留太师,都很满意王使君,很快就要提拔王使君为沿江制置使,兼任淮西制置使!总督淮西军政大权。
这可是封疆大吏啊!
可王使君明明很快就要提拔,却仍然照旧致力于江防,心志如铁,功名利禄亦不能移,当真是干城典范。
此时,大名鼎鼎、声望日隆的王使君,正一如既往的在小孤山观测对岸敌情。
江风吹着王四郎黑瘦精干的脸庞,吹动他破旧的官服,显得他更有一种嶙峋坚韧的风骨。
王四郎的目光从对岸收回,对身后的大群属官铮铮说道:“淮西是啥子?淮西古称北国克星,大宋御三家!”
“尔等晓得为啥子嘛?”王使君的一口浓重的川蜀乡音,此时不但不让人觉得有趣,还让人听着更加提气。
“那是因为,淮西汉子能打嘛!响当当的汉子哟!哪果怕哪果!只要你们做出样子来,龟儿子的唐军,打不下淮西!”
“越是舍不得自己的脑壳,那脑壳就掉滴越快!你要是不怕他,那你的脑壳也不得掉!为啥子?狭路相逢,勇者胜!”
众官纷纷拱手:“使君之言,我等记下来了!淮西江防,眼下固若金汤,唐军过不了江!”
王四郎点点头,被太阳晒黑的脸一沉,“好滴,好滴!那本官就放心喽!本官给你们讲,读圣贤鼠,要晓得荣辱廉耻!眼下唐军随时可能渡江北侵,要是哪果临阵逃脱,可别怪本官不客气!”
“使君放心,我等吃的是大元…大宋俸禄,生是大宋之臣,死是大宋之鬼!”属官们一起表态。
同知王清道心生敬仰的说道:“府台官人,你已经数日巡防江岸,没有回城了,还是回城歇息一日吧。这两百多里的江防,这么多兵马乡勇,都需要府台提调,府台一身担着淮西大局,还请珍重贵体啊。”
王四郎嗯了一声,他的确需要回城歇息一下了。
唉,什么时候熬过这段日子,调到开封啊。
这天天夜里做梦都是唐军过江,如此提心吊胆何时才是个头啊。
王四郎又巡视了附近一番,这才打着仪仗回城歇息。
夜里,知府衙门仍然灯火通明。王使君在享用了一个十五岁的清倌人之后,并没有心满意足的拥香酣睡,而是披衣起床,继续工作。
他点着蜡烛,照着官房中悬挂着的巨大江防图,陷入了沉思。
唐军,究竟会不会从安庆府渡江?
要是从安庆府渡江,那自己的辛苦岂不是白费了?
没错。王使君之所以如此宵衣旰食的大办江防,而且的确效果明显,可他的目的,真不是为了抵挡唐军登岸。
他的真实目的,是想让唐军觉得在安庆渡江不易,从而知难而退,改为在其他地方登岸,这样一来,他才有从容逃走的时间。
要是唐军仍然在安庆登岸,那他的苦心就白费了啊。
当然,这个原因,是绝对不能宣之于口的。
“就算龟儿子的唐军从安庆府登陆,也希望江岸兵马能抵抗一下,总要有机会走为上才是道理哦。”
王四郎暗暗想道。
一阵秋风吹来,王四郎出室仰望明月,叹息道:“中秋节就要到喽,可惜夜不安枕,没了赏月的心思。”
王四郎夜半才忙完“公务”,这才搂着那个小女子倒头睡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王四郎猛然坐起,满头都是大汗。他瞅瞅已经天光大亮的窗户,重重松了口气。
还好,是个梦。日他先人,吓死老子了。
王四郎自失的一笑,看着被子里露出一头青丝的小女子,不由又来了兴致。
然而正在此时,忽然一个奴仆连滚带爬的冲进来,在王四郎发怒之前大喊道:“官人不好了!唐军过江了,那什么火炮都轰响了!江岸上来人请官人立刻去主持大局!”
什么!?
王四郎兔子一般跳起来,披上衣服就冲了出去。
“王五王六!快!马马!老子要马马!”王四郎大声吼道,眼睛都红了,“王七王八!东西快点拉出来!”
那个叫王八的奴仆,立刻唱声喏,连滚带爬的带人去拉早就准备好的金银细软。
这一年多来,王使君的进项可不少。堂堂重镇知府,辖区好几十万百姓,还能捞不到钱?
因为早有准备,所以十几匹马以及所有细软很快就到位了,王四郎胆战心惊的跨上一匹马,就率领十来个心腹冲出知府衙门。
“王使君出来了!”江岸上来报信的人大喜,“只要使君去了岸上,何惧唐军登岸!”
然而下一刻,此人就傻了眼。
那王使君虽然打马扬鞭,奋力驰骋,却根本不是往南,而是往北。而且还带着包袱行礼,一个个神色仓皇。
这是…逃跑么?
轰隆一声,报信的官员心中,王使君高大的形象,立刻轰然坍塌。
报信官员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在确定王四郎的确是逃命之后,此人就做了一件事。
他喊了一声“王使君逃了”,就慌慌忙忙的冲向自己的家。
此时不逃,那不是傻么?本来以安庆江防的成效,唐军就是要过江,也不是那么容易。可主心骨都逃了,哪里还能抵挡唐军?
“轰轰!”因为小孤山江面很窄,唐军直接炮轰对岸。
本来,还有不少兵马在防守,烽火一点,两侧江岸其他地方的宋军和乡勇,也纷纷靠拢过来,准备在王使君的带领下阻止唐军过江。
可等到王四郎逃走的消息传来,加上唐军火炮一轰,原本“固若金汤”的江防如同纸糊的一般破碎了。
大量的唐军战船在小孤山江面组成浮桥,大队大队的唐军沿着浮桥渡江而来。
一杆大大的“陈”在帅旗,以及凤凰浴火唐军战旗在南岸出现,一位身穿华丽玄甲的女将,在亲卫簇拥下来到江岸。
正是攻略淮西的主帅许夫人陈淑桢。
“大帅,是否全军渡江?”部将指着对岸禀报。
“渡江!”
“尊令!”
一声令下,五万唐军浩浩荡荡过江。
与此同时,关中的文天祥率领七万大军出潼关,进攻洛阳。
江钧率军五万,在金陵渡江,进攻扬州。
唐主李洛亲率十万大军,从鄂州渡江。
杨序在鸭绿江东的大军,也做出渡过鸭绿江的姿态。
东海舰队水师都督刘拓,率领两万水师,三万陆师攻打海津(天津)。
华夏3986年,唐洪武四年,元至元二十六年八月十二,唐主李洛拉开了北伐的序幕!
北伐同时,一道檄文就颁布天下!
ps:今晚就到了,大家晚安!蟹蟹支持!先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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