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见心斋别院。
自从山脚下的白玉楼建设完成,高务实已经很少来到山上的见心斋本体。
这些年来,“见心斋别院”的范围越来越大,已然数百倍于先帝隆庆赐予他的见心斋,毕竟此前的见心斋不过是个院子,后来财雄势大的高务实不停地在周围买地、换地——有些地方曾被勋贵们买下,高务实既然想要,他们是乐意做交换的——于是现在的见心斋已经主要作为这座超级大别院的“冠名”,实际上很少被使用。
不过当高务实今日到此,倒还颇为满意。整个见心斋被保存得很好,就像一直有人使用一般,院中各处虽有扫洒的痕迹,但只是寻常清理,可见这些工作平日里都有专人看顾,让见心斋始终保持随时可以迎接他前来的模样。
钱果然是钱,见心斋能有这样的状态,可不都是因为不缺钱么?
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是见心斋中年轻侍女很少,大多都是成了家的奴妇。
高务实随口向高陌问了一句,才知道这其实还是他自己的主意:当初高务实曾经要求降低见心斋别院整体的年轻侍女比例,让更多的年轻侍女该嫁人的嫁人,别在他这里拖成了老姑娘,到时候只能嫁给条件更差一些的人。
这个要求当然得到了执行,不过高务实自己常住的白玉楼没有被降低年轻侍女比例,而整个香山上的其他部分,无论主人区还是客人区,年轻侍女都大大的减少。
这一情况直到黄芷汀嫁入高家才略有改善,因为黄芷汀作为土司世家,家中的侍女丫鬟全是六百多年来的真正“奴仆”——不知道多少代祖宗全是这个身份,比大明汉人的所谓“家生子”还厉害得多。她陪嫁的这些侍女从出生起就已经注定了有这一天,因此一下子给高务实的别院补充进来将近三百人十多岁的小姑娘,至于年轻男丁,数量也差不多,同样留在了此处。
等级森严的社会就是如此,这些小姑娘们享受了这个时代不常见的待遇,也有着她们必须遵循的人生轨迹。
对于她们的人生而言,最好的结果莫过于被高务实看上,无论收不收房,作为主母的黄芷汀都会对她们更好一些——因为她们的奴契并不会变化,所以她们受宠则相当于黄芷汀受宠。黄芷汀依旧拥有对她们进行任意处置的权力,于是也不会有什么嫉妒,这种规矩或者说习俗在土司之中是习以为常的。
可惜直到现在,高务实都没有对此表现出什么兴趣,反倒让不少希望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姑娘们失望。
当然,好处也不是没有,至少高务实明确定下过一条家规,二十岁尚未被收房的侍女都会被允许嫁人,当然前提是“内部通婚”——这个内部包括高、黄两家的家丁、奴仆,后来甚至放宽到整个京华的长期雇员。
别小看了最后这一条,在高务实身边做过丫鬟的经历对她们而言不仅不是污点,反而是极大的加分项。因为自身条件不好的女孩是不可能被挑选进入京华核心的见心斋别院做事的,能进见心斋就代表这姑娘不仅年轻貌美,而且其他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甚至有些还读过书,懂些琴棋书画、茶艺女红之类的技术活,娶回家里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至于这个时代的人最担心的贞洁问题,其实也不是问题。这个道理就更简单了:没有人会相信一位姑娘被高务实那个之后还会被放出来嫁人——你的脸面有高枢台的脸面值钱?
这道理很残酷,但也很现实。
因此见心斋别院的侍女现在有了一项新的“作用”,即用来与京华系各种表现优异的家丁成亲,让忠诚者更加忠诚。
高务实来见心斋当然不是闲极无聊,他有两个原因:一来昭回靖恭坊的状元第(现在是侍郎府)就在皇宫北门不远,来来往往的官员太多,更有很多人想方设法希望与高务实见面,而高务实现在又不方便见他们,于是干脆自己躲出京城,来到京郊的别院闭门谢客。
二来他今天要与永宁公主会面,别说侍郎府不方便暗中接待,就算白玉楼都有些过于招人耳目,因此直接上香山可以更加隐蔽一些。
新任高务实私人幕僚的刘馨没有同来,虽然高务实特意开口邀请过一声,但刘馨却以“新任幕僚,需要查阅许多文档卷宗”拒绝了邀请,留在山下的白玉楼。
经过上次张鲸事件,永宁公主的长春宫被黄孟宇和陈矩再次“关照”过,里头的宫女太监全部被换成了可以信赖的人。而随着京营的改制,以及王之祯、高务本在锦衣卫中地位的提升,皇宫守卫方面高务实也有更深的渗透。
如果说要安排人进宫还是比较敏感,最好不要轻易尝试的话,那么安排一两名“宫女”从宫里出宫,这就简直太容易了,根本不成问题。
高务实在见心斋主楼正凝堂等待,顺便对京华各地各部送来的请示、报告做一些批复,并没有等太久,便有侍女领着已经换了一身大家闺秀常见服饰的永宁公主前来。
永宁公主穿着一身胭脂红的褙子,葡萄紫的襖裙,整体打扮有些偏沉稳,不知道是谁的主意。当然,也可能是她自己想要从着装上提醒自己已经是个“孀居”的妇人吧,尽管这事即便在民间也有很多人为她不值——毕竟她一来根本不曾与那梁邦瑞洞房,二来事后也已经证明梁家人是故意欺君,死有余辜。
当然,民间更主流的观点还是“可惜”,毕竟大家都知道天家要脸面,事情到了那一步,皇帝、太后既然没有多说,永宁公主自己也不肯再嫁,那这件事的后果也就只能让公主殿下自己承受了。
不公吗?当然,天下人都知道不公。
该悔婚或者宣布这件婚事无效吗?这就不好说了,可能大多数人还是觉得“悔婚说得过去,但不悔总还是更好”。
礼教吃人,果然是有传统的。
当永宁公主出现在门口的时候,高务实已然起身,小快步走到近前,微微躬身:“臣高务实见过长公主殿下。”
永宁公主刚刚忍不住泛起的一脸喜色顿时僵住,稍稍沉默,挤出一抹强笑,小声道:“少司马不必多礼。”
高务实一边看了高陌一眼,一边面色自如地对永宁公主道:“长公主请上座。”
永宁公主没动,高陌倒是飞快地动了,同时一招手,把所有伺候在侧的侍女全部带了出去,步伐之矫健绝对不该是这个年纪的老人所应有。
高务实目视永宁公主,正要再次请她落座,谁料永宁公主忽然往前一扑,乳燕投林一般扑进了高务实怀里。
“你怎么敢只带三万人去打十五六万蒙古人?我在宫里急得要命,一夜一夜不敢睡,生怕忽然得到消息说你……说你出事了,你知道吗?你为什么……呜呜……”
急急忙忙说了这段话,公主殿下已经说不下去了。她把头埋在高务实怀里,身体微微颤抖着,双手紧紧环抱着高务实的腰间,两只小手还抓着高务实后腰的衣物,似乎生怕他忽然飞走了一般。巴山爱
“殿下……”高务实也没料到今天的见面会是这样一个开场。哪怕他素来“料事如神”,也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是该顺着公主的意思,也反搂着她为好,还是赶紧把手伸展开来,示意自己没有趁机非礼为好。
“我不要你叫我殿下!”永宁公主的声音明显有一种既幽怨又嗔怒的意思,听得高务实面带苦笑。
“朱姑娘……”
“也不是这样叫!”
呃,这下就是娇嗔的意味更浓了。
“这个……”高务实干笑道:“若叫尧媖,只怕有些不敬。”
“你反正也不是没有‘不敬’过,再不敬一次又如何?”永宁公主终于舍得抬起头来,看起来稍稍有些噘着嘴,以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直视高务实的双眼,道:“上次在白玉楼,你不仅抱了我,还亲了我,甚至……甚至还解了我的上衣,你还要怎样不敬?”
高务实瞪大眼睛,心道:上次那事怨不得我啊,是你自己带了催情的药物在身上,这是你自己玩火,怎么能怪我不敬?
“你眼睛睁得再大也没用,反正你都已经不敬过了……为什么这次就不敢了?”永宁公主的勇气虽然不知道是从哪来的,但羞涩毕竟不能掩盖。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虽然“理直气壮”,但却早已霞飞双颊,一张精致的小脸红得犹如火烧。
高务实一边近距离闻着她身上的幽香,一边听着她如此大胆的话,心道:坏了,这姑娘每天闷在宫里,估计除了我之外,其他什么事情都懒得想,只怕都快要魔怔了。我要是现在还拒绝她,以她之前受过的打击来说,恐怕不啻于世界崩塌,搞不好要出大事。
高务实苦笑道:“这个嘛,四公主若是准了,我自然还是敢的。”
这一次的永宁公主真的和以前不同了,一听高务实这样说,居然并不退缩,也不因为羞涩而迟疑,反而立刻便道:“好,我准了。”然后仰起小脸,闭上眼睛。
高务实本来是想将她一军,毕竟哪怕是上一次在白玉楼,永宁公主甚至都带着催情的药物来了,但实际上在单独相处的时候也格外害羞。谁知道这一次永宁公主宛如吃了豹子胆,居然都敢主动索吻了!
按照高务实的一贯习惯,一个人的心态出现巨大变化的时候,他是肯定要仔细思索一下这其中的原因的,但眼下肯定来不及……
高务实深吸一口气,俯下头去,嘴皮子轻轻在永宁公主的朱唇上碰了一碰。正要收回来,谁知道永宁公主原本搂着他腰间的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移到他的脑后,此时居然一用力,将他按住在自己的唇上。
这还没完,公主殿下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预先做过什么“功课”,居然笨拙地开始将丁香小舌往前伸去。
高务实大吃一惊,心说这玩意难道真是无师自通的吗?
他一时处于震惊之中,自然就没“开门”,那边厢的永宁公主却似乎打定了主意,不仅不肯停下,反而还更加用力了一些,大有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气势。
高务实见势不妙,心说今天可没准备在这里做那件坏事的啊,一会儿和她谈完还要去见刘馨讨论正事呢,万一被刘馨看出来点什么,以她现在和黄芷汀宛如闺蜜一样的身份,自己到时候怎么和芷汀解释?
高务实赶紧用力把头往后一仰,同时立刻开口道:“且慢,我有话要问!”
永宁公主正动情,忽然被高务实这样一打岔,大为不满地将小嘴撅起老高,幽怨地看着他,不情不愿地道:“你就不能等会儿再问吗?”
卧槽,等会儿?再等会儿就出大事了!
高务实连忙摇头,道:“四公主,你近来……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是啊!”永宁公主依然噘着嘴:“差点被你吓死了,还不算受刺激吗?”
高务实有些不相信:“就这?”
“就这?你还要怎么刺激我?”永宁公主不依地道:“你上次已经……我了,我也想通了,就算……就算……我也不肯放弃。”
嗯?
不是,我上次也没怎么着啊?抱了抱,亲了亲……呃,摸了摸而已,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啊,你还是完璧呢,怎么说得好像已经那啥了似的?
或许是高务实的神色太怪异,永宁公主的脸色更红了些,也终于还是羞涩占了上风,但她低下螓首之后,口中却依旧道:“你上次不是还用‘执竞武王,无竞维烈’的朱注来劝我吗?[注:朱注解曰:言武王持其自强不息之心,故其功烈之盛,天下莫得而竞。]
你说:此意归根结底,是不以当下所面临之困境而自怨自艾,而是始终坚持本心,不懈努力,朝着自己所想要的去奋斗——这是你说的吧?”
高务实咽了口吐沫,干笑道:“是我说的没错,但我的意思是……”
“我想要的就是你,也只有你。”永宁公主忽然抬起头来,目光中写满决绝:“今年是万历十五年,我马上都要二十岁了,我……我怕我再等下去,你都不肯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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