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息之前……
肆虐当空的狂火卷成了恐怖漩涡,谢无妄立于漩涡中心。
汇聚到他身上的极焰越多,他的气息便愈加冰冷。他没再抬眸去看映在天幕上的绝美容颜,幽黑的瞳仁深邃暗沉,唇畔笑容消失,神色既像慈悲,又像淡漠。
“他绝对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而选择坐以待毙!”一名修士绝望地喊,“他要用九炎极火冲破这个阵!我们离他这么近,一定会死吧?会吧会吧!”
“有什么区别。”另一名马脸修士阴沉沉地道,“无论他破不破阵,我们都死定了!”
区别只在于,是被阵势挤压而死,还是被极火烧死。
“我就不知他还在等什么。”一名无眉修士操着怪异的口音,“越拖下去损耗越大,难道还真舍不得一个女人?谢无妄!你要是死了,你的女人肯定被别人睡!你犹豫个甚,还不快点炸了这个阵!再不炸,你要死了!”
众人定睛细看,果然看见谢无妄那一身纵横的伤势在天地威能之下一一迸裂,火光在碎瓷一般的苍白皮肤下闪耀,此刻的谢无妄看起来就像……一座正在被烈焰从内部煅烧的破碎神像。
无眉修士身边的同伴啐了他一声:“你是纯火灵根,谢无妄要是爆了极火,说不定你还有一线生机,可以元神逃脱,你当然盼着他赶紧爆-炸!谢无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么美的女人跟了你一场,你舍得伤她一根寒毛?想想你谢氏族人,还有这千里苍生,我要是你,我甘愿牺牲自己成全别人!”
纯火灵根的无眉修士怒斥同伴:“你就怕老子活着回去睡了你的女人是不是!死也要拉着老子垫背?谢无妄——你倒是爆啊!”
焰气陡然消失。
天地寂静一瞬。
谢无妄双眸化成了通透的焰,额心隐约浮出火焰印记。
恐怖气势像无声的涨潮,不动声色淹没这方天地,将一切嘈杂抹去。
广袖之中扬起一只手。
五指之间隐约有焰在晃动,流水般的焰,蓝白冷焰诡丽得令人窒息。
好像一粒星辰坠入凡间。
没有人会怀疑它的威能。
“道……道骨。这就是极火道骨吗?太强了。”有人喃喃道。
从谢无妄的身上已看不出任何人类该有的情感,与此刻的他相比,往日惯用的假笑实在是人情味十足。
他漠然抬手,在最后一霎却停下了动作,时间仿佛凝固。
等什么呢?
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没有舍不得,也没有想着她。他习惯了独自站在最高的礁石上,傲然睥睨着全天下的风霜。一身伤冰冰冷冷,怀中却好像有一小团暖暖的光芒,散发出微弱的热量。
那是她赠他的柔情蜜意,三百年如一日地给他小小的温暖。
有,是锦上添花;无……
也无甚……无甚大不了。
无甚大不了,为何还不动手?
陡然——
天地变色!
一个可怕的巨物从天而降!
有那么一个瞬间,所有人忘却了生死,齐齐瞠目结舌。
秃眉修士倒抽一口凉气:“老天爷个鸡儿哟!”
谢无妄五指微抽,轻轻震颤的焰瞳中,映出一只硕大无比的巨型蘑菇。
蘑菇……
它拥有一根极其强壮有力的菌杆,蘑菇头收拢起来,像一只无坚不摧的铁拳。
只见那根十人合抱的巨型菌杆狠狠一甩,呼啸着,轰然砸在了这座天地乾坤阵的内壁上!
“轰——”
震颤的是所有人的瞳仁。
哪怕深知这是一只蘑菇,但……它看起来依旧非常可疑。
强韧的菌杆挥动蘑菇头,嘭嘭撞向左右,扭曲的空间在强力的击打之下,渐渐出现了细碎裂纹。
身处阵中的修士们,脸上并无丝毫获救的喜悦,每一个人都为眼前这一幕深深震撼,每一个人的眼神,都是崩溃而碎裂的。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嘛?生死仇杀?不存在的。
谢无妄……谢无妄默默收回了焰,像一具惨白的尸体,缥缈地悬在当空。
更可怕的是,随着神器开始破碎,须弥芥子附近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立体、回旋,仿佛天地在说话。
“夫人威武!夫人用力!它就要碎啦!夫人加把劲儿!戳穿它!”这是浮屠子的声音。
“咳,咳。”虞玉颜用手指戳了戳浮屠子的胖肉,戳出清晰的‘怼怼’声,“闭嘴,看天。”
“看什么天?嘶——哈!这这这,啊噗噗噗!不是不是,老虞你满脑子装的什么废料,那只是一只平平无奇的蘑菇!你你你要自己瞎想,可别拖上我。”
宁青青的声音娇俏带笑,致命一击:“厉害吧!我从谢无妄那里偷学的!”
从、谢、无、妄、那、里、偷、学、的……
“噗!”
“噗咳!”
正在坍塌碎裂的乾坤阵中,一片死寂。
众修士瑟瑟发抖,偷眼去望谢无妄。
知、知道了这么可怕的秘密,一定会被灭口的吧?会吧会吧?
“咦?”
谢无妄倒是完全没有要暴起杀人的样子。
他的状态十分诡异。
脸上依旧无甚表情,那双狭长的眼睛里静静流淌着一点四大皆空的光芒,有一点生无可恋,也有一点破罐子破摔,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地轻快,心情倒像是还不错。
终于,他幽幽睨了众人一眼。
“看够了?”嗓音沙哑温柔。
“嘶——”
清脆的破碎声从头顶传来,须弥芥子,破了!
修士们立刻作鸟兽散,疯一般地掠出道道残影,散向四面八方。
谢无妄并没有追击,他微垂着长眸,静静立在空中。
同一时间,须弥芥子那里发生了意料之外的状况。
“道君!!!”
浮屠子甩着两条圆滚滚的胳膊,眼睛里闪动着两包圆润的泪,轰隆隆掠到近前。
谢无妄淡淡瞥过一眼。
十分擅长揣摩君心的浮屠子一接到这个眼神,便知道此刻道君只想静静,并不想见到自己。
可是事情紧急,不说不行:“道君!夫人出事了!”
谢无妄缓缓转过那张惨白的脸。
他的脸上也有伤,伤口流干了血,像个被摔裂的白瓷盘。
“什么?”薄唇微动,他像是听不清。
浮屠子那两条粗短的飞蛾眉紧紧拧在了一处,一边引路一边匆匆解释道:“须弥芥子毁掉之时,化成一道光击中了夫人,夫人昏了过去,怎么也叫不醒!”
谢无妄的气息消失了片刻,缓声开口:“器灵。”
神器必定有器灵。
宁青青毁了神器,遭遇器灵的反扑报复。
几息之后,谢无妄看到了她。
她静静地躺在虞玉颜的怀中,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她的神色无忧无虑,眉毛舒展着,肤色通透莹润,微微下垂的眼角被密而长的睫毛盖得严严实实,殷红的唇瓣毫不设防地微微开启,略能窥见一两分香软甜蜜。
谢无妄冷淡地望向虞玉颜,虞玉颜的神色倒是与他想象中全然不同。
他这些眼高于低的手下,向来不怎么待见宁青青。
不过此刻,虞玉颜却表现得像个护崽的亲娘。
在谢无妄伸手接过宁青青时,虞玉颜的眼神竟是明晃晃的不信任。
浮屠子也有一点欲言又止。
谢无妄:“……”忽然有种自己抢走了这两个属下全部家当的错觉。
他缓缓垂下眼眸,探出一根手指,落向她的脸颊。
距离寸许,他发现指尖有个狰狞的伤口,便只虚着抚了抚她。
神念落入她的额心。
长眉缓缓蹙起,他的神色渐渐彻底冰冷。
“夺灵。”
器灵在神器湮灭之时,利用最后的残余力量强行进入了她的识府,夺取她的神魂力量。
对神魂损耗最大的,莫过于苦痛。
它会窃取她最痛苦的记忆片段制造逼真的妄境,来骗取她发自内心的苦痛之泪。
一旦中计,她的魂力便会越来越弱,最终被器灵夺舍。
谢无妄的解释,让浮屠子和虞玉颜缓缓睁大了眼睛。
胖子率先猛地耷拉下肩膀,两条胖胳膊像断了一样,无力地垂在身前:“完了。夫人过得苦哇,怎么可能熬得过器灵?”
虞玉颜的凤眼也变得直勾勾:“是啊。虽然我以前不太瞧得上她,但她也是真的可怜。看着她一天天憔悴,我就一直觉得……心里还挺平衡的。”
两个冤家难得地达成了共识,交换了同情的视线,然后一齐叹息着望向昏迷不醒的宁青青。
谢无妄惨白的眼角狠狠跳了两下。
漏风的声音幽幽从干燥发白的薄唇间飘了出来:“我待她不好么?”
浮屠子望天叹气。
虞玉颜沉默转头。
谢无妄真诚地不解:“我从未动过旁念,她的要求也尽数满足,还要如何?”
也许是因为伤重的缘故,此刻的谢无妄看起来随和了些,浮屠子壮了壮胆,勇敢地说了句大实话——
“道君,您不懂爱。”
说的时候很勇,话一出口浮屠子立马就怂了,尽量把自己的身体藏到了虞玉颜身后。不过再怎么缩肚子,还是露出了五分之四。
一怔之后,谢无妄轻笑出声。
“浮屠子。”他沙哑地缓声吟诵,“那种无用的东西,我永远不需要懂。”
浮屠子和虞玉颜对视一眼,双双摇头。
谢无妄思忖片刻,挥了下手,令二人在周围护法。
不可窥视的结界封住了他与宁青青的身影,外人无从得知他只是在身旁守护着她,还是冒上极大的风险进入她的识府,助她对抗器灵。
俊朗挺拔的身影扭曲着,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
“老屠,”虞玉颜一边揽镜自顾,一边担忧地道,“道君不会去救夫人吧?那幕后之人想必还潜伏在近处,就等道君强行破阵、露出破绽时动手,这当口,倘若道君神魂离体襄助夫人……实属不智,太危险了。”
她急急补充:“我没有想要夫人死的意思!我只是觉得,道君就算进入夫人识府也未必能帮得上忙,反倒平白将软肋暴-露给了藏在暗处的敌人。而且,就算宁青青真死了,我也不会对道君有任何非份之想!”
浮屠子幽幽打量了她一会儿,双眉一撇,嘿地笑了:“老虞,道君办事,轮不到咱们想七想八,做好本份就是了。”
多的他倒是半句不说。
如今风雨飘摇,有些事,必须得烂进肚子里。
虞浩天那件事还不知结果呢,虞玉颜,毕竟是虞浩天的亲妹妹啊,得防。
浮屠子眨了眨眼睛,‘咚咚’拍着肚皮,望向谢无妄亲自设下的结界。
这些年来,道君的嘴硬心软,他一一看在眼里。
要他说,他倒觉得道君的八成的可能,会冒这个险。
道君哪,根本离不了夫人。
被器灵袭击的时候,宁青青听到了一个阔别许久的惨叫声。
再然后……
她晕晕乎乎感觉到有两个家伙在她的身体里面打起来了。
器灵和心魔。
高等生物随便用菌丝一想,便猜到心魔其实并没有死,这段时间它一直低调隐忍蛰伏着,其实是想要搞个大事情。不料世事难料,忽然来了一个器灵,不打招呼就闯进她的识府,两个不明真相的家伙都把对方当成了敌人,就这么打起来了。
宁青青真没想到,隔了这么久之后,竟然又听到了心魔的声音。
真是他乡遇故知啊!(?)
她略有那么一点点忧郁地耷拉着并不存在的眼角,心想:你们不要再打了,要打换个地方打啊?
实在是……吵死个菇。
她也不愁。因为愁也没用,没必要白白浪费那个力气。
不知过了多久,心魔和器灵这两个奄奄一息的家伙终于达成了共识——内斗毫无意义,它们决定联手对付她。
宁青青:“……”
低等生物真是智力堪忧啊!
它们就这么明晃晃地,在她的脑袋里面商量对付她的办法?
身为一只十分正直的蘑菇,宁青青都忍不住想要提醒对方,自己一字不漏地听到了它们的全盘计划。
可惜她没学会用神魂说话,于是只能忧郁地、被动地旁观两个智力降了维度的东西用异常拙劣的手法设计自己……
很快,心魔和器灵这两个相互提防、相互算计的家伙开始扒拉她的记忆,然后商议着,要耗费它们两个巨大的力量制造妄境,把她投放到记忆的某一处。
——宁青青的第一次离家出走。
她一定会伤心痛苦,伤及神魂。
……宁青青激动不已:“好好玩哦!”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眼前的画面慢慢稳固下来。
宁青青发现自己回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乾元殿外。
她感觉到胸口正中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抽痛,双脚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周遭的场景非常逼真,她按捺着心痛的感觉,睁大了眼睛仔细观察眼前的一切。
默立在殿阶两侧的禁卫们面目冷肃,一个比一个不近人情。正中的甬道上,一个头顶红色高冠,身材魁梧的方脸男人得意非凡。
身后的人正在怒拍马屁:“侯爷这礼送得可在点子上了!道君既允了侯爷夺取南海落霞仙岛,想必百年之内,东、南二海便都是侯爷囊中之物啦!若是云水淼争气一点,早早给道君生个小太子……啧啧!那侯爷可不就是这天下最尊贵的舅爷啦!”
方脸男人分明得意,嘴上却要谦虚:“休要多舌。云水淼不过是个玩意,算什么东西!道君这是看得起我,相信我能治理好落霞海域,这才将八百里海地划给我东海侯。”
宁青青上上下下把这个东海侯打量了一遭。
心魔和器灵为她安排的幻境非常精致,她不用动脑子,便知道此刻是什么情形——她与谢无妄成婚百年,她非常期待地亲手制作了新婚百年的礼物,想要送到他的面前,谁知,刚来到乾元殿外,就听到谢无妄收下一个水属性纯阴炉鼎的消息。
她心痛、悲伤,却怀揣着一丝希冀,想要听到谢无妄亲口向自己解释。
宁青青:“……”
真是太好玩了啊!连心痛的感觉都这么逼真!
她目送着东海侯一行走过广场,顺着黑色石阶离开圣山。
宁青青真是……迫不及待想要见到谢无妄了。
在她神游天外的时候,身体已经自作主张地像游魂一般飘回了玉梨苑。
走到白玉山道上,手一滑,偷偷精心准备了数月的木刻小人失手落下山崖。
宁青青:“啊哦。”
心魔和器灵也是十分贴心了。知道她懒,所以在她走神的时候,这具身体会很自觉地自己动。
咳,咳。
宁青青觉得,这两位实际把事情做成的效果,与它们在她脑海里商议的那些阴险狠毒的计谋实在是非常不符。
简直南辕北辙了都。
它们真的不是送她到这里愉快玩耍?据说耗费了很多力量啊!
宁青青快感动哭了。
她非常珍惜地体验着自己这个身体心痛的感觉。
没有体验过爱恨情仇的菇,一定不是一只完整的菇。她十分感激心魔和器灵的付出,她不会辜负它们对她的厚爱,一定好好地玩,全情投入地玩!
她冲着跌下云端的礼物伸了伸手,因为心乱如麻,她并没有去找它,而是扶着山道旁的白玉栏挪回了玉梨苑。
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心中所有细微的情绪。
她爱谢无妄,甚至可以称之为迷恋。一想到他,她的心中便会泛起圈圈激荡的涟漪,又是甜、又是痛、又是苦、又是涩。
宁青青十分感慨——心魔和器灵实在是过于尽忠职守了!
她坐在廊下“想着他”,痴痴地看着太阳落山、月亮升起。
今日……月圆?
月圆之夜,他要回来,喂蘑菇?
宁青青眨了眨眼,扶着身侧的玉梨木圆柱,拖着一双坐麻了的腿站起来,歪歪斜斜地挪向主屋。
刚走到主屋前的木廊上,一阵炽热冷香便从身后袭来,修长有力的大手摁上她的肩。
“夫人。”身后传来了谢无妄的声音。
她转过身,因为腿脚酸麻未愈,不小心踉跄了一下。
他俯身搀住她的双肘,低低地笑:“多大的人了,走路还会摔么。”
右边长臂十分自然地绕过她的身体,揽住她的腰,将她拥入怀中。
她抬起手,抵住了他的胸膛。
“我去乾元殿找你,正巧看到了东海侯,他说的事情是真的吗?你真要留下那个云水淼吗?”她顺着此刻的心情,问出了自己该说的话。
她仰起脸蛋,眨着眼看他。
他生得,真是好极。
纵然高等生物无比挑剔,也无法在这张俊美的脸上找到一线瑕疵。
她不禁暗暗地想:谢无妄在夜宴上曾对自己说过,他留着云水淼,是想看看究竟是谁那么笨,居然用这种智力低下的女子来算计他。
这么好看的谢无妄,倘若好生向自己解释,自己一定可以原谅他。
她弯起眼睛,冲着他笑。
不料他却漫不经心地开口:“那不是你该管的事。”
宁青青:“???”
哈?
胸腔情愫翻腾。
她动了动眼珠,决定静观其变,让这个身体自己动。
她听到自己略有些失控提高了音量:“你是我的夫君!你收什么不好?怎么能收下……一个女子?”
谢无妄失笑:“那又如何?”
他抬手抚了抚她的发。
语气颇有些敷衍。
“不必担心,无人能够取代你。”
宁青青被他的无耻惊呆了。
一只大手摁住了她的后颈,他俯身、侧头,薄唇凑到了近前,沉沉吐出诱人的气息。
“不会让她烦到你。”
好听的嗓音微带一点哑意,说罢,他吻上她的唇。
震惊的蘑菇还没反应过来该如何应对这样的状况,身体已经自发地劈出一掌,将谢无妄搡到了庭院中。
他只是顺着她而已,二人实力悬殊,她根本伤不到他分毫。
“你滚——”她指着院门。
“阿青,”他笑着,眸光却显而易见地冷了下去,“不要恃宠而骄。”
他转身便走。
宁青青很想跳上去,一脚踢在他的腚上,让他摔个大马趴。
恰在此刻,脑海中非常及时地传出了器灵和心魔激动交谈的声音——
“来了来了来了!谢无妄要去找云水淼了,该轮到宁青青一边痛苦流泪一边离家出走啦!”
“啊啊啊好激动!说好了第一份魂力归我!”
“嗤,吾乃上古神器,岂会言而无信?”
“咦嘻嘻,器灵宝贝来贴贴。”
宁青青:“……”
她,她实在是不想扫了这二位的兴啊!
毕竟,出来讨生活,大家都不容易是吧?
宁青青十分艰难地挤出两滴蘑菇眼泪,演得像模像样。
心魔:“哭了哭了哭了!我的魂力——咦?器灵你个小王八你敢骗老子?说好的魂力呢?怎么没有!”
器灵:“怎么可能没有?”
心魔:“你他妈耍老子?!不是说痛苦的眼泪流下来,就能吸到一大口魂力的吗!”
器灵:“你不是东西!吃了还说没吃!那么痛苦的泪,我放在这里,这么大的一坨魂力,它怎么不见啦?不是你吃的,又是谁吃的?!”
心魔:“你放什么屁!老子要是吃过半口魂力,老子叫你爹!”
器灵:“我没你这样的儿子。”
宁青青:“……”
她好像不小心就变成了一个挑拨离间的坏女人。
不过,此刻这个庭院中最暴躁的,却不是心魔,也不是器灵。
谢无妄带着一身重伤,不惜冒险闯入妄境,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控制这具不听话的身躯。
——它在照着宁青青的记忆,一丝不苟地前行。
譬如此刻,无论他心中作何感想,身体却是稳如泰山地绝情,扔下身后悲痛欲绝的她,冷笑着离开了玉梨苑。
谢无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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