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谁看上了(1 / 1)

冯妙放下电话告诉了二子,这小子说跟他自己估的分差不多。

“考完试老师跟我们对答案,我当时估计也就六百五十分。”

“你爸说算你运气好,差两分可就不够了。”

二子:“嘿嘿嘿可是我够了呀。”

冯妙道:“你可能考不上好的专业。你第一志愿报的经济系每年录取分数都比其他系偏高一点,很可能你要滑到第二志愿甚至其他调剂志愿了。”

“我第二志愿是什么来着,法学系。”二子自己想了想,笑道,“这下肖微姑姑该高兴了。”

“法律系也很热门。”冯妙继续他泼冷水,“很有可能被调剂到其他冷门专业。如果万一滑到一个很冷门你不喜欢的专业,你打算怎么办?”

“我第三志愿还报了天文学呢。”二子说,“随他去吧,反正就是要在帝大读四年书,大不了我就跟您学着,我可以考研,妈妈你不也是读了四年师大,跨专业考研又跑去了考古系。”

冯妙想说你妈跨专业考研那是因为有足够的基础,天时地利人和,她这会儿真是有点为儿子担心,熊孩子又不愿意复读。

但是眼下担心也没法子,还是未知数,也只能等等看了。

然而二子同学的好运气再一次展现,他最终被法律系录取上了。

帝大法学院是文理兼收,文科名额多,理科名额比较少,大部分打定主意考法学的人往往都会选文科,二子是理科,主要问题就在于成绩不稳,可以说这次考试成绩发挥不是太好,结果时也运也,竟然让这小子险险地低空飞过了。

大子果然一暑假都没见个人影儿,直到开学前,学校拉练回来,趁着外出假忽然跑回来一趟,二子见他哥来了,就把录取通知书拿给他看。

“你这个,差点没丢人,运气够好。”大子拍拍他问,“李旭呢?”

“李旭过线6分,可是运气不如我,他文科,报的政治、法律都没考上,调剂去历史系了。”二子笑,“有

书读就行,李叔叔反正不能再嫌他连个帝大都考不上了。”

“服了你们两个了,就不能多考几分。”大子道。

二子有点不好意思了,摸摸鼻子笑道:“今年的高考,我拿手的科目都特别简单,拉不开分,我弱的科目又特别难,容易拉分,导致我就考砸了。”

“出息,你就不应该偏科。”大子一边嫌弃,一边却又替他庆幸,没考好可是这小子运气不错。

刚恢复高考的时候文史哲大热门,进入八|九十年代,政法和计算机是热门,文史哲已经遇冷了,所以李志对李旭就读历史系很是不满意,甚至想让他复读了。跟二子一样,复读李旭也不干。

“你开学的时候我就不回来了,以后要住校,自己多注意点儿。”大子嘱咐道。

“嗐,反正我比你强多了,我想回来就能回来,中午跑回来吃个饭都来得及。”二子道,“学校为什么非得要求学生必须住校,不允许外宿,我们家离得这么近,其实也可以适当灵活一下的嘛。”

方冀南走过来说:“上大学就有个上大学的样子,没过过集体生活你上的什么大学。人家学校统一管理,住校也是大学生活的重要内容,别人都住校你凭什么搞特殊?”

“爸,”二子笑嘻嘻吐槽,“我记得你当年上大学,不也没住校吗,我记得我们那时候就住在这个房子里,你天天都跑来家,一晚上你都不落。”

“拿你爸说嘴呢,”方冀南给他气笑了,笑道,“我那时候有家有口了,我有媳妇,我还生了两个费事吧啦的熊孩子,我不光住在家里,每天还做饭洗衣服、接送熊孩子上幼儿园呢。搁这儿挤兑你爸,那你要不要先娶个媳妇、生个娃你再去上大学?”

“要不二子你试试?你真要付诸行动可比爸当时强,起码还有爸妈能帮你带孩子。”大子哈哈笑起来。

二子悻悻地做个鬼脸,自己也笑了。

“不住校你的大学生活就没意思了。”大子笑道。其实他们也知道,作为

本校教师子女可以特殊申请一下,但是二子也想住校,也就那么说说罢了。

也就最近这两年,帝大的管理特别严,今年军训的时间会比较长,并且新生军训可能还不是在本校,会安排他们到其他军事院校参训,这两届的新生在校也都是军事化管理,可以说很能锻炼人。

二子其实还挺向往的,跟李旭开玩笑说,他们读个大学,就顺便把当兵的体验也完成了,多好呀。

“我知道。”二子说,“我其实挺想住校的,就是住校有个最大缺点,吃不到家里的饭菜了。”

“饿不着你。”大子说,“除了军训期间,咱们家这么近,星期天你都能回来,其他时间你中午都能跑回来吃个饭了。”

方冀南道:“上了大学你才开始慢慢地独立,一直呆在家里可不行,你去了就知道了,你的很多同学,尤其那些农村偏远地区来的,可能从初中就住校了,人家独立生活能力比你们强。”

“还有啊,二子我先跟你说,住校就住校,衣服自己洗、事情自己解决,你缺的不是独立思想,而是独立生活的锻炼机会,可别跟你哥似的,好不容易回趟家还得带个床单回来洗。”

大子在一旁:……训二子就训二子,捎带他干什么呀。再说他统共也就带回来那么两回。

方冀南训完二子,扭头问大子,“中午吃什么?”

“爸,”大子大惊小怪地笑道,“主动问我吃什么,爸,您终于像一回亲爸了。”

“谁是你亲爸,我是后的。”方冀南道,“你妈让我来问的。”

“我就知道。”大子道,“我看黄阿姨买鱼了,能不能做那个鱼汤馄饨吃?早就想吃了。”

方冀南道:“黄阿姨今天买的是鲳鱼,不适合炖汤,早不打电话,现买也来不及了呀。家里还有牛肉,做个牛腩馄饨吧。”

“家里还有没有什么能带的吗?”大子问,“我出来一趟,宿舍一堆饿殍等着我回去投喂呢。”

“天热做饭也不好带

。家里有点心什么的,有自家做的小咸菜,回头让黄阿姨给你做点儿辣椒酱。”

方冀南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大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两口子就下个厨,弄点儿吃的喝的。

“爸你们做饭,我跟二子先上趟街,光是班里同学让我带的东西就一大堆。”大子说着掏出一张纸递给二子,二子一看,得,还真一大堆,光香皂就写着五块,还有雪花膏。

“你们一群军校的大老爷们怎么还要雪花膏,美的你们。”

“军校大老爷们就不是人了?”大子笑道,“再说了,也不一定是买给自己,我们学校里好歹也有女的,比如他们拿去追女医生、女护士。”

“军校生还不老实,不是说你们学校蚊子都是公的吗。”二子调侃着,转身就去换衣服,跟他哥出门。

还没走到大门,丫丫穿个红色小裙子从厨房跑出来,追着喊:“大哥二哥我也要去。”

兄弟俩合骑一辆自行车,正好回来时一人骑车一人拿东西,带上她可就碍事绊脚了。

大子问:“丫丫,听不听话?”

丫丫:“听话。”

“听话那就不去了,我们很快就回。”二子笑。

丫丫歪着脑袋,嘟着小嘴看看两个哥哥:“赖皮,大哥二哥最赖皮了,那我要说不听话,你们肯定就说不听话谁还带你去。”

兄弟俩没忍住笑噗嗤出声来,小丫头也不傻吗。

大子忙笑道:“大哥急着帮人家买东西,马上就回来,你看马上吃饭了都。”

“对,回来给你带好吃的,给你买个棉花糖行不行?”二子道,“你看天这么热,太阳这么晒,你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上街就晒黑了。”

连哄带骗把小丫头忽悠住,兄弟俩赶紧骑车跑了。

路上聊起来丫丫,二子说:“小丫头现在迷上刺绣了,弄了个小绣绷,放学回来没事干就绣两针,都没有以前那么皮了,以前她放学写完作业,就满院子调皮捣蛋。”

“有可能继承妈妈衣钵呀。”大子道,“咱们两个是不指

望了,除非能娶个刺绣的媳妇。”

冯妙现在已经开始带学生了,作为老师,服饰考古、丝织品文物修复会有她的学生传承,可她一身刺绣的技艺却没法教给学生。

“丫丫要是也不行,等我给妈娶个刺绣的儿媳妇。”二子道。

大子听这小子的口气,没憋住笑了下,心里骂了句小屁孩。也不知怎么的,明明二子只比他小了不到两岁,大子老觉得弟弟还是个半大孩子,其实眼看这都要读大学了。

兄弟俩完成采购任务,回家时饭菜都已经上桌了,有大子要的牛腩馄饨,还有冯妙做的葱油饼,对门刘大妈见大子回来,还特意送来了一些自家做的五香豆腐干、五香花生米,黄阿姨给装了一碟端上桌,大子说剩下的都带着。

等冯妙给他收拾东西,午饭剩几块葱油饼和一盘炸虾他也拿袋子装上了。

吃过午饭,一家人又回大院一趟,让老爷子看看大孙子。老爷子几个月没见大孙子了,问这问那,张罗着让保姆阿姨给他带吃带喝,又给他带了些饼干和人一大包猪肉脯。

肖微听到兄弟俩来了就从家里过来,恰好大子都准备回去了。

“这就走了呀,”肖微问,“大热天,不叫小刘开车送你?”

“不用,二子骑车送我去坐地铁,很方便的。”大子道。让爷爷的车送他,他可不想混了。

“大子,我怎么看你上大学以后又长高了呢。”肖微道。

“肖微姑姑,我才十九,肯定还能再长。”大子笑道,“我肯定长得比我爸高。”

“你现在看着就已经比你爸高了。”肖微转头问二子,“二子,我听说你考的法律系,要继承我的革命事业了,到底是跟我亲啊?”

“肖微姑姑,下午了也不可以乱说话。”二子一本正经道,“姑姑你现在年轻能干,哪里就要人继承了,我毕业后就是去跟你干,也顶多叫做加入姑姑的革命队伍。”

肖微噗嗤一笑,大子挥挥手说:“肖微姑姑那我走了啊,爷爷你回去吧,爸妈你们都回去吧。”

兄弟俩合骑一辆自行车,方冀南站在门口看着兄弟俩走了,大子坐在后座撇着两条大长腿,一手提了一大包东西。

“得亏是大热天,吃的东西不好带,不然他能把家里搬空。”方冀南摇头失笑。

“班里、宿舍里人多,我们大子人缘又好。”老爷子道,方冀南扶着老爷子回去。

“你说我怎么就喜欢我们二子。”肖微笑道,“你说你家二子这小嘴都是抹了蜜的。”

“调皮,跟你熟就跟你耍嘴呗。”冯妙笑。

“那也得看对谁。”肖微道,“你看他对谁都嘴甜了吗?除了你,我估摸着,能听我们二子这么嘴甜的也就我和丫丫了。”

冯妙一想,好像是有点儿,除了自家长辈,起码跟他爸就不是嘴甜了,哪句气人说哪句。冯妙深以为,都是方冀南自己惯的。

“你说这小嘴,将来要是去哄女孩子,哪个女孩子撑得住。”肖微低了些声音笑道,“哎我说,你这俩儿子,长得可太招人稀罕了啊,你做好准备。”

“……”冯妙听出她那未尽之意,“一堆半大孩子,谁看上他了呀?”

“你问问光咱大院里谁家看上了的,家里有年纪差不多的,可不得列入考虑目标吗,也就是现在还小,你等他们大学毕了业试试。”肖微笑。

冯妙还真想了一遍,笑着摇摇头:“这我可管不着。”

肖微:“你真不管?老爷子管不管?”

“我不管,儿媳妇又不跟我过,这些事情我将来可不多管。”冯妙道,“至于老爷子,老爷子多明白的人,儿子都管不了还管孙子呢?”

“说的也是啊,”肖微琢磨她这个口气,乐不可支笑了半天,拉着她道,“走走走,好不容易熬个星期天,咱俩逛会儿街去。”

“跟你逛街?”冯妙道,“我一会儿得回去,那还有丫丫呢。”

“丫丫自己玩得好好的,叫方冀南看一下。”肖微嫌弃地乜着她道,“俩儿子都上大学了,你还有没有自己的生活了?”

于是冯妙回去

交代一声,叫方冀南带丫丫,说晚饭可能就在外面吃了。

“那你就别回来了吧,”方冀南示意了一下老爷子道,“回头等二子回来,我们晚饭就在这边吃了,吃完饭就回去,你就直接回我们那边。”

冯妙点点头,向老爷子说一声出来,跟着肖微去逛街,两人去买衣服和鞋子,逛高兴了晚上还在外面吃了顿西餐,一直到晚上九点多钟才回去。

随着二子开学报道,冯妙发现,她的个人时间忽然充裕起来。

丫丫也都三年级了,不用像低年级那样每天帮她看作业、读题目,小姑娘学习挺自觉,不像她两个哥哥写作业耍滑头,丫丫写完作业习惯性地就拿去给方冀南检查。

明明她才是正经八百的老师啊,于是冯妙有一次问丫丫,为什么都让方冀南检查作业,丫丫说,两个哥哥教的。

“大哥二哥说,姨忙,要写文章、还要绣花织布,只要叔在家,学习的事情就找叔。”丫丫想了想补充道,“二哥说了,他和大哥小时候就是这样,所以都考上大学了。”

冯妙一时间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好嘛,怎么乍听起来俩儿子考大学都是爹教的呢。

不过方冀南辅导孩子确实也有耐心,冯妙的时间充裕,除了工作,闲暇随意做点儿刺绣,练练手,给自己和丫丫绣个手绢什么的,就更多地用在学术上,开始着手写一本关于我国古代丝绸发展史的专著。

丝织品发展史在一般的工艺美术史著作中都有论述,但目前并没有一本专门阐述古代丝绸发展史的较为详细的专业文献,以她现在的年龄和学术经验,想要写成一本完整的丝绸发展史还有难度,冯妙没给自己定时间限制,潜下心研究考据,她恰好是打算通过慢吞吞写这本书,来促进自己的学术研究。

然而丫丫的作业很快就写完了,方冀南也做不到随身带着小棉袄,丫丫满院子的玩够了,就跑来找冯妙,缠着她教她学绣花。

小姑娘最直接的动力,大概就是暑假里在冯妙的指点下,在自己的白色棉布裙子上

绣了名字和几朵小花,开学后一到学校就赢得了小伙伴的一片羡慕。小姑娘倒是比较有耐心,为了漂亮大约也为了逞能,真断断续续坚持绣完了。

“你真要学?”冯妙认真跟小丫头说道,“丫丫,你以前绣过的,都是最基本的针法,随便谁都能很快学会的,祝阿姨她们不是不教你,因为你是小孩,学刺绣你看着好玩,其实很辛苦的。”

“可是很好玩啊,很漂亮。”丫丫说,“姨也喜欢绣花啊。”

“姨小时候学绣花也很辛苦。”冯妙笑道,“你要真想学,那就得听我的,以后先不要绣了,你去穿针吧,拿一条丝线把针一根根都穿上,每次要穿一百根针,你要是能坚持下去,能很快地把一百根针一口气穿完,我以后就把我会的都教给你。”

“一百根针?”小丫头眼睛一亮,似乎还觉得挺好玩的,忙问,“那我要练几天?”

“那可说不好了。”冯妙不禁笑起来,想了想跟她说,“等你觉得你穿得很熟练、很快了,你就来找我挑战,要是跟姨一样快,你就可以学好刺绣了。”

“要跟你一样快啊……”丫丫小脸苦了一下,有点为难的样子,“可是我在绣坊听说,你手指上长了眼睛的,穿针都不用看,随便一下子就穿过去了。”

“其实也没有她们说的那么厉害,”冯妙莞尔,哄她道,“那都是小婵阿姨她们唬人的,你要想学,就先练练看,这就是为了练个手熟,你看看我的手指头,刺绣时很少被针扎到,但是新学的人就很容易被针扎到,扎的指头上全是针眼儿,就是因为她不熟练。”

“对哦,我也被针扎到过,不过也不疼。”丫丫想了想说,“我都慢慢的,没被扎疼。”

穿针,是司制房学艺小宫女的第一个功课,也是要过的第一关,五六岁接受的基本训练,用极细极软的绣线穿一百根针,磨炼性子也磨炼基本功,小宫女每日的训练便都是穿针,一坐几个时辰,十分辛苦,稍微做不好就会挨戒尺,就这样也至少要先练上半个月。

所以冯妙曾经展示的绝

技,就是细细的绣针和丝线,到她手里看似随意地一送,便轻松穿过,让邱小婵她们十分惊奇,无他,但手熟尔。

至于眼前这个娇憨可爱的小闺女,冯妙琢磨着,先让她自己试试看吧。

冯妙改天还真给丫丫弄了一盒子针,丫丫睁大眼睛:“哇,一共一百根吗?”

“一盒子正好一百根。”冯妙给她仔细讲了规矩,这些针就只能放在小书房里,不能拿到别的地方去。

“你要穿针,就到小书房来穿,”冯妙指着地上新铺的光滑地垫,地垫上摆了小矮桌和托盘,“穿针就在这儿穿,可以喊我来陪你穿,针要是掉了你得想法子找回来,不可以乱扔,可以用哥哥的书架上的吸铁石。记住不可以把针拿到别处去。”

“我知道了,”丫丫点点头说,“不能弄丢了。”

冯妙其实是怕她小孩子贪玩,把针到处乱拿,哪天要是在她衣服里、床单上发现绣针可就有的玩了。

第一次丫丫穿针,冯妙陪着她的,然而这件事机械而又枯燥,冯妙选的已经是比她们平常用的大一号的针了,小小的绣针细如牛毛,丝线也是又细又软,饶是小孩子眼头好,一会儿也就烦了。

“一点也不好玩。”丫丫看着盒子里剩下的针,她穿这么半天,还剩了足有一半啊。

“确实不好玩,还累人。”冯妙道,“可是你看祝阿姨绣花那么好,别人都管她叫老师,她小时候也练过的。”

“姨,你小时候也是这么练吗?”丫丫问,“你练了多长时间?”

“我那时候比你现在还小,整整练了好多天呢。”

冯妙想说,何止是小时候练过,尤其在故宫双面绣小组成立那段日子,她为了怕技艺生疏,一直抽空暗暗地练习,那时候才二十来岁,可以说巅峰状态,现在整日忙着工作,忙着家里的事,也没人再能让她日夜赶工,手艺没撂下,熟练度却未必如前了。

只不过这个熟练度,也只是跟她自己比罢了。

“可是这样眼睛都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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