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气挺好,秋高气爽,热闹的鞭炮锣鼓声中,新娘子在老冯家门口下了车。
新娘子是甬城本地人,知识分子家庭出来的,气质长相没得挑剔,尤其吸引人的就是她身上那件婚礼服,大红的丝绸面料上绣着精致的龙凤百合图案,简直美轮美奂,新娘子一下车就迎来了一片啧啧赞叹声。
新娘子跟来的两个伴娘觑着空就悄悄问新娘:“哪个是你大姑姐呀,哪里买来的这么漂亮的婚礼服。”
私下有机会说话时,新娘子就指着冯妙笑道:“这就是我大姐,你们自己问问吧。”
两个伴娘有点不好意思了,她们都还没对象呢,哪能就真开始张罗婚礼服,但是姑娘家总是爱美,必然记在心里了。
结果冯妙没想到这件婚礼服还引出一点风波。
中午吃了喜宴,亲戚朋友便都散去了,之前上门接来的亲戚,还得给人家一个个送回去,方冀南这次拉着三叔家的堂弟一起忙这事,堂弟找不到路,可亲戚自己认得回家的路啊,好歹有人跟他帮忙了。
该送的客人送走了,冯大姑留了下来,找到冯妙说:“冯妙啊,新媳妇那衣裳你给做的?正好,给你表侄子的媳妇也做一件。”
冯妙脑子里反应了一下:“哪个表侄子?”
“嗐,看你这话问的,”大姑说,“我大孙子,大宝,你表哥家儿子呗。”
“……”冯妙顿了顿,明明记得也就比大子大了几岁啊,“大宝多大了,就预备结婚了?”
“嗐,咱们大宝都十八了,”冯大姑说,“去年说的媳妇,打算年底腊月结婚,具体日子等我找明白人给算算。”
“十八也不够年龄啊?”
“啥年龄,回头找人把年龄改改,再不然就先不领证,谁还真等到满20岁结婚。”大姑说,“他媳妇十七了,跟我差不多高,比我瘦点儿,就照新媳妇身上这样的,你给做一件,到时候就不要你送别的礼了。”
冯妙:“……”
“这样啊,”冯妙想了想说,“大姑,我估计
你赶不上了,新娘子那件衣服,是提前半年就在江南市定做的,大宝年底结婚,实在赶不上了。”
大姑:“我就不相信一件衣服得半年。冯妙你们姐弟三个都有出息了,我这亲大姑都不能沾沾光,一件衣服你可别舍不得了。”
冯妙:“……”
她还真舍不得一件衣服,她舍不得的原因,最主要就是听不惯这个理直气壮的口气。
“她那衣服千针万线绣出来,能不费功夫吗,再说不一定是衣服得半年。”冯妙慢悠悠道,“是人家那个绣娘手上活儿特别多,你去定做得排队,排队半年还是少的呢,遇巧了前边排的多,你一年都排不上。”
关键是,要不是她是合伙老板,她们绣坊压根就不会接这种定制婚礼服,光是出口的团扇和刺绣和服订单都忙不过来了,又在忙着新开发缂丝产品。
大姑:“那不行你就给她加点钱,叫她先给我们做呗,冯妙,那是你亲表侄子,你看我话都跟大宝说出去了,他说好看,我说等他结婚给他媳妇弄一件。冯妙,你说你现在有出息了,日子好了大城市人了,亲戚朋友也得多照顾一下,谁跟谁呀,你可不能跟那个卞秋芬似的,自己发达了六亲不认,忘爹忘娘的货,她爹娘整天在家骂她呢。”
“卞秋芬怎么了?”冯妙不急不恼地问了一句。
于是大姑开始喋喋不休讲卞秋芬,说卞秋芬大学四年就回来过两次,自从结婚后几年没回来了,她亲大伯死了她回来过一次,还是她爹娘打了两个电报催回来的。
然而有一说一,有些事情上冯妙是不太待见卞秋芬,但是在她对待娘家这件事情上,冯妙其实觉得她没什么错。
这事情上肖微有一次还跟她讨论过,说卞秋芬的娘家就很极品,之前的就不说了,自从她嫁给肖淮生,卞秋芬的娘家每次写信打电报,中心主题基本上就只有一个:要钱。
而且要钱的理由五花八门,哪个亲戚结婚了,哪个亲戚生孩子了,这些勉强算是人情往来吧;爹娘生病了,侄子生日了,这些也勉强算是家人
亲情吧;家里修房子跟她要钱,小弟订婚跟她要钱,就连她大弟两口子想买个摩托车都能跟她要钱,理由是她在帝京有身份,家里没个摩托车没面子。
偶尔不是要钱的电报和信,差不多就是让她回家的,似乎什么屁事她都应该千里迢迢跑回去一趟,真有重要事情也就罢了,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去世了,她爹娘都能给她专门给她打电报让她赶紧回去烧纸,还振振有词说农村白事规矩大,她不回去爹娘不好看。
退一步讲,别说卞秋芬一个穿越女,能不能认同为原主还一说,就是一丝不掺假的原主,摊上卞秋芬那样的娘家人,少来往也没什么不对。换给谁都该这么干。
肖微在法院工作,很多事大约见惯不惊了,肖微就说过,卞秋芬在娘家的事情上处理拎得清,原生家庭接受不了,既然都逃离出去了,不就是为了远离吗。
冯妙笑笑道:“大姑,我听说卞秋芬一年两季礼,春节和中秋节都会寄钱回来的,路远工作忙,也没六亲不认啊。”
“呸!”冯大姑道,“她一年两季礼,一季寄一百块钱回来,别的啥也不管、啥也不问,远近亲戚她都不来往,还嫁的那么远,平常又帮不上忙,这闺女白养了。”
“一百块钱也不少了呀,”冯妙道,“一年两百,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也就几十块呢。”
大姑说:“她不是有钱吗,她有钱有势,嫁得好婆家都是干部,你看看她家里两个弟弟,她当大姐的不该帮吗。好容易老卞家出个大学生,嫁到帝京有出息了,大家还觉的脸上有光呢,她可好,没有人情味,村里她三婶的娘家侄子去帝京看病,专门打电报托她给找找人,她理都没理。”
冯妙:“她三婶的娘家侄子啊,生的什么病啊?”
大姑于是开始说生的是什么什么病,去了哪里哪里治……
冯妙:“现在治好了吧,现在都能正常了吗?”
大姑又开始说现在那人如何如何了,重活干不了,媳妇也不想跟他过了……
冯妙:“哎呦,那有孩子了吗?”
大姑
:有一个孩子几岁几岁了……
冯妙有时候觉得,这个世界似乎是割裂的。比如她在西三所的时候感觉是一个世界,在帝京家里的时候是一个世界,回到老家觉得是一个世界,现在跟大姑说了会儿话,让人觉得好像来到另一个世界了。
同时冯妙发现一件事情,就是卞秋芬老家的许多人,似乎并不知道她嫁给肖淮生是当后妈,在大姑他们这些人口中,卞秋芬嫁了个家庭很好的干部子弟,从来没提到过肖淮生有三个孩子。
至于是谁瞒了的,是卞秋芬本人还是卞秋芬的爹娘,那就无从得知了。毕竟卞秋芬就不怎么跟娘家来往,肖淮生没来过,她爹娘家人也从来没到帝京去过。
冯妙被大姑拉住说话,冯跃进忙了一上午在西屋喜房里稍微休息一下,听着外头他大姑哆哆哆对冯妙狂轰滥炸,听着冯妙一路把大姑的话题引向稀奇古怪的方向狂奔而去,一路跑题万里去了,冯跃进不禁想笑。
“大姐这个性子也真有趣。”新娘子悄声笑道。
“我去看看。”冯跃进说,“我姐也累了,哪来的工夫听她呱呱。”
冯跃进从屋里出来,随手借了村里本家来给他帮忙喜事的拖拉机,扯着嗓子吆喝一声:“大姑,快点儿,赶紧的我亲自开拖拉机送你回去,旁人可没这待遇。对了,给你的喜烟喜糖呢,都拿上,可别忘了。”
大姑一拍衣兜,赶紧往堂屋跑,去找她这两天装喜烟喜酒喜糖的布袋子。
冯妙憋不住一笑,冲冯跃进比了个大拇指,转身溜了。
等到冯跃进开着拖拉机把大姑送回家,都送到村头了,冯大姑恍然想起来:哎呦,我跟冯妙要的那新娘子衣服呢?
冯大姑下了拖拉机:“跃进啊,我让你姐帮忙做一件你媳妇那个新娘服来着,你记得跟她提个醒啊。”
“哎呦大姑你看我都快忙死了。”冯跃进说,“我记性可不好,你下回看见她自己跟她说吧。”
10月2号从老家返回帝京,冯跃进送他们去机场,便说他还有几天婚假,这几天在家就把冯妙那边房子
收拾出来,好了让爷爷和爹娘搬过去。
“对了,我还办成一件事。”冯跃进笑道,“我撺掇刘大光以村委名义去申请装个电话,他说申请上了。”
“这个事情好。”冯妙笑。
老家这边其实她早就想给装个电话了,可是像这样偏远农村,并不是你交钱就能装的,城镇居民装个电话都得申请排队等上半年,农村当地还没有批准私人电话,只有以村委名义申请装,集体单位,倒是可以的,不过听说也得排队等上几个月。
反正三个月后,冯妙空余闲暇织出来的那把缂丝团扇的扇面成功下线了,冯家村的电话貌似还没装上。
再把缂丝扇面送去给专业的制扇师傅,一把真正的手工团扇,扇骨的制作过程可能就需要两三个月时间。当然冯妙不用等那么久,师傅那里很多材料都是已经处理好了的,她把缂丝扇面送去,给了师傅图样,两天后取回了一把古色古香的缂丝山水团扇。
满意。
如果不是太新,混在故宫旧藏的扇子里边应该都差不多吧。
冯妙一高兴,就拿着这把足以以假乱真的团扇去跟她的导师显摆了,小得意地跟庄老说:“这把用了我三个多月时间,现在差不多熟练了,您等我两个月,我给您做一把您喜欢的。”
“好看的我都喜欢。”庄老拿着那把唐寅山水的缂丝团扇看来看去,笑眯眯道,“要不你这把先借我玩几天。”
“那这把先送给您吧,”冯妙也笑眯眯道,“我现在手熟了,回去再做一把更好的。”
庄老:“成交,先下手为强,旁人不许跟我抢。”
想了想又嘱咐道:“你可别告诉吴老头,他知道了又得抢我的,他就喜欢跟我抢东西,以前你考研究生他还想跟我抢学生。”
于是西三所的工作人员们便看到老国宝一身忒不讲究的打扮,菜市场大爷似的背着个手,手里偏还拿着一把华贵精美的缂丝团扇,大冷天里摇啊摇的美滋滋晃悠。
这一年寒假,刚一放假俩孩子就被送回了老家,冯妙送去的。路上就
跟俩小子讲,你们去了一定不能把作业丢到脑后勺去,每天按时写作业。
“能不能在姥姥家过完寒假,可就看你们作业写得怎么样了。”冯妙说,“你小舅妈是老师的老师,等她春节跟你小舅回去,我就让她仔细检查,没按任务完成的,过完年初二就让你小舅把你们打包送回来,然后开学前你们就只能在家补作业了。”
俩小子向来知道妈妈说到做到,比如冯妙下达任务时从来不说“打死你们”,因为这个没法兑现,而她说做不完作业打包回家,那就肯定能兑现。
大子笑嘻嘻:“保证完成任务。”
二子问:“妈妈,小舅妈为什么是老师的老师?”
“你小舅妈是中师学校的老师,她们学校就是培养老师的。”冯妙道。
“跟师大一样?”
“差不多吧。”
“小舅妈厉害。”二子扭头开始跟哥哥盘点,他们到底有多少作业,盘算着能不能提前给他对付完,还能玩得痛快些。
把小哥俩送到地方,冯妙只在老家呆了两天,又风尘仆仆飞去江南市,春节前时间比较短,她这次没有开办“冯技术员培训班”,平常新来绣娘的培训邱小婵已经能做的很好了,冯妙这次来,是为了跟缂丝艺人研究古法缂丝工艺。
研究丝织品文物的人都知道,缂丝文物基本没有假的,因为对于缂丝这门古老的手工艺来说,造假太难了。造假的成本和难度可能比他造假所能获利要高得多。并且古法缂丝和现代传承下来的缂丝工艺,会有一些细节的差别。
冯妙本身对缂丝工艺并不精通,查阅古籍,研究古代缂丝织品,她还调研了国内“明缂丝”和“本缂丝”现状,江南市传承下来的就属于“明缂丝”,而崇城一带属于“本缂丝”,外观差别很明显,但织造方法相同,都是通经断纬。冯妙在尝试着研究它们的缂织方法,恢复传统工艺。
而经过这半年的努力,她们绣坊已经完成了第一批缂丝订单,主要是出口日本的缂丝和服腰
带,冯妙接下来着手开发一组缂丝团扇。
“我们新收了两个学习缂丝的小伙子,其中一个还是美术专业的学生。”祝明芳告诉她。
冯妙就爱听到这样的消息。这阵子冯妙跟祝明芳讨论最多的就是缂丝。其实她们现在做缂丝产品利润不大,因为织工少,不成规模,前期投入的成本又太大,但是一天天发展起来了。
腊月二十八,冯妙赶回帝京过年,方冀南来机场接她,戏称她“空中飞人”。
“跟你说一个好消息,老家村里的电话装上了,前天我刚跟爷爷和俩孩子通了电话。”方冀南道。
于是冯妙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电话装在大队部,她先打过去,一说她是冯妙,对方就喊姑姑,本家侄子辈的一大堆,其实冯妙也分不清是谁,就说:“你帮忙去我家看看,叫我娘来接电话,我过十分钟打过去。”
十分钟后打过去,陈菊英和冯福全一起来的,问小孩,说俩孩子被冯跃进接去甬城玩了,年三十跟小舅、舅妈一起回来。冯妙问了着年货备好了吗之类的家常,家里一切都好。
“熊孩子玩得可真欢。”冯妙放下电话道。
于是这个春节就变得索然无味了些,年三十冯妙和方冀南回老爷子那边一起过年,三个大人就很无聊的感觉。肖父今年身体不太好,前阵子还住院,过年前才出院回家,肖微也没心思来串门找她说话。
年初二卞秋芬和肖淮生来肖家,照例来老爷子这边拜年走动了。大过年,卞秋芬穿了一件深红色长款羽绒服,还烫了头发,看起来气色不错。
卞秋芬不是笨人,知道冯妙故意不待见她,倒不会表现得那么亲昵热络了,见了面客客气气的。两人毕竟是老乡在一个单位,保持客客气气也挺好。
卞秋芬这次把老三肖京京带来了,小孩四岁多了,很漂亮的一个小男孩,长得不随肖淮生,认识的人都说跟肖淮生前妻长得很像。肖京京跟卞秋芬特别亲,特别黏她,一直牵着她的手跟在后边,小孩活泼可爱,冯妙喊他名字,他就躲到
卞秋芬身后冲冯妙笑。
看得出,在对两个大的失望之后,卞秋芬把精力和关爱都放在这个老小身上了,对肖葵和肖玫就是和和气气的。
“两个哥哥不在家,也没人跟他玩了。”冯妙拿了一把糖果送给小孩。
“大子二子跑出去玩了?”
“回老家呢,在姥姥家过年了。”冯妙道。
“唉,你说我带着三个孩子,都好长时间没顾上回去了。”卞秋芬坐下说话,小孩就自发爬到她腿上坐着。
卞秋芬就哄他:“京京,去跟姐姐玩呀,找找姐姐们跑哪儿去了。”卞秋芬跟冯妙笑道,“熊孩子就整天黏着我,你说两个大的也不带他,只管自己玩,大院里他也不认识几个小孩。”
升初中后肖葵也在附中,跟大子不是一个班,两人就随意聊了些小孩学习之类的,大子期末考试考得不错,卞秋芬说:“肖葵成绩总是那样不好不坏的,肖淮生也没时间管她,将来也不知道能怎么样。”
两人聊了会儿,客厅那边方冀南送肖淮生出来,一家三口就手牵手走了。
“怎么了,蔫巴巴的样子。”方冀南看着冯妙道。
冯妙:“你说小孩不在家,过年怎么那么没意思。”
“过年呗。”方冀南笑道,“老家今年肯定热闹了。”
“那是肯定热闹了。”冯妙道,“你那俩儿子,到哪儿不热闹呀。”
寒假开学没多久,农历二月中,老家打来电话说老爷子病了。
冯妙和方冀南起初也没太在意,毕竟老爷子这个年纪,老毛病总是不缺的,跟冯跃进通了电话,冯跃进说他这几天就回去看看。
两天后冯跃进打电话来,说:“姐你们要不回来吧,爷爷让你们回来一趟。”
冯妙心里顿时有些不好的预感,放下电话告诉方冀南。方冀南默了默,跟冯妙说:“那赶紧准备一下,我去请个假,明天咱俩先回去。”
回到家人就不行了,一边抓紧给冯振兴发电报,一边方冀南打电话跟他父亲说,让沈父安排人把俩孩子送回来。
老爷子79岁了
,作为长子,其实冯福全早就把有些事情预备起来了,甚至在两年前老爷子因为血栓病住院时,他就先给老爷子准备了木料。人到了一定年纪,便把生老病死看得多么顺其自然,老爷子自己挑的木料,还跟冯福全讨论了一番。
老人之前在村前冯妙和方冀南那边的房子里住,也是在那房子里走的。老人一走,本家近房便自发来帮忙操办,冯福全便说,得抬回老宅去,老爷子得在那边出殡。
这让方冀南有些不好接受。
他知道乡间这些风俗,送老如抄家,老人从哪个房子出殡,房子必然要搞得一团糟,那个房子三年内也不能再办任何红白喜事。所以农村往往会发生几个儿子都不愿意老人在自家房子里办丧事的事情。
可这些对方冀南来说根本无所谓,他三年内总不成儿子要结婚办喜事,完全不会有任何影响到的事情。老爷子已经不在了,做什么非得再抬回老宅去送。
冯福全说,是老爷子自己嘱咐过的。
“你爷爷一辈子都是个讲究人,凡事讲规矩、讲礼数,该怎么着就怎么着,我是长子,老小跃进也结完婚了,自然应该在我家里出殡。冀南你是老爷子的孙女婿,怎么能在你这边出殡呢,没这规矩。”
也是,老宅姓冯,他这边房子姓方,他又没招赘给冯家,老爷子自己都安排好了的,人生的最后一程也是合规合矩。
79岁了,这在农村是喜殡,全村的人们按部就班忙起来。老宅的两扇木板大门上,冯跃进结婚时的喜联还看得见大红印记,便又贴上了白色丧联,生命更迭,岁月交替,白纸灯笼挂起来了,白色灵幡升起来了,一个人,一辈子,就这么端端正正画了个句号。
第二天,沈父派了身边的勤务小王带着俩孩子坐飞机赶来,同时让小王帮他送来了花圈。
冯妙在大门口接到小王和两个孩子,便让他们先进去给老爷子灵前磕个头,进去时看到冯振兴媳妇和冯跃进媳妇一边一个披着白色麻布站在门口,迎接来吊孝的女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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