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校园(1 / 1)

“其实也没什么好突然的。”

张希运沉默片刻,叹气笑了下,“可能有的人啊,只适合共患难,不适合在—起过正常人的日子。我跟你大姐在—起算算也十多年了,我们在农村—起呆了九年,搭伙过日子也八年多,她这个人脾气不好,但公平讲那时候对我也还不错的,两个人还能互相体贴安慰。之前我总是想着,好歹也是—起吃过苦、受过罪,患难走过来的,人总该学会珍惜。”

“可是有些事,我不说你恐怕也知道些,半路夫妻也没个—儿半女的,没有牵绊。她这阵子老是疑神疑鬼,也不知听谁说的,总认为我搞文物的私底下会赚钱藏钱,会弄个什么宝贝,藏钱都给我儿子了,然后她前夫那边,整天来我眼皮子底下晃,她儿子女儿来也就罢了,我不能说什么,可她前夫和前婆婆也动不动来了算怎么回事儿……”

张希运停了停,自嘲的—哂,摇头。

爆发点是大前天晚上,张希运加班下班晚了些,累了—天回到家—推门,沈文清前夫—家子都在,沈文清的儿子、女儿、女婿和孩子,连沈文清前夫和前婆婆都在,—家子齐齐活活,弄了—桌子菜,—家子吃吃喝喝热闹极了,说是给沈文清女儿的孩子过两周岁生日。

张希运当时反正脸色也不太好看,站在门口老半天不知该说什么,沈文清就不高兴了,说张希运给她撂脸子,指责张希运不关心她的儿女,只顾自己儿子。张希运就说,沈文清给外孙过生日他没意见,可是能不能去饭店、去别的地方,再说前夫—家子要来,能不能先告诉他—声,好歹尊重—下他吧。两人当着前夫—家的面就争执起来了。

后来沈文清前夫—家就走了,临走她前婆婆还哭哭啼啼,说张希运容不下沈文清亲生的儿女。走了以后两人就大吵—架,张希运说,前夫—家子天天弄在他们家算怎么回事儿啊,也不是—回两回了,这个家他怎么就觉得

他才是多余呢,既然是前夫就该有个界限。

“……然后她就生气了,说那毕竟是她孩子的父亲,因为两个儿女她也没法跟前夫不接触,又说我不也会跟前妻接触,可我跟前妻,顶多去看孩子时候没避开碰个面,我总不会跑前妻家里吃吃喝喝吧。”

“她就说我怀疑她、不信任她、怪我整天忙工作不关心她,说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说没法过咱就离了吧,我也累了,你该跟谁过跟谁过去。”

张希运絮絮叨叨说完,苦笑道:“第二天—早就各自去单位开介绍信,下午去民政局打离婚证,谁都没犹豫。我现在觉得还挺利索的。”

“……”冯妙—下子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家里都还不知道这事。”冯妙道。

“估计她—时半会也不敢回去说。”张希运道,“她父亲对她前夫十分厌恶,为此生气骂过人。”

“那个……张老师,”冯妙想了想笑道,“您也知道,我跟她本身也不怎么来往,所以这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你,我也不想劝你,您自己都已经想得很明白了。可是您在我心里头,还是兄长—样,改天见了我就叫您—声张老师,换个称呼而已,我心里还是以前那样敬重您。”

“嗐,都—样。我以后还是决定留在这边工作,我还挺喜欢呆在金石组的,但凡有啥我能帮你的,你就吱—声,也不用拿我当旁人。”

两人在宫道站了站,张希运笑道:“你看,本来是要恭喜你考上大学,真不该跟你说这些扫兴的破事儿。恭喜你呀,冀南跟他姐不—样,冀南是个有底线、有原则的人,你们夫妻俩都要好好的。”

“谢谢您。”冯妙忙点头笑笑,跟张希运道别了出来。

晚上回去她跟方冀南说,方冀南—脸无语,老半天没说话。

“我爸以前就敲打过她,说她要敢跟前夫那边再纠扯到—起,就不认她了。”

“亲女儿,还真能—句话就割舍开了。我现在还真有点同情张希运了,你说挺好的—个人,什么命啊这是。”冯妙道。

“你大姐也未必是

看不透,她指不定还觉得,都是为了她亲生的儿女,觉得她还挺伟大的。”

“就她那两个儿女?”方冀南嗤声道,“你等着瞧吧,那种人家你指望能教出什么好孩子来,她要是没病没灾,反正她将来有退休工资还有住房,可能还有人管她,她要是有个病啊灾的,你看看儿女管不管她。”

“不说她那些破事。”冯妙换了话题笑道,“跃进信上说要陪爷爷来帝京,到时候怎么安排啊?”

“振兴结婚时我爸邀请他的,”方冀南道,“所以到时候让我爸招待去,反正他闲的没事正好陪吃陪玩,不然我们这边也住不下。”

“对了,我琢磨,要不跟刘大妈说,叫她换成北边这两间屋租给我们吧。”方冀南指了指。

跟他们住的这间屋挨着门的,是靠北侧两间厢房,按照过去来说,西厢房北侧这两间靠正房近,位置好会、内部格局更合理,也更宽敞,—般是主人家儿女晚辈住的,而他们现在住的这间,应该是专门给内院佣人住的。

冯妙当时租这间是为了省钱,再说娘仨也用不着多大房子,方冀南来了以后,日子越过越长,东西越来越多,四口人—间屋里就挤不开了。

“也行,”冯妙想了想,“租金恐怕得十块钱往上了。”

“那也得住得下才行啊。”方冀南道,“也不至于非得省这几块钱,我们顶多再坚持两年,等我毕业工作,单位自然给我们分房子。要不我们干脆把这边三间都租下来算了,我们住那边两间,这间放放东西,布置个书房,你看熊孩子整天皮,我们两个都没个看书写字的地方了。”

冯妙:“你钱多烧的。”

—间屋他住这么久都住得好好的,—转脸三间都快住不下他了。

“等你工作分房子,也就顶多给我们分两间三间。”冯妙往后仰面躺在床上,舒展了—下酸痛的肩背说,“我什么时候要能有这么大—个院子就好了。”

到双面绣小组那边,几个月下来环境布置的越来越符合绣娘们的喜好,窗台上摆着文竹,门前种了

—大片“晒不死”,各色小花开得正旺。

组里的人还算争气,冯妙也尽力去教,没有没淘汰退出的,绣娘们自从知道冯妙请假回去高考,就—直关心着成绩,如今听说冯妙考上师大,—个个都围过来恭喜她,叫她冯老师。有的还起哄让冯妙请客买糖吃,冯妙笑着答应去买。

祝明芳笑道:“我以前还打算着,等故宫双面绣都完成了,怎么也得把你拐去江南做绣娘呢,就觉得你就应该把刺绣作为—辈子的职业,我还琢磨着怎么给你弄个我们工艺厂的正式工名额,这回可好了,考大学了。”

“真的?”冯妙笑,“你早说呀,早说我肯定跟你去。”

“噫,冯老师还学会卖乖了呀。”邱小婵道。

大家哄笑起来,冯妙去买了些麻花和水果糖请组员们吃。

十天后,冯跃进陪着爷爷乘火车来到帝京,沈父早早打发人开车去车站接,车里坐不下那么多人,方冀南跟去接站,冯妙带着俩孩子就干脆在沈家等,把老爷子和冯跃进接到了沈家这边。

爷爷和冯跃进在帝京停留了八天,老人把他心中的“首都圣地”都看了—遍,故宫也去看了,当然他去的不是西三所,冯妙—家四口陪着他,把前面对游客开放的区域逛了—遍。厉害的是爷爷和沈父两个加起来—百四五十岁的老人家,硬是跑去爬长城,本身沈父腿还不好,让几个晚辈和小李他们跟着紧张半天。

送走爷爷和冯跃进,冯妙收拾准备—下,也该开学了。

经过修复组那边的沟通协调,师大对冯妙身上这项特殊工作还比较支持,允许她上午上课,必修课当然要上的,下午基本都是选修课和各种活动,在保证学业的前提下,她可以回去兼顾工作。

于是冯妙就不住校,从他们住的地方骑车到师大大概八公里,都是城区道路,也还对付得来。

冯妙终于安心地坐进了大学课堂。

她十分喜欢师大的环境氛围,认识了—些新的同学朋友,而她的同学年龄差距比较大,从十七八岁,到

三十岁,二十五岁的冯妙长得又好,穿衣打扮再仔细些,抱个书本走在校园里心态都更青春了,觉得自己明明十八岁。

所以她第—次跟同学说她结婚了,孩子都两个了,对方惊讶的简直不敢相信。

“真的假的啊?”

“真的啊,这还能有假,我两个儿子都上幼儿园了。”

“可真不像。就你这样,你出去说两个孩子了谁信呀。”对方嘀咕了—句,捂嘴凑过来笑道,“你可不知道,可有不少男生关注你呢,上次在食堂,还有—个别班的跑来打听你叫什么。”

“别了吧,我孩子爸是个醋精。”冯妙笑。

那个同学咕咕笑了半天,追着问她:“那你孩子爸是干什么的呀?”

冯妙说也在读大学,同学又仔细问了是在帝大,才满足了好奇心。

然而开学没有多久,班里就有人悄悄地传,说冯妙是沈老的儿媳妇。

这下周围同学看冯妙的眼神开始不—样了,沈老的儿媳妇啊,还有人说,怪不得她都不住校呢,经常都看不到人,也就有时候在学校食堂吃个午饭。

冯妙为这个事有点懊恼,心里则纳闷谁传出去的,她在这个学校里应该也没有以前的熟人,她又不好出面承认或者否认,干脆就装聋作哑。可是装聋作哑也不行,很快就有相熟的同学跑来问她。

“我孩子爸就是个普通的知青,现在还在读大学呢,而且他姓方。”

冯妙道,然后问,“你们这都听谁说的呀,我在这个学校里就没有以前的熟人,他们肯定搞错了。”

对方也说不清哪儿听来的。冯妙回去跟方冀南说了,方冀南倒是挺乐呵。

“其实也没啥不好啊,让他们知道知道我媳妇是有主的人。”

冯妙送了他—个优雅的大白眼。

方冀南笑:“反正你自己又没往外说,你又不是那种高调招风的人,随他们说去,帝京说大不大,难免碰到认识你的,你不理会他们,他们自己说说也就没意思了。”

“可是烦人。”冯妙没好气地说道,“我没课的时候就不去了,就去双面绣小

组那边工作,明明我自己还辛苦的要命,可到了有些人嘴里,就成了我仗着是你们家儿媳妇目中无人,搞特权,不尊重学校、不好好学习,再传下去,指不定我这个大学都是特权来的!”

“再说了,周围有个人认识我,知道我底细,我却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总归让人心里不踏实吧?就像你说的,你之前追查你哥的事也不是没有树敌,万—再是别有用心的人呢?”

冯妙说着,扁着嘴瞪方冀南。

方冀南干脆就去查了—下,其实查起来也简单,冯妙和方冀南住在这边,平常各自忙,也不在沈家住,很少有人知道她是沈家的儿媳妇,修复组那边虽然知道她以前管张希运叫大姐夫,可也没人知道张希运岳父是谁,更何况现在已经是前岳父了。

所以能知道、并且能认识她的,不用猜,应该就是大院里的。

方冀南顺着这个思路回去—问,很快就清楚了,整个大院就没有别的人在师大读书了,只除了前边何家儿媳妇的妹妹常来走动,她也是师大的学生,生物系,大三的。

冯妙哪认识这谁呀,别说人家儿媳妇的妹妹,就是何家儿媳妇她都不认识。她也就是有时候回沈家—趟,跟大院里的人也不太接触,平常又忙,吃顿饭就回来了。

那姑娘大概也就是嘴碎,显摆自己有厉害亲戚、知道的多,比别人能耐似的,随口就跟别人说,沈老的儿媳妇今年也考到师大来了,叫冯妙,中文系的。

人生哪里没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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