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在雪地里来回跋涉了大半个月,刘慧明享受了很多特权都觉得非常辛苦,身上被冻伤了好几处。因此一回到大同他就给他们放了三天假,让他们好好放松放松,也间接刺激一下大同的经济。
不过,将士们可以放假,他却不可能完全放松下来。大军快断粮了,卫景瑗、王继谟都找上门了,他必须尽快搞定粮草问题。
吃了刘吉的羊肉汤,刘慧明大发神威,先把绿蕊降服了,之后又到赵小丫的房间里缠绵了半夜,至于伍翠儿嘛,他真的不想见到她。
第二天一早,他早早地醒来,吃过早饭就让人把樊浩叫了进来,大军快要断粮了,商贾必须要有所贡献了。他既然已经在代王面前夸下海口,现在到了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刘三强在山西已经初步建立起了一套完善的情报网络,罗靖负责山西本省的军情收集,樊浩负责民间情报的收集,他自己则主导全局,与蒙古的腾吉泰、华北的刘佩琦和南方的曾孟楠等分部进行情报交换,工作量着实不小。
樊浩这段时间与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人也变得不像以前那样老实巴交了,行走坐卧间都透露出一股江湖气息。
刘慧明让人给他倒了杯茶,问道,“罗文信回来了吗?”
“回来了!”樊浩听说先生有招,便风风火火地跑来了,虽然大冷天冻得鼻孔冒泡,但心里却踌躇满志。
在先生的书房里,他们四川的老人是最放松的,樊浩正经了没多久就现了原形,他先手舞足蹈地讲述了这段时间的工作,最后才说到罗文信的身上,“这厮上蹿下跳,书信来往不绝,兄弟们盯了他半个多月,总算摸到了他的行程。”
“好!”刘慧明在一份手令上盖了印递给他,“去找赵良栋,立即行动,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樊浩欢喜得不得了,他早就等着这一天了,自己这两个月带着手下在山西各处兜兜转转可吃了不少苦头,也受了许多白眼,先生今天终于要收网了,他也可以扬眉吐气了。
一听说可以对罗文信动手了,樊耗嗖地站了起来,恶狠狠地道,“标下这就去把这些狗杂碎全都抓起来砍了!”
刘慧明忙摆手制止了他,喝道,“好好看军令,只准你灭罗文信一门,其他人不要动。”
樊浩心里顿时凉了半截,迟疑道,“标下有些糊涂了,按照您以前的风格,这些商贾早就人头落地了,就像夷陵那样,多爽快,现在的您怎么像个菩萨一样了呢?”
刘慧明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道,“你小子,不要这么暴力嘛,咱们现在是大官了,遇事要讲道理。”
樊浩撇了撇嘴,不屑地道,“这帮土财主没见过世面,作威作福惯了,根本讲不通道理,还不如都杀了,夺了他们的财产做军资最好。”
刘慧明抬脚想踹他,想起自己才说的话又放下了,笑道,“杀戮是不能解决问题的,你这种做法是杀鸡取暖,是一锤子买卖,不可取,咱们要细水长流。”
樊浩很快就明白了他的弦外之音,喜道,“哦,原来如此,标下懂了,这些土财主虽然没见过世面,但他们常年和关内外的人联络,筹集军资的渠道比我们快多了,杀了确实可惜了。”
刘慧明笑吟吟地看着他,听他又补充道,“不过,也不能对他们太好了,对他们太好了他们就以为我们怕了他们。”
刘慧明嗯了一声,“这个力度就由你自己拿捏了。”
送走了樊浩,刘慧明就把卫景瑗和姜瓖招来商议粮草问题,虽然他可以从这些商贾身上压榨一部分赎金,毕竟只是一锤子买卖,长远之计还是要落在赋税上面。
卫景瑗以前最大的遗憾就是手上没兵,老是受姜瓖的欺负,现在有兵了,他又有了新的麻烦。俗话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自从掌兵的这大半个月以来,粮草的问题一直困扰着他。他这段时间每天都愁得睡不着觉,听说刘慧明让他去商议粮草问题,竟然连官帽都没带就跑来了。
“阁部可有粮草发下来了?”一到书房,卫景瑗就急吼吼地问道,“下官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这半月来每天都在为粮草问题发愁。”
刘慧明的书房现在已经变成了餐厅,除了几个炭盆以外,房里还烧了一个蜂窝煤炉子,炉子上架着一个大鼎罐,里面正煨着羊肉,香气已经飘满整个房间了。
刘慧明看着他的发髻上冒着的白气,忙把他拉到炉子边坐下,热情地道,“来来来,快来烤烤火,你这么大年纪了,可别冻着了。”
卫景瑗刚坐下,姜瓖也大踏步地走了进来,他夸张地嗅了嗅鼻子,赞道,“阁部,好香的肉汤啊!”
“嗯,你们今天有口福了!”刘慧明指了指锅里冒着热气的肉汤,道,“前几天缴获的小羊,今天才得空做出来。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哈哈,天这么冷,咱们正好吃点儿肉,喝点儿酒,聊聊人生和理想!”
“啊,太好了,多谢阁部赏赐!”姜瓖在另一边坐下,又在锅前嗅了嗅,道,“早就听说督师厨艺了得,今日总算有了口福。”
其实这锅汤是刘吉做的,刘慧明只不过出了个点子而已。
见他夸得如此发自肺腑,刘慧明忍不住哈哈一笑,道,“要是不做官,我就去当个厨子,每天想吃什么就做什么,再喝点儿小酒,泡个小妞,日子简直不要太好。”
卫景瑗把手伸到火堆前烤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了知觉,看着冒出的白气,叹道,“治大国如烹小鲜,圣人早已明白其中道理,下官始终没参透,阁部却早已践行了。”
“过誉了,过誉了!”刘慧明摆摆手,让人上了一桌干果和一坛酒,三人边吃喝边聊天。
说了会儿诸如“今天的雪好大”、“屋里真暖和”、“现在的生活来之不易”之类的废话,刘慧明就言归正传道,“将士们都放了假,各自出去嗨皮了,但是我们不能放假,该做事还要做事才行。”
两人虽然听不懂“嗨皮”是什么意思,但也知道他的大体想法,姜瓖道,“阁部爱兵如子,末将可做不到。”
刘慧明哈哈一笑,“我其实也做不到,咳,爱兵如子,难啊!”
卫景瑗也道,“阁部言之有理,下官以前不掌兵,不知掌兵之难,今日方知矣。”
三人感叹了一会儿,刘慧明总结道,“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掌兵无外乎钱粮二字,有了钱粮,才有后面的一切。”
二人点头称是,刘慧明揭开锅盖翻了一下羊肉,又叹了口气道,“咱们今天就来讨论一下怎么搞到钱粮。”
二人一听,知道阁部手里也没有余粮,不由得大失所望,特别是卫景瑗,就差指着鼻子喷了。
刘慧明把他们的眼神一一看在眼里,又喝了一口酒,才无奈地道,“我也是人,又不是神仙,哪有那么多粮食供给你们。”
刘慧明这段时间给他们的印象就是神,到了大同以后,他花钱如流水好像有用不完的银票一样。姜瓖带了二十年兵,还从未像现在这么富裕过。卫景瑗更是过惯了苦日子,自从遇到刘慧明才时来运转,但是现在财神爷也遇到了困难,他在他们心中的形象一下就坍塌了。
刘慧明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把杯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放,叹了口气道,“我离京时,朝廷没有给我一颗粮食、一两银子,这些用度都是兵部自筹的,现在也吃得差不多了,后面就得靠山西本地供养了。”
钱庄的事他没有和他们说,也不知道两人是否知道内情。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事情迟早要传过来,他必须在事情传过来之前搞到银子,让士卒们可以放心地去兑换银子,不然引起哗变,自己不仅人设毁了,能不能在大同全身而退还是个问题。
姜瓖终于忍不住问道,“不知大人有何计策?”
他想起了刚从各地潜回来商贾,那些人见刘慧明态度不是那么坚决,态度便硬起来了。不过,他们得知官军得胜而归之后,态度貌似又恭敬了起来。来走他的门路的人又多了起来。
姜瓖与刘慧明朝夕相处,又有二哥姜瑄在背后点拨,早已把他的性格摸得清清楚楚了,见这些人还在讨价还价,便严厉地训斥了他们,让他们赶紧交银子了事,以免招来杀身之祸。
刘慧明见他问起此事,笑了笑,缓缓地说出三个字,“吃大户!”
“吃大户?”卫景瑗莫名其妙,“何为吃大户?”
刘慧明解释道,“大户就是有钱人,具体来说就是士绅官商,只有他们有钱有粮,咱们要想养兵,必须在他们身上想办法,从苦逼哈哈的老百姓手里能榨出几个子来?”
二人恍然,不禁也有些胆寒,姜瓖心道,好家伙,果然不愧是刘和尚,今天总算露出吃人的一面了。
卫景瑗摇头道,“士绅虽然有钱,但要拿出来,却是极难的。”
姜瓖也附和了一声,“抚台老爷说得有理,这些士绅上下一体,盘根错节,可不好对付!”
他在心中不由得冷笑一声,心道你连几个小小的商贾都搞不定,又怎能对付得了势力盘根错节士绅呢?
见姜瓖沉默不语,刘慧明只得接话道,“是啊,本督怎会不知这是虎口拔牙之举?但是不吃大户咱们养不起兵,一旦闯贼打过来,这些士绅还是要遭殃。我至少能保证不要他们的命,不夺他们的田产。”
卫景瑗仍然不赞成刘慧明的观点,悲观地道,“话虽如此,但谁愿意心甘情愿地往外掏银子?”
刘慧明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道,“现在是个乱世,这些士绅手无缚鸡之力,偏偏家里有那么有钱,这是取祸之道啊。”
“啊,阁部说得对!这些大户,我们不吃闯贼也要吃!”姜瓖终于明白了,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银子多了未必是好事啊!”
刘慧明打趣道,“这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姜总兵要学会用成语!”
姜瓖嘿嘿一笑,端起酒杯道,“末将谨遵阁部教诲!”
二人哈哈大笑,他觉得这个督师实在是太对自己胃口了,先前还有所忌惮,现在已经彻底以刘督师的爱将自居了。
但卫景瑗却没这么好的兴致,刘慧明的道理虽然没错,但要实施起来却没那么容易,这些士绅官商的性子他太清楚了,想让他们拿银子出来,还不如要他们的命呢!
见他迟疑不语,刘慧明便让人拿来一块小黑板,起身道,“我给两位举个例子,你们自然就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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