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慧明到午门的时候,大臣们都已经进去了,值守的太监正在闭门,见刘慧明急冲冲地赶来,忍不住提醒道,“刘大人何故来迟?”
刘慧明掏出一张大额银票递到他手里,赔笑道,“路上遇到点儿情况,因而耽误了,公公通融一下。”
那公公心照不宣地训了刘慧明几句,就把他放了进去,“大人快去吧,一会儿陛下来了,您还没到,就该挨训斥了。”
这公公真是乌鸦嘴,刘慧明刚跨进金殿大门,群臣却呼啦一下跪倒在地,口呼万岁。刘慧明就这么直挺挺地杵在那儿了,不尴不尬正好被崇祯看到了。
“众卿平身!”崇祯看了刘慧明一眼,颇为不悦地问道,“刘卿何故来迟了?”
刘慧明忙跪倒在地,索性放声干嚎起来,“陛下啊,臣今日能来上朝已是莫大的幸事了。臣在上朝的路上连续遭到两拨人的截杀,连套车的马儿都被射杀了,要不是随从护卫得力,臣就再也见不到陛下了。”
“爱卿说的可是真的?”崇祯吃惊不已,怒道,“何人如此大胆?”
刘慧明伸出双手,展示给众人,道,“陛下请看,臣手上的血迹尚未全干,这就是证据啊。还有臣的官袍,您看这里,都是血迹和泥土,都是袍泽的鲜血啊。”
其实这些血迹是李轩杀马时溅到他身上,这一次被刺虽然损失两个护卫,但他却没伤到分毫。
崇祯一见到血脑袋就一阵眩晕,值守的王化民见状大声喝道,“朝堂之上不得见血,刘尚书可知罪否?”
刘慧明忙解释道,“臣知罪,知罪!”
崇祯吩咐王化民去打一盆水来给刘慧明洗手,随即又问道,“为何这些人屡屡与先生过意不去?”
刘慧明心说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老子在给你背锅啊!
“因为臣破获宣府一案,牵扯了太多人,那些人恨不得寝我皮,食我肉,故只要臣在一天,终究免不了杀身之祸。”刘慧明顿了顿,大声地说出了心中的想法,“因此,臣今日特意请求陛下罢免了臣,臣以后再也不想蹚这浑水了。”
崇祯还没说话,兵科给事中张缙彦就劝解道,“大人已成骑虎之势,若辞去本兵一职,恐性命危矣!”
李邦华也站出来说道,“陛下,刘司马一心为国,难免得罪小人,请陛下一定要保护好忠臣啊!”
崇祯点点头,“李卿所言,朕知矣。”
陈演也道,“陛下,不如拨一队锦衣卫护卫刘尚书?”
刘慧明连忙摆手,“不,不!臣的护卫足以保护臣的安全,只是……”
陈演问道,“只是什么?”
刘慧明笑了笑,“民间有句俗语叫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我想我已经是被惦记上了。”
崇祯也跟着笑了笑,“先生不必担心,再有一天赵光抃就将抵京,这些宵小惦记不了先生多久啦。”
今天的早朝没什么大事,或者说天天都在发生大事,只要不是南都陷落,皇陵被掘这样惨绝人寰的大事,都已经算不上大事了。
孙传庭仍然在和李自成鏖战,目前局势尚不明朗,侯恂和张勇走一天歇一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一些人已经开始弹劾他了,但张勇不听他,他也没办法,再说了他也认可张勇的做法,这些新兵不过才训练了一个多月,连血都没见过几次,就这样上战场,结局可想而知。因此,当张勇提出大军一边行军,一边训练,偶尔还出去打个土匪开开荤,他竟然爽快地同意了。
湖南的张献忠正在往长沙转进,马祥麟穷追不舍,一路尾随,双方就快交上火了,崇祯相信凭马祥麟的实力就算不能灭了张献忠,也足以压制他了。
至于左良玉,崇祯提都不想提了,他采取刘慧明的建议,对他进行冷处理,他既不听宣也不听调,朝廷索性就搭理他了。左良玉虽然人多势众,挂的是将军印,但他最大的缺陷就是没有地盘,湖北的卫所兵归湖广巡抚宋一鹤、兴都留守司总兵钱中选和湖广行都司指挥使马祥麟所辖,左良玉属于客军,在武昌待久了会被人厌烦的。
不过,宋一鹤目前已经下课了,取代他的是淮扬兵备使何腾蛟——历史的惯性还是很强的,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的,何腾蛟还是登上了历史舞台。
不过,最近的北京城还是发生了一件严重的社会性事件——遍及北京、通州、沧州、德州、临清、保定、真定、太原和大同等北方城市的大川玉钱庄挤兑风波愈演愈烈。大川玉钱庄一夜被封,很多百姓的存银都打了水漂,愤怒的百姓已经渐渐失去理智,开始冲击衙门了。
这个新闻《京报》已经报了两次了,兵科给事中张缙彦也上奏朝廷说了臣说厉害,大臣也进行了讨论。一些不开眼的言官竟然建议崇祯从查封的赃物里拨出部分银子对付给储户,被崇祯狠狠地骂了一顿。
今天的廷议就是从这件案子开始的,就在昨天,大川玉钱庄北京总号被愤怒的储户从正面攻破了,储户们就像闯入瓷器店的公牛到处打砸抢烧,大搞破坏。然而,钱庄里的银子早就被王之心搬空了,剩下的桌椅板凳根本不足以抵押储户们的损失,愤怒的百姓抢光了里面所有值钱的东西以后,便点了一把火把好好的一座宅子烧成了一块白地。
这件事作为今天的头版头条自然已经传入朝臣的耳朵,但是朝廷没有银子,崇祯有银子却不想出银子,朝臣谁也没办法,只得保持沉默。
崇祯瞪着平时闹得最凶的几个朝臣,光时亨已经去海南岛报到了,现在的气氛组就由张缙彦、吴甘来和邱瑜三人担纲。张缙彦已经把气氛烘托起来了,现在轮到吴甘来和邱瑜接棒了。
吴甘来不知道是不是昨晚上没睡好,今天的精神状态不好,完全没有发言的想法。
邱瑜倒是想说话,但是他的儿子突然来了京城,昨晚和他畅谈一宿,他的脑海里现在还充斥着海浪和西洋巨舰,根本没有插话的意思。
再说了,这个案子就像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宣府没发案之前,大川玉钱庄经营良好,也没有挤兑风波。然而范永斗一出事,钱庄不分青红皂白地就被关了,里面的银子也不分青红皂白地被当成了赃款进了内帑,现在好了,老百姓不依了,皇上你看着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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