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天的摸排,在内应不沾泥的指引下,刘慧明终于对潮白帮发动了一次犁庭扫穴的行动,包括老大邢一掌等人在内的所有核心人物被一网打尽。
不过,他这两天正忙着给蒙自强办丧事,也没心情审理案件,就直接下令把所有的头目全部枭首示众,还专门让戴涛在《京报》上把潮白帮的恶行公诸于众,并极大地渲染了此次扫黄打黑行动的正义性。
这一下,所有人都知道刘慧明不好惹了,他的凶名也在京城渐渐地传开了,特别是那些勋贵,虽然仍然围堵在午门外,再也没人敢朝他扔鞋子了,甚至连看都不敢正眼看他一眼了。
今日的早朝上,凌义渠、李邦华和骆养性联手递上了朝臣们期盼已久的宣府通敌大案的审判结果。
看到审判书,崇祯罕见地没有发怒,他很爽快地勾决了宣府地方官的命运,但在处理勋贵一事上停下了笔记。
崇祯握着笔踌躇良久,最终还是一狠心,全部勾决了。
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二十多个勋贵啊,全部剥夺爵位,很多还是开国功勋或靖南功臣,传了十几代人了,竟然因为一件小小的案子就被剥夺了与国同休的资格,难道他真的不怕世人口诛笔伐吗?
户科给事中吴甘来首先忍不住了,他站出来现实狠狠地谴责了那些勋贵一顿,后面又委婉地提醒了一下崇祯皇帝:
“皇上,虽然家有家规,国有国法,但这些勋贵多与国同体,他们的先祖为大明出生入死,披荆斩棘,对大明忠心耿耿。如今他们的子孙犯了点儿小过,朝廷便要削去他们的爵位,此事若成,世人定会责难朝廷刻薄寡恩,忘恩负义。”
吴甘来最近这几天有点儿活跃,刘慧明特意查了一下他的资料,对他做了一个大体的了解。吴甘来,字节之,号和受,江西宜丰人,其父五之才,乃是当时有名的大清官。他崇祯元年中了进士,他的大哥吴泰来崇祯四年也中了进士,一门两进士在当时传为美谈。
不过,中了进士做了官的兄弟俩发展得并不顺利,到目前为止也未能进入权力中枢。吴甘来发展还是比较好的,至少在北京科道任职,官职虽然不小,但话语权却很重。而吴泰来就惨了,崇祯四年中了进士以后就被任命为南京太常寺博士,十年过去了,现在还在南京养老呢?
但吴甘来这段时间明显不同于往日的谨小慎微,这几天的早朝他都有发言,虽然乱七八糟,但还是有极小部分体现了他保守顽固的政治立场。
除此之外,他特别看重纲常伦理,讲究“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今天的言论就是这个思想的体现。
崇祯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吴甘来,又看了刘慧明一眼,不由得露出了一个深不可测的笑容。
吴甘来有些懵逼,他不知道崇祯这鬼魅的一笑到底是何意思,只得重申道,“皇上,家有家规,国有国法,朝廷有定制,这些勋戚祖上为朝廷立过大功,除了谋逆以外一般不会削爵。”
吴甘来的话还没说完,张缙彦就站出来驳斥了,“吴老大人真谬论也,这些犯事的勋贵总共有二十七人,开国功勋只有八人,剩下的都是勋戚。这些人与国无寸功可言,全靠与天家联姻,他们不思皇恩浩荡,反而挖朝廷的墙角,是何道理耶?”
“挖墙脚?”
“真是贴切啊!”
张缙彦嘴里突然蹦出一个新词,让众臣忍俊不禁,纷纷在背后竖起了大拇指。
张缙彦这一招分化瓦解做得相当不错,众臣也跟着讨论起来,现场很快就沸腾起来,礼科给事中郝絅在张缙彦的观点上进行了升华,他建议重惩贵戚,宽恕勋戚。
兵科给事中郝絅在张缙彦的观点上进行了升华,他建议重惩贵戚,宽恕勋戚。
这俩是一个部门的,意见高度一致。
只是刘慧明记得前几天他还想打自己的屁股呢,怎么今天突然帮自己说话了?难道是被马屁精张缙彦策反了?
郝絅的言论很快就被工科给事中陈燕翼驳斥了,“朝廷若重惩贵戚,难免给人以天家薄情之论,不妥!”
他这人一向比较低调,自从结识了刘慧明以后就更加低调了,从不轻易发表言论,不过今天是来搅局的,自然不用顾忌了。
崇祯的脸色更难看了,勋戚和贵戚虽然出生不一样,但待遇基本上是一样的,重惩勋戚会给人以忘恩负义的负面形象,重惩贵戚又会给人以薄情寡义的感觉,本来一件天经地义的事竟然搞得骑虎难下,收不了尾了。
崇祯故作愤怒地道,“勋戚也罢,贵戚也罢,犯了法难道就只能看着他们逍遥法外吗?”
众臣见崇祯仍然不肯放过他们,只得继续讨论。
刘慧明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禁想笑,事情早已有了定论,这些人义正辞严的样子真的是滑稽不已。
众人经过几番讨论,渐渐达成了共识,基本原则还是重惩贵戚,宽恕勋戚,只是力道小了一些——勋戚比贵戚减罪一等。
吴甘来代表众人刚发完言,龚鼎孳就站出来反对了,“诸君谬矣,勋戚于朝廷虽然无功,却是受九莲菩萨保佑的,难道诸君忘了四年前的武清侯一案吗?”
龚鼎孳此话一出,全场顿时安静下来,纷纷把眼光投向了御座上的崇祯。
崇祯脸色铁青,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直勾勾地看着龚鼎孳,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
龚鼎孳却浑然不惧,梗着脖子道,“九莲菩萨一直保佑着贵戚,陛下三思啊!”
崇祯猛地一拍扶手,怒道,“九莲菩萨虽然是贵戚出身,她也是朕之主母,哪有不保佑自己子孙而去保佑外人的理?”
众人一听崇祯当场发怒了,吓得再也不敢说话了,只把目光投向龚鼎孳。
“皇上,忘恩负义,刻薄寡恩可是会遭天谴的啊,十二年的事还历历在目,陛下三思啊!”
龚鼎孳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了,崇祯都已经这么愤怒了,他还拿崇祯十二年的事刺激他,真的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了吗?
还是他的屁股坐歪了?
一些眼尖的大臣见龚鼎孳这么牛逼,也跟着附和起来,不论在什么场合,只要出现一个强力的领导人物,总会有一帮小弟冒出来的,朝堂也不例外!
“好……好,好!”崇祯看着龚鼎孳,连说了三个好字,怒道,“朕今日就要看一看,老祖母她老人家到底站在哪一边?”
龚鼎孳也直视着他,眼里没有半点儿惧意!
崇祯嘿嘿冷笑了一声,对王德化下令道,“下令庙里斋戒三日,三日以后朕要亲赴九莲菩萨庙祭拜,求取老祖母的圣意!”
众人一听崇祯要亲自去祭奠老祖母,纷纷上前劝阻,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什么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等都出来了。
崇祯冷冷地扫了一眼众人,指了指龚鼎孳,道,“那好,朕就不去了。龚卿,就由你代朕去一趟吧!”
龚鼎孳忙推辞道,“陛下,臣去不妥!”
他和崇祯持反对意见,一个人去自然不妥!
崇祯又指了指王德化,道,“那就德化和你一起去!”
龚鼎孳无奈,只得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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