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辽东：大明官员的坟场

第二天，刘慧明正在校场考校士卒的文化课，一骑飞马直入军营，在刘慧明面前滚鞍落马，大声道，“刘侍郎，陛下口语，宣您立即入宫。”

刘慧明心里猛地一震，心想昨晚的事不会这么快就被崇祯知道了吧，那可就大大地不妙了。

强自镇定了一吓，刘慧明问道，“陛下有没有说什么事？”

提缉摇摇头，恭恭敬敬地道，“没有说什么事，陛下只让老大人尽快入宫，陛下在中左门等您。”

刘慧明只得终止考校，跟着他进了宫。

一到中左门，刘慧明就觉得气氛不对，中左门大厅里竟然跪着一排犯人，刘慧明认识的就有蒋拱宸、方士亮等四人，还有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子，想必就是最近风头很盛的吴昌时了。

几人面前摆着一堆各种刑具，一个大汉带着一队锦衣卫像饿狼盯着小兔子一样随时准备扑上去，而崇祯带着太子和一个十多岁的小孩儿正对几个囚犯怒目而视，陈演、蒋德璟随侍在旁，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臣参见陛下，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刘慧明见崇祯已经看到了自己，顾不得擦掉身上的汉水连忙上前见礼，看见那个小孩子不知道是谁，只得停顿下来。

陈演连忙补充道，“这是定王殿下。”

原来这个小孩儿就是定王朱慈炯，崇祯第三子，周皇后所生，因为第二子朱慈烜出生几个月就死了，他就是法定意义上的大明帝国第二继承人，也是历史上著名的“朱三太子”主人公之一。

刘慧明赶紧补上见面礼，“臣参见定王殿下。”

太子一脸冷漠，定王那个小屁孩儿跟他大哥一个鼻孔出气，对刘慧明理也不理，见他行礼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刘慧明才不会跟一个要死的人多费口舌呢，只是对崇祯拱手赔礼，“臣来迟了，请陛下恕罪。”

崇祯向他招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这边去，道，“德华快过来，与朕一起审这几个奸佞。”

“还好，还好！”刘慧明心中一宽，一颗石头终于落了地。

但眼前这几人又让他有些犯难了，这些人都周延儒的铁杆亲信，崇祯拿下这几人就是一个强烈的信号——他要兴大狱了自己作为与他有直接冲突的人，按理说此时应该痛打落水狗才对，但刘慧明可不想介入太深，他不想给崇祯一个宫斗高手，搅屎棍的印象。

“臣遵旨！”刘慧明应了一声，缓缓地来到崇祯身后，在蒋德璟旁边站着。

崇祯对一个绿袍文官大声问道，“雷演祚，你先前上疏弹劾范志完纵兵淫掠，纵兵淫掠、折除军饷、构结大党、贻误战机，又把抢得的几千两金银，几百匹好马送到京城，托方拱乾行贿京师，是否属实？”

刘慧明这才看清那人是雷演祚，之前在朝堂上就弹劾过周延儒，当时被崇祯压下去了，没想到他不屈不挠，参不倒周延儒就要他的马仔范志完的命，他们到底结下了什么样的深仇大恨？

其实这事真怪不得雷演祚，实在是范志完太过分了。范志完，河南商丘虞城县人，他和关外自称是范仲淹的后人的范文程不同，他是真正的范文正公的后人。崇祯四年中进士之后，先前都是在地方上做一些小官，一直不温不火，看不出来有多大的政治潜力。不过，自从周延儒复出之后，他的人生就像开了挂一样突飞猛进，先是由知府直接升任山西巡抚，之后调到中央任兵部右侍郎，没几个月就升为兵部左侍郎，然后总督接替被俘降清的洪承畴接任蓟辽总督，简直就是坐电梯升官。

不过他的好运很快就到头了，大明官场有一个坟场，就是辽东，不论多牛逼的人只要到了辽东无一例外都会身败名裂，先后有杨镐、熊廷弼、袁崇焕、孙承宗多人折戟，就连强悍如洪承畴最终也落了个被俘变节的下场。

范志完还是知道自己的斤两的，他到辽东以后，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绝不主动招惹清军、绝不出城浪战、绝不投降。在三个“绝不”的指导思想之下，他居然稳住了松山惨败之后的辽东局势。

但皇太极怎么可能让他奸计得逞，去年冬天那一场入关就是给他的一个考验。范志完这下没办法了，不战也要战了，结果就是一触即溃，在连吃几场败仗之后，范总督连清军的哨骑都不敢接近了。

范志完这样消极的表现惹恼了山东武德道兵备佥事的雷演祚，清军第五次入关的重点放在山东，正事雷演祚的防区。清军攻势凌厉，山东各处城池纷纷陷落，雷演祚独守德州孤城，对范志完的援军望眼欲穿。

但范志完的表现却让雷演祚心头滴血，清军攻打德州，形势极度危机，范志完却躲在百里之外看风景。清军连续攻打德州城，都被雷演祚拼死挡住了。只得转而攻击临清（山东聊城），攻克临清大肆抢掠一番之后，范志完才终于赶到德州。

雷演祚看到范志完都要气笑了，玛德，老子需要你的时候你不来，敌人退了你来旅游啊？

但范志完的表现还没完，他刚到德州就听说自己后院失火，景州（现在的河北衡水）被清军攻破了，吓得得六神无主，赶忙要求进入德州城里躲避。

范志完的要求被雷演祚言辞拒绝了，不是他挟私报复，而是大明就是这么规定的，客军过境由所在城市提供粮草，但是不能入城，因此，刘慧明两月前的行为其实是违法的。

范志完就这被无情地晾在了门外，心里很是不爽，又派手下属官方拱乾进城交涉，雷演祚仍然不松口，只愿意提供粮草猪羊劳军。范志完很不满意，就纵容手下军士大肆劫掠地方作为报复。

范志完公然挑衅的行为让雷演祚怒发冲冠，一纸奏疏直抵崇祯案前，不过由于周延儒的阻挠，他的奏疏很快就被淹没了，老范仍然逍遥法外，活蹦乱跳。

雷演祚并不气馁，当周延儒在校场演武中出丑的事传到德州以后，他敏锐地感觉到了朝中风向一变，便重整旗鼓开始战斗，这一次，他把目标对准了周延儒。然而等他的奏疏到北京的时候，周延儒已被勒令致仕了，崇祯不想把事情搞得太难看，雷演祚的愿望再次落空。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了范志完的巨大漏洞，没有了周延儒的庇护，老范就像一个被扒光衣服被扔在大街上的女人，完全处于任人宰割的地步。

雷演祚正义感爆棚，第三封弹劾奏疏出现在了崇祯面前，崇祯正恼恨范志完抗清不力呢，见到奏疏就把老雷从德州叫回京城当面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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