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二十一章巡视
种诂都是摇头感慨:“可惜了我与巢元修在雄州的布置,不过老子戎马经年,这次也不得不叫一声服!”
这就是眼界上的差别,大家都还盯着局部考虑的时候,章楶却已经看到了全局。
苏油努力找茬:“不对,打了黑汗,边上的塞尔柱肯定要派援军。”
“这叫搂草打兔子!”种诂一瞪眼:“先不说援兵有没有,来了回不回得去,我大军便如霍去病征匈奴那般扫荡一圈再回来又怎样?就问你值不值?”
“这个……还真特么的值……”
癸未,河北四路节度使苏油,四路都经略司种谔秘密上奏,表示完全赞同和支持章楶提出的战略计划,一定在河北大力配合,同时命四路都经略司战略参谋种师道、韦昭快马奔赴京城,和章楶一起劝说朝廷,此乃破败辽国的最佳方案!
庚寅,御史大夫苏元贞弹劾章楶在南海妄开局面,侥幸希功。
章楶上章抗辩,避位待罪。高滔滔命南海都转运使杨曙调查取证,待奏报上来,再处置章楶。
朝廷以尚书左丞韩忠彦知枢密院事,佥书枢密院事晁补之为枢密副使,以御史大夫苏元贞为宁夏四路都转运使,以刘正夫接替苏元贞掌握御史台,限于资历,为御史中丞。
这是一道看上去非常正常的任命。
在朝臣们看来,之前章楶做着枢密使,同时领着军机处的事务,事权过大,本来就该调整。
高滔滔限制了章楶的权力,却不发落,再命自己完全信任的韩忠彦去坐枢密院的位置,然后命在军机处和枢密院都待过的晁补之当副使,应该说是颇有手段。
御史大夫苏元贞这项任命就更加妥帖。
按照朝廷故事,本来御史三年就要升迁或者出外,苏元贞已经到了需要调整的时候。
如今因弹劾章楶事,正好外放。
虽然是夷人出身,但是满宋朝没有一个人把他当做夷人来看。
苏家一门忠勇,姐姐苏弥帮助大宋擒获侬智高,兄长苏烈几乎参与了大宋三十年来所有血战,而且未输过一阵,苏元贞进士高中,以直声闻名天下,赵顼曾经将他的名字写在屏风上面。
学问还极高,理学、佛学、儒学都精通,乃是龙昌期关门弟子,听说当年在眉山学宫,所受到的宠爱更胜苏油。
龙昌期经常打发苏油洗锅刷碗炒菜,稍有怠慢就是呵斥,而苏元贞从来都不用干活,扫帚倒了跨过不扶,龙老头都自当是乖娃娃没看见。
因为是夷人,苏元贞会好几门外语,夷人蕃人的话都会讲。
西夏青唐的佛学,深受二林祖庙的影响,西夏人的祖宗,就是从二林一带迁徙出去的。
对理学儒学的精通,让苏元贞和当地河西诸儒学派交流也不成问题。
出身眉山,理工也不赖。
蕃人重贵种,苏元贞身份也厉害,夏人祖地老头人的儿子。
而且风度姿容都是上上,当年无咎公子的风采,可是引得京中富贵人家女眷躲马车里追着看的。
还有两支西北的决定性武力,囤安控鹤两军,苏无咎的影响力也巨大。
应当说朝廷将苏元贞安排在宁夏,堪称最佳人选。
而刘正夫的任命,也是众望所归。
作为曾经的太学领袖,刘正夫有“小范仲淹”之称,慷慨激昂,以天下为己任。
还是学生就经常在《时报》发表重量级社论,针砭时弊,士林民间,当时已经呼其为“白衣御史”。
这道任命没有任何人反对,除了当事人自己。
韩忠彦弟弟韩纯彦娶孙固的女儿为妻,孙固还挂着同知枢密院事的职衔,也是高滔滔请来坐镇把关的老人。
于是韩忠彦和孙固各以亲嫌乞罢,高滔滔一个都不许。
韩忠彦曾经和傅尧俞、许将论事不合,高滔滔将韩忠彦请辞定性为同事不和。
于是殿中侍御史上官均“弹劾”韩忠彦:“大臣之任,同国休戚,庙堂之上,当务协谐。若悻悻辩论,不顾事体,何以观视百僚!尧俞、将虽有辩论之失,然事皆缘公,望令就职。”
韩忠彦这才不得不同意。
而只有少数人才知道,大宋的对辽攻略,已经从一处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开始了。
……
三月,苏油在视察完钢铁产业之后,开始了自己的巡查。
柴油小火轮的屁股后边,又拖了三艘平底宽木船,上面堆满了补给。
四路节度使有朝廷安排的五百亲卫,是高滔滔下诏从京中捧日新军里调拨的,苏油正好利用这次机会,尝试一下“水陆并进”的可能性。
沿黄河而下,一路视察翼州、武邑、阜城、乐寿,抵达沧州。
免除丁税,施行雇役之后,田间的农人明显少了,耕牛和驮马明显多了。
这是元祐刷新后的德政,农人拥有耕牛和驮马的数量,不再作为纳税的依据,这一措施,让相州牛马卖到飞起。
鉴于牛马太多管理困难,苏油还上书请求四路效法宁夏,免除杀牛之罪。
土豆有个巨大的好处,三个月一收,在河北可以套麦子轮一茬,或者套油菜轮一茬,这两种作物占冬,正好腾出秋天来种土豆,只看如何安排。
要是在南方,还可以套水稻种一茬。
现在才三月,河北老百姓正在种的,则是玉黍。
种玉黍就得把家里的地分两份,一份种植麦子套土豆,一份就是现在这时候,将玉黍种下去。
不过种它的原因却是为了人畜兼用,等到秋天收了玉黍种上麦子,那边的一份又可以收掉麦子,安排油菜或者来年的玉黍了。
很好,安排得很满,可是地力可就成了大问题,必须上肥。
当粪肥成了紧俏东西,家家就开始挖厕所,牛马猪人的都不能放过,于是河北各大城镇,也开始出现蜀中那种农村来的收买市民粪肥的粪车,和大清早挑粪担的农民。
苏油在号召各路知州搞五小工业,也就是就是小钢铁、小煤矿、小机械、小水泥、小化工。
在河北,搞这些东西可谓是得天独厚。
别的都还算进展不错,不过化工一门最多就是肥皂厂、石灰厂,能搞出化肥来的工厂,门槛太高。
好在沧州有一个。
沧州有整个封建时代中国最优良的盐场——长芦盐场。
但是很可悲的是,守着一个好盐场的河北老百姓,在几十年前竟然吃不起盐。
说起来这还是张方平的德政,老张到了河北一调研,发现大宋在盐政从配给制到供给制的转化过程中,官府不再向河北老百姓发盐,让大家自行购买,然而盐菜钱依旧在照收!
老张立刻上书,要求免除这项苛政。
又因为河北本来就是产盐区,老百姓吃私盐乃是常态,因此屡禁不绝。
于是再次上书,河北盐榷完全没必要,交给官府的够数之后,干脆许百姓自行生产买卖吧。
从此之后,河北和四川,成为大宋唯二两处没有盐榷的地区。
成为定制之后,历任河北转运使中,也有不少垂涎这股大利的,无奈河北百姓实在是凶悍,最后都不了了之。
直到苏油在两浙路挂羊头卖狗肉地推行安石相公的“新政”,规定一次贩运三百斤盐以上,才算是“倒卖私盐”之后,大宋的盐榷才算是真正告亡。
说起这个花招来苏油至今都在得意,一次贩运三百斤,特么连马都背不动。
在两浙盐场工艺成型之后,四通也在沧州重建了大盐场。
说起来也可悲,沧州地处“九河下潦”,几十年来被黄河扫荡了几次,盐场也变得破败不堪。
四通到来之后,又因为害怕辽国觊觎,还得苦逼地“限产能”,不敢大搞。
如今大宋的腰杆子终于开始硬挺了,加上赵小童鞋超给司徒面子,大方地借了一千五百万贯,这个大利源苏油当然不会放过。
除了盐场,还有盐化工基地,京师大学堂的科学家们有了专业安静的研究环境,点开了近代盐化工最恐怖的金手指——合成氨工艺。
之前的氨,是通过干馏木材时得到的副产品——粗氨水。
合成氨工艺的恐怖,是利用空气、焦炭、水蒸气就能得到急需的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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