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三十四章省费
蔡京对苏油如此重视这部书的目的却有些误会,安慰道:“国公一直以事功取名爵,陛下终究还是要大用的,这一节,天下无人不知。”
这话说得苏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奸人永远是奸人,以为自己担忧被君王忘了,守制期间还不消停,着急忙慌写书就是为了找机会让赵顼记得自己。
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你想哪里去了,说说朝中的动向吧。”
蔡京说道:“朝廷动向嘛……蔡确的建议,国公如何看?”
九月,蔡确对赵顼建议,鉴于宁夏已固,青唐已安,陕西四路西军正军需要考虑出路了。
新军的威力已经大显,国家军队改革势在必行。
因此请赵顼将西军中的将领召到皇家军事学院,接受新式军事思想教育,举办“高级将领培训班”,同时将旧军大部转业安置,充实宁夏路人口,调整巩固边防,改造玉门关到于阗的交通线路,设立寨堡,驿站,巩固新得地区。
将西军剩下的精锐予以整编,重新按照新军建制组建,减少军费开支,提高战斗力。
于此同时,对于国家重点地区如蜀中、两浙、河北、南海,也将效仿京中、河西,调整军制,汰换旧军,组建新军代替。
这项建议从明面上看,应该说对大宋是有好处的,大宋的军事,也的确应当朝这个方向发展。
但是在短期内,这样做却也起到了暂时解除西军将领对军队控制权的效果,而且可以看作蔡确意图对军事染指的先兆。
其目的是什么?
不过苏油并不担心:“军机处的人员更换了吗?”
蔡京对苏油的政治敏感性相当满意,笑道:“陛下曾有意让高使相主事,但是据说被太后否了,改用了王韶,而章楶调任南海,接替王学士。”
“高使相如今只管军机处教育厅,皇家军事学院山长。”
这个安排很合理,军事学院进了一帮悍将,让苏油不由得想到《亮剑》里边李云龙、孔捷、丁伟三位军长,在南京军事学院里边闹塘鱼一样的表现。
也只有高遵裕这尊大佛才镇得住。
蔡确这番作为,捞取不到多少好处,最多就是安插提拔一些人手。
但是新军本身是个大熔炉,他们的服务对象很明确,就是国家和君主,而不是任何人的私人力量。
就连苏油,都只能从侧面,用天理人情,天心人心那套理论去影响他们。
在君王利益和国家利益相一致的时候,任何私人想要插手新军,都是妄想。
蔡京说道:“军机处蔡确是插不进手的,毕竟资望太浅,而且也没有军事建树。不过他此举肯定别有目的,只是一时猜测不透。”
苏油说道:“只要对国家有利,猜不透就别去瞎猜。朝廷要开科举了,蜀中的人才你看好了没有?”
蔡京笑道:“蜀中出类拔萃的,家氏兄弟,还有王当,程之邵几人,这次科举把握比较大……欸!说起来,好像还都是国公同窗?”
苏油想起当年在学宫的日子,不禁莞尔:“不但同窗,程懿叔还是我表侄儿。那一会儿你下山的时候,麻烦替我给他们带一份仪程,算是个意思。”
说完看看天色:“夫人也快要回来了,昨日打了一头麂子,捕得几只野鸡,还带着漏勺采了一筐蘑菇,那我们就小鸡炖蘑菇,山笋炒麂子,再尝尝我种的菜!山蔬野馔,不成敬意。”
蔡京大乐:“如今要吃到国公亲手料理的美食,那可是不容易,今日蔡京可算是来着了!”
……
十一月,乙卯,太白昼见。
辽国,五泉行宫。
耶律洪基在大发雷霆:“私铸铜器屡禁不绝,你陈义干什么吃的?!”
参知政事陈义跪在地上浑身颤抖:“臣罪当诛,铜器利润太大,宋国二十五万贯岁币,实在经不起消耗。”
耶律洪基怒道:“朕的钱财,都哪里去了?莫不是被尔等贪墨?”
陈义赶紧申辩:“臣等鞠躬尽瘁,万死不敢!陛下,去岁白灾,朝廷赈济鞑靼诸部,实在是耗费了不少,还有黄龙府女直也在扶持,听说他们又败了……”
耶律洪基坐在虎皮大椅上,闭着眼睛,用手揉着太阳穴:“如今只说如何解决,冬捺钵的蕃部赏赐颁不下去,大辽失了体面,你陈义合族,怕是难逃罪责。”
陈义说道:“于今之计,臣思忖着……可否先跟沿海诸郡商贾相借,等南朝的岁币过来,再还与他们便是。”
“我?”耶律洪基的暴脾气又上来了:“我与商贾借贷?!这就是你陈义的主意?!”
陈义一脑门子冷汗:“不借的话……那就售官?”
耶律洪基一脚将陈义踹倒在地上:“十五万贯赏赐!得授多少官?你陈义参知政事一职,值不值这个数?”
“不不不……”陈义吓得连连摇头:“陛下,其实这事情还是雪灾引起的,我朝南方开明,多用绢钞,北方游牧,多用铜钱,朝廷所存,也多是铜钱。”
“雪灾一起,朝廷要救灾,就需要购入大量的粮食布匹,因此大量铜钱,便流入南方。”
“还有……还有就是观象台,宋人虽然援助了我们数十万贯,但是我们也要自掏一部分才建得起来。”
“哪怕是室老仿制了不少机械,但是泥石土方,配套的各种仪器机械,星台,宫室,总也是少不了的……也,也得近百万贯……”
“这些东西,也多来自南方,都是用朝廷的铜钱换取的。”
耶律洪基又怒了:“那你们为何不用绢钞?”
陈义嚅嗫道:“因为……因为天象台很多设施,依赖南方,也有包给宋人干的,或者从宋国购置。”
“绢钞只在辽国和獐鹿二岛通行,之外的宋人,他们是不收的。”
“南方本来有绢钞可用,铜钱对于他们可有可无,得到铜钱后,他们立刻便会化成铜器。”
“因为豪滑们都知道,我朝铜币与铜器差额巨大,化钱为器,他们可以赚取更大的利润。”
耶律洪基咬牙道:“这就是没办法了?你们非要逼朕动刀子?”
“不不……”陈义赶紧摇头:“绢钞方便,自有其好处,只要……只要这次捺钵冬赏,也改用绢钞,就没有问题了……其实就是个习惯问题。”
耶律洪基沉吟片刻,皱眉道:“那绢钞能足数吗?”
“足数!”陈义赶紧回答:“绢钞我朝绝对足数!正好南朝遣使与我们商议,问能不能够一次印发五年的绢钞,以便降低印刷成本,陛下我认为此事可行!”
“哦?”耶律洪基说道:“他们降低成本,对我们有没有好处?”
“当然有好处!不然臣也不会来求请陛下。”陈义赶紧说道:“每印发一次绢钞二十五万贯,我大辽要给南朝两万五千贯的那个……代印费,去年增发到七十五万贯后,这笔钱可就太多了,为臣每次都给得心疼啊。”
“因此这次臣与宋使商议,我大辽一次印足五年之用,只给他们两年之费。”
“这样大家都有好处——他们降低印刷成本,省去年年繁琐;而我大辽,则能整整省却二十二万五千贯!”
“如此一来,我们不但将带印费减省五分其三不说,还能一次纳入近四百万贯绢钞存于国库。仓促之际可以腾挪借支,难道还怕支应不下来一场捺钵?”
耶律洪基的脸色终于和缓了下来:“办事倒是勤谨,能从宋人那里抠出这么多费用,也算是功劳一件。”
“不过寅吃卯粮可使不得,此次捺钵乃特事特办,等明年岁币收到,还是要将铜钱折入库里,明白吗?”
“明白,还是陛下英明!”
“领五千贯赏赐,滚下去好好办差,越是遭了灾,这捺钵越是要办得体面,不能虚了气势让边蕃看轻,明白吗?”
“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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