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八十二章闻捷
九月,六路都经略司的后勤军需发遣中,多了几车敕牓。
很快,西夏境内各处要津,流传开了一份宋廷的招谕。
“睠兹西夏,保有旧封,爰自近世以来,尤谨奉藩之职。
忽奸臣之擅命,致弱主之被囚,迨移问其端倪,辄自堕于信约。
暴驱兵士,直犯塞防,在神理之莫容,因人情之共愤。
方切拯民之念,宜兴问罪之师,已遣将臣,诸道并进。
其先在夏国主左右并嵬名诸部族同心之人,并许军前拔身自归,及其余首领,能相率效顺,共诛国雠。
随功大小,爵禄赏赐,各倍常科。
许依旧土地住坐,子孙世世常享安荣。
其或违拒天兵,九族并诛无赦。
盖天道助顺,必致万灵之归,王师有征,更无千里之敌。
咨尔士庶,久罹困残,其坚向化之心,咸适更生之路。
敢稽朕命,后悔何追。”
鉴于刘昌祚已经带军转到了泾原路,六路都经略司给他命令:“本路兵悉出界,更不赴泾原。其本路兵当用粮草、丁夫,令泾原转运司照会。”
这是允许刘昌祚暂时脱离高遵裕的管束,自由择机从泾原路出兵。
之后六路都经略司下达了一系列的命令。
“缘边诸路毋得妄称西贼犯境,多务杀戮,恐致生羌惊疑,有误招纳。”
“诸军出界,专责总领兵官照应防护粮草。兵与粮相须一体,令常相依附。”
“诸路应投来首领等,令边臣密问以夏国变乱,及今点集屯聚处所动息以闻。”
“各路深入夏境,须依《侦骑操典》,多放斥候,一方必分十班,一班三至五骑,哨及五十里外,以观察进退要区,提防掩伏之敌。”
鄜延路经略使沈括言:“与种谔议所留两将兵,遣一将出界,留一将及先留畸零兵以守疆埸。”
种谔言:“泾原路经略司申明全师出境,境内却以何军兵为备?臣详朝廷先遣徐禧于诸路措置,所定防守人数,以义勇、保甲、诸军年高人及不隶将兵出战,自当依详法式。”
六路都经略司回复二人:“全师出境,疑多后患,为万全计,各路必留二将守卫,断不可违。”
“徐禧措置,泾原路经略司依此施行,令谒六路都经略司,详叙方略,若效或即推行六路。”
苏油从来不会对一个人一棍子打死,徐禧的小九九虽然多,军略也不过尔尔,不过在各路各地各城搞调研,制定防守的兵力配置,这一点水磨工夫,苏油还是非常欣赏的。
每路留两将拱卫,然后以义勇保甲和退伍军人等民兵看守大后方,苏油也认为此议可行,便要求徐禧来都经略司陈述方案。
于此同时,王中正和李宪也送来奏报,说是招揽西夏人的露布已然生效,很多很多结约人户来降。
六路都经略司回复:“各路来降人户,可妥为安置,发给青干刍储,使活诸牲度冬。首领给归顺旗及锦袍,银带赐物一应从丰。然即需剪发、刺手,使难反复。”
戊子,赵顼的诏令到了:“熙河路都大经制司,鄜延路经略司,已出兵破西贼。虑贼并兵一路以拒官军,令高遵裕前移兵马下寨,以制贼势。如泾原、环庆行军庶事就绪,即相度乘机进讨,不须拘以原定日期,仍具节次以闻。”
“泾原趋兴、灵,道路便近,川原凯阔,易得水草。故前令高遵裕领环庆路兵,合泾原之师结为大阵,取泾原路进讨。”
“今昌祚已分兵,即从六路都经略司议,可分两路,待出界后相机合军,仍归高遵裕节制。”
“王师出境,令卢秉应分守宁夏,并听苏油处分。”
“洛苑使苗履、左侍禁寄班祗候李庸,为入西番抚谕使副有功,各迁一官,减磨勘年、赐帛有差。”
戊戌,熙河路都大经制司言:“兰州古城东西约六百余步,南北约三百余步。大兵自西市新城约百五十余里将至金城,有天涧五六重,仅通人马。”
“前遣前军副将苗履、中军副将都大管勾王文郁修筑诸城堡,前军将李浩专提举。”
“自夏贼败耱之后,所至部族皆降附。今大城已备,招纳已多,乞建兰州为帅府,以镇洮为列郡,以浩为熙河兰会路安抚副使兼知兰州,王文郁、苗履为本路钤辖。兼复赵济,令兼熙河、秦凤两路财利事,应副军须。”
赵顼下诏奖喻:“今官军既城亭鄣,外絷其手足,又为战枢,内冲其腹心,谋攻之术尽于是矣,亟为上善。”
“朝命为致贼之计,见城兰州,内所以自固,外不妨致敌,即可精选汉蕃劲骑,谋趋巢穴,不待更敕。”
戊戌,诏:“鄜延路近奏,西贼遗书于境上,有侮慢之言。料贼意以点集屯聚已久,利在速战,冀取侥幸。其令种谔审察贼谋,务在审重,勿因忿妄举。”
这是朝廷终于下定决心,采用苏油的策略,要种谔放弃进攻宥州,完成对梁乙埋大包围的原计划,而是先和王中正一起,重点解决盘踞在两军之间的叶悖麻与咩讹埋所部。
大义这一块,我大宋永远都拿捏得死死的,诏书的意思是两部先行挑衅,让朝廷不得不干掉他们。
与之相配合,苏油不再等待,立即命令早已心痒难耐的高遵裕和刘昌祚,分路出兵!
而李宪和自己,分作东西两路,兵发天都山,包围李文钊!
一时间,宋夏国境中路,到处都展开了大战!
……
汴京城,中书。
王珪从外间进来入座,书办过来,殷勤地替他沏上早茶,送上报纸。
如今的报纸也分了版面,以时报为例,首页是朝廷大政方针,次页是大宋人民关心的各路要闻,三页是诗词文章,四页是奇闻怪论,五页是文理科普,六页是各种乱七八糟的广告。
朝廷大政方针不用看,王珪自己就是制定者之一。
大宋民间关心的各路要闻,也多是从朝廷邸报上摘抄的,基本也不用看。
因此前两页只是简单扫了一眼,王珪就将目光落到平日里最喜欢的第三页上头。
第三页刊载着不少的诗词,这一期是贺胜的专版,排头第一首就是《闻捷》,作者:苏轼。
闻说官军取乞誾,将军旗鼓捷如神。
故知无定河边柳,得共中原雪絮春。
王珪好气哦,这破诗毫无可取,居然就能排上第一!
时报如今也堕落了!以针砭时弊为己任的报社,都开始捧他大苏的臭脚了!
想到“捧臭脚”这个出自李宪的典故,顿时觉得下边的一首,同样臭不可闻。
《闻官军收兰州赠李太尉》,作者:苏油。
虎帜升青海,龙渊驭紫骅。
残梯隳雪霰,朽砦闭云崖。
泉冷清栖月,山深静落花。
潜军飞险峭,夤夜拔汝遮。
不咋地,捧宦官的臭脚,不咋地……
边上的书办还极不识趣,磨磨蹭蹭地假装抹桌子,在眼前乱晃。
王珪不由得翻起白眼:“你是有什么事吗?”
书办讨好地笑道:“大苏诗里的这个乞誾,下官浅薄,实在是不知何意,相公学识渊深,还请……还请厚颜解惑。”
王珪很不屑地说道:“大苏一贯爱用僻典,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肚子里有货一般,不好,这样很不好。”
书办低眉顺目:“是是是……那这乞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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