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二十二章大移民
梁屹多埋都傻了,琢磨了一阵:“其实还有一法……那大宋……能否给予下国一些援助?”
苏油又开始给梁屹多埋布菜:“我们这就是闲聊,事情也不一定就是我说的那样糟,来来来,吃菜吃菜……”
梁屹多埋想要拒绝,可又抵不过苏油的热情,将糖醋里脊放进嘴里,已经味同嚼蜡,再没有之前的香甜可口了。
苏油说道:“大宋作为负责任的大国,西夏民生凋敝,援助是可以援助的。”
梁屹多埋刚刚面露喜色,却又听苏油说道:“不过大宋援助的,必须是对大宋的政制礼制认同和向往的国家。对于贵国来说,好像除了贵上和李清,没有别人了吧?这一点,想必都指挥可以理解吧?”
“如果贵国君上主动提出请求,要求帮西夏赈济民生,推行汉制,那我大宋当然责无旁贷!”
“梁兄啊,你作为梁氏的嫡系,或者也该委婉地劝劝上面,不要把路都走死了,免得到时候,别人想帮也帮不了……”
梁屹多埋都想哭了,你特么不早说,现在这条路,可不是已经被他们走死了!
将酒杯端起来:“国公不以异国为壑,谆谆相劝,句句在理,屹多埋感愧莫名。”
“借国公的美酒,敬国公一杯,屹多埋也不敢在宋国多待了,得将国公这一番好意,转告夏国朝堂上下。”
苏油也端起酒杯来:“我是不太相信贵国太后和国相能听劝的,不过为了自己的国家和族人,梁兄于情于理,都该尽力而为。”
“苏油也不敢矫情相留,不过……就跟刚刚在院外小摊边那样,让贵国太后,千万不要再用国运来关扑。”
“能赌赢一次,两次,甚至三次,其实都没什么用,因为只要输掉一次,面临的就是灭国覆族的大祸啊……”
“都指挥使,能说的苏油都说了,最后还有一句,那就是如果有朝一日,都指挥使遇到过不去的坎,记得在大宋,还有苏油这位故人。”
梁屹多埋这一刻真的被感动到了:“如果不是两国为臣,屹多埋只愿跟随益西威舍,每日躬聆教诲,只可惜如国公所说,情势不由人啊。”
苏油也感慨:“是啊,情势有时候不以人的意志与祈盼为转移,苏油就跟在渭州时一样,虽然本心是努力发展内政民生,但是外敌相侵的时候,保家卫国也是责无旁贷。”
“上一次劝,你们没有听进去,这一次,我真希望你们改变一下。梁兄,苏油雅不愿与你沙场再见。”
……
元丰四年春,正月,辛亥,冯京罢知河阳,孙固知枢密院,龙图阁直学士韩缜同知枢密院事。
孙固履任的第一道上奏,就是请徙蜀中下户充荆湖,两浙下户充南海,汴京下户充河北。
此议引发了轩然大波,本来还没有来得及上班的朝臣们纷纷上章,要求廷议。
不得已,今年大家只好因为孙老头提前开工,商讨此议的可能性。
孙固拿出了三处地方的奏报,其中荆湖路转运司,答应给移民一丁百亩的田地,河北路转运司开出了一丁一百五十亩,南海路少一些,一丁八十亩,但是那地方一年三熟,算下来要当内地两百亩有余!
孙固在朝议上振振有词:“如今大宋,人口主要集中于汴京,蜀中,两浙杭扬,这三处地方,土地已然非常紧张,以蜀中田亩为例,多年传续,权属已然碎如饼屑,一亩之地,至有由五户所有者。”
“名曰繁华,实则于国大为不利。”
“一方面是河北赤地千里,荆湖开发不足,南海万顷良田沦为象园;一方面却又是千人耕,万人食,耗竭地力,以养人丁。”
“天之道,取有余以补不足。如行臣计,繁华之地,可减负担;乏民之地,可得耕作。百姓的日子,才能过得更好。”
王珪对枢密院干涉中书事权非常不满,说道:“理政务在清净,不与民生事。皇宋如今财政大好,又何必多造事端?天之道,固然以有余补不足,然如水之趋下,当取自然之理。人力干涉,恐怕拔苗助长,劳而无功。”
蔡确说道:“从道理说,孙枢相所言无可辩驳,迁三地失地无业之民,充实皇宋新开之地,无论从巩固安定地方,还是解决三地负担,看起来都是有好处的。”
“然而陛下,此事要实际操作起来,实在是太过于烦难。”
“首先,人口增长,涉及到官员的考绩,他们辛辛苦苦让地方人口长起来,现在一句话就要将人迁走,这考绩该如何进行?”
“人口还涉及税收,我朝丁税,地税,乃是主要的税种。这又再次涉及到地方官员的政绩,人口迁移,必定导致其丁税的剧减。”
“还有,失地之民,乃是依附于豪强,地主;这些人迁走,豪强和地主的地怎么办?谁替他们耕种?”
“有了这三条,这政策要推行,肯定会遭到地方上的巨大阻力。”
“这只是从汴、蜀、浙这边来考虑,我们再说荆湖,河北和南海。”
“首先,这些移民沿途跋涉,远达千里,水土能否安服?沿途食宿如何安置?”
“就算到了地方,除了耕地,他们可能还需要学习新的种植方式,生活方式,和当地语音是否相通?风俗是否有异?与当地百姓是否会产生冲突?”
“荆湖南海,本来就蛮荒偏远,新移民过去,当地州府肯定也会安排在更偏远的地方,有没有盗匪?如何防备?当地是否给他们准备好了耕牛、种子、住房、农具?”
“汴京无地之民,多事手工,贩运,他们会种地吗?能养牛吗?叫他们务农,怕是不容易。”
“还有我大宋的顺民,多是务安静的老实人,所谓父母在,不远游。而敢于离乡背井的,都是不怎么安分之辈。”
“如果要迁安静之民,就不由得让我想到衙前之役,一个衙前转运,都能让小户之家破产,何况让老百姓转移千里,再不回归?”
“如用顽滑之民,就又不由得想到此前各处流民造乱,兵丁起事。平日里安绥都来不及,如今却要给他们这样的机会,难道就不怕他们化作盗匪?”
“因此看到孙枢相的章奏虽然看起来很美妙,但是中书就觉得,此事实际上大不易与。难,实在太难……”
苏油在一边听得有些滑稽,大宋朝堂,是一个奇怪的合体,所谓的保守派和改革派,在行政手段来说,不见得就是保守派的保守,改革派的就激进。
而是应当说,各有各的保守,各有各的激进,这才比较符合事实。
比如历史上废里正衙前的陋政,就是保守派著名人物韩琦所发起,并非王安石的创举。
而在川中坚持禁榷茶酒,是张方平的政策;在河北禁榷食盐,又是张方平和陈希亮的主张。
在大宋的政事上淫浸到了今天,苏油更多的觉得,两派政治主张的区别,更多的应该定义在“强国富民”,还是“富民强国”的先后顺序上。
因此才有了今天孙固和王珪蔡确等人的意见分歧。
赵顼见苏油想得入神,一言不发,不由得问道:“涪国公,以你所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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