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七章梦想
而苏油要在陕西展布,必须获得本地实力派别的大力支持,双方算是为了共同利益走到一起。
保甲法,在苏油手里,从为军事服务,变成了为经济服务。
借编排保甲之机会,拉大旗做虎皮,将保甲法变成进行人口与田地的普查,对境内隐瞒人户、逃役漏税等问题进行清算的手段。
获取保守派的支持,只是苏油采取的一项措施,此外还有诸多的举措。
种家的传统势力范围——离渭州最近的德顺军,镇戎军,泾州,原州,苏油优先划拨了军费,拨给军需,为将领们请功,获得了他们的支持。
后方的秦州,商州,是高相爷的势力范围,苏油用军器农器采购大订单,让高相爷出手打压反对声音。
凤翔府,那是大苏的朋友圈。
岷州,凤州,与蜀中接壤,大量的过境贸易,早让当地士绅开始了新型工商业尝试,得到的好处足以让他们转换思路,已经看不起土地的收益。
剩下的几处,是王韶和青唐董毡的势力范围,那些地方让苏油改革苏油还嫌麻烦,投入产出不成正比,保持现状好了。
然后,就基本上没了。
经济和战争的红利输入皇宋银行,然后皇宋银行又给商州胄案和陕西军方大量订单,收购农器耕牛。
胄案有了生产需求,高相爷的政绩就出来了。
军方得到大量资金,赏赐的钱也有了,军器更新的需求又让高相爷痛并快乐着。
陕西经济刺激计划,在苏油的调剂下搞得风声水起。
宣传来自无数的口径——退伍老兵,返乡士子,西京官员圈子,关洛学派,工作队……
苏油对舆论的把控,比王安石重视了太多,他甚至让人编排了几处小剧和评书,于乡间集会的时候进行宣讲。
另一边,转运司勘测队伍和统计队伍,开始进行人口和土地普查,陕西全境,推行计司新法,效率比以往高出很多。
大事差不多搞定,苏油开始沿路巡查,第一站就是陕西的动力核心,工业重镇商州。
……
“我想骑马!”
石薇在大车里伸了个懒腰,觉得全身骨头都快要僵了,抬起脚放在苏油的肩膀上压筋。
苏油埋着头在画图纸:“可省省吧,没怀上的时候天天闹,现在怀上了又不重视,没听说过哪家女子怀孕还敢骑马的。”
“阿弥姐姐就是!”
“她就是个反动派,大宋人民对女子要求什么她就反对什么!你是勋贵世家,可不能跟她学。”
“夫君——”
“好好好,一会儿到了商州,挑一匹马给你骑,我牵着走,行了不?”
“那有什么意思……”
“我不是给你找了花草,金鱼吗,你这段时间就养养鱼,养养花草,挺好的……”
“夫君,要不你把木客给我吧。”
“那不行,胎教,胎教知道不?你想我们的孩子像猿猴?”
“那长得像金鱼就很好看?”
“呃……好吧你赢了,要不你把你和木客之间用的那套哑语传授给囤安军夜隼小队?我觉得他们应该用得上。”
“我怕他们没有木客聪明。”
“……”
夫妻俩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毫无营养的话题,一路朝商州驶去。
商州到渭州如今的路况非常良好,高使相已经做到了人臣巅峰,现在在考虑将自己变成传说。
曹使相已经变成传说了,死了好几年,去年突然有山东客商说看见他在海上骑鲸鱼。
高使相玩理工玩多了,觉得不大可能,但是就算做一个大宋老百姓嘴巴上的神仙,那感觉,应该也挺牛掰的哈……
如今高相爷已经脱离了大冬天里摇扇子装逼的低级趣味,带着幕僚们在城门处迎接苏油一行。
苏油扶着石薇下车,高相爷乐呵呵的笑道:“恭喜明润,恭喜弟妹了。”
陕西地方官两三年一换,不少新来的听到这个弟妹的称呼就咋舌,高相爷和苏探花的交情那不是一般。
苏油笑道:“相爷是越来越仙风道骨了。”
石薇跟着施礼:“见过相爷。”
这娃都敢不穿朝服,披着一件鹤氅,随性洒脱得很。
到他这一步,就该大错不犯小错不断,勋贵家的家主,不是省油的灯。
商州城三面环丹水,风景是十分漂亮的。
这条河因为鱼而得名,丹鱼,是一个美丽的传说。
相传这种鱼长居渊中,在夏至前十日夜浮水侧,赤光如火焰上照。
用网捕捉之后,割其血抹在脚上,人就可以在水面上行走。
老百姓口口相传,相互告诫这种貌似会发光的鱼的是神灵,不能抓。
苏油觉得大宋百姓就是这么可爱,认为其实就算想抓也不见得就能抓得到——因为压根没有。
但是此地出产的鱼类的确味道鲜美,是大受过往客商欢迎的土产。
三人上了一艘小艇,苏油也不用旁人,亲自摇橹,向丹江一处风景绝佳的崖边驶去。
那里停着一艘画舫,是苏油让高使相安排的。
高相爷笑道:“你那大侄儿刚到杭州,就传出了一件事情你知道不?”
苏油当然知道,苏轼到了杭州,与僧友参寥一起游玩寿星寺,来到山前,对参寥说道:“平生没有到过这里,但是这里的所见都似乎亲历过一般,如果没错的话,从这里到忏堂,当有九十二级台阶。”
两人一路数着石阶上山,果真如此。
苏油笑道:“他倒是开心了,天天游山玩水。”
高相爷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大苏出京,众人以诗相送,有一首是这样写的。”
“王母瑶台下雪衣,
只因巧舌忤天仪。
三生早在西湖畔,
啄饮前缘自有期。”
苏油笑道:“都解释八百回了,那是我随便应付诗债而已。”
“之前有一朋友,从钱塘给我送来一只海外的白鹦鹉,当时就写了一首诗。后来大苏出京,我因为诗里有西湖二字,便挑出来拿去交差了。”
高相爷大为不满:“你少来!现在士林都在传说——大苏前世宿慧此乃一奇;苏探花早知大苏前世在杭州又是一奇;而这后者之奇,犹胜前者之奇。说说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苏油笑道:“真的就是个巧合,士林中一向牵强附会,这个你让我怎么解释?我都奇了怪了,给大苏送行的诗那么多,比如文与可‘北客南来休问讯,西湖虽好莫吟诗。’怎么就单单把我的挑出来了?”
高相爷问道:“听说你从小就老成,是不是也是前生宿慧,带着上辈子的记忆?否则解释不了你为什么这么聪明,一定是这样的对不对?”
苏油哈哈大笑:“你问问薇儿,小时候我在可龙里干了多少调皮捣蛋事儿?当年还惊动了宫中,要张县令拘我读书,这个你又不是不知道,哪里如你说得这么灵异?”
船到了,三人上了画舫,高相公很不满意:“没意思,你肯定瞒着我不肯吐露真相。”
苏油死猪不怕开水烫:“懒得跟你说,告诉你你又不信,那你自己去编故事好了。我去取鱼。”
给石薇泡了果茶,给高相爷泡了三泡台,苏油来到后舱,从鱼舱里捞出几条鱼。
抚摸着案板和精美的成套厨刀,苏油叹了口气,抬起头对高相爷说道:“相爷,要是我说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天天给薇儿换着花样做饭,吃饱就瘫在躺椅上晒太阳,养金鱼,养花弄草,你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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