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河帮雏形
张藻赧笑道:“少爷你又笑话我,我哪里能看懂这个?”
苏油便念道:“上下双人床二十七张,合八贯一百文;床上用品五十四套,合三贯两千四百文;新冬衣五十四套,合三十贯;大开间寝室一间,两贯;课室一间,两贯;各色文具纸笔,合三贯……”
林林总总一项项念下来,张藻都快要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他是商务组组长,一直心心念念要当这个会计,结果苏油一张单子丢出来,不但以前的帐还不上,口子还更大了,赤字快朝着百贯去了!
张散卖完鱼,清洗完鱼腥,闻言便拉着基建组的刘嗣过来说道:“小少爷,这些事情,我们有多少是自己可以做的?这支出太吓人了……”
苏油说道:“支出虽然吓人,但是有了这些,小伙伴们才活得像个人样,放心,我们很快便会将这些东西置齐的!糟娃哥带人和我一起进城,我们先去石家铁匠铺还他十贯钱!”
进入城中,几人分头行动,苏油则来到史家铁坊。
今天要干一件大事儿,铸造铁锅。
铁锅的模子,是用模型翻出来的,已经造好了。
和苏油让孩子们做陶砂锅模型的方法类似,不过砂锅是倒着弄的,铁锅模子则又翻了过来,而且大了很多倍。
砂模分为底座和上模。使用灰浆,细砂,石墨,硼砂调和压制干燥而成。
底座上是一个锅子形状的圆坑,上模底部则是一个凸起的小半球形。
底座放在地上,上模型吊装在一个巨大的横木杠杆上。
石通的徒弟不停地用煤烟混合着硼砂的浆水刷着上模和底座,用来防止铁锅和模型粘连。
有了石墨坩埚和焦炭,融化铁水的工作其实很简单。
铁水融化完毕,石通将一勺铁水倒入底座,然后指挥着徒弟们移动杠杆,将上模移到底座上方,慢慢地放了下去。
上模很重,有几百斤,一放下去便和底座严丝合缝了。
过了一阵,石通让徒弟们将上模抬起来,一看不由得哈哈大笑:“师父指点,就没有不成的!”
苏油笑道:“少说废话!赶紧补锅吧!”
铁锅不一定完美,上边可能留有缝隙孔眼之类的地方,需要趁还处于红热状态用铁汁淋上去敲打修补。
石通笑道:“举手之劳而已,师父您尽管放心。”
修补完毕,待锅子冷却,石通让徒弟们取出来检查了一番,然后交给另一帮徒弟好好打磨掉边角毛刺,将里外处理光滑。
接下来这个模具继续刷浆,另一个模具又开始了铸造。
不一会儿,两口银色中带着青灰色的巨大铁锅便摆在了苏油的面前。
石通兴奋莫名:“好大的锅!这是我眉州,啊不,这是我四路最大的锅!这个好!你那口锻铁锅子那么小,花了我和两个徒弟一天的时间,现在这个,简直就是杀人放火的买卖啊哈哈哈哈……”
想到以后铁锅不断从模子里出来的情形,石通真是乐得要飞起来了。
苏油笑道:“每一项技术的突破,可以带来一系列的产品,一个石墨坩埚,就能变出黄铜,铸铁锅,将金属加工的难度大大降低。”
看了看炉边那口简陋的风箱:“所以你和要赶紧将轴承工艺突破,那就又会是一系列的产品,等到这样的技术积累多了,我们的产品就会和别人形成代差,然后别人想仿也仿不了了。”
用手摸着铁锅浑厚的铁耳朵,技术突破是一方面,现在的匠人手艺过硬则是另一方面,这两个光滑铁耳朵,后世的铁锅上就没有,有也割手不方便。
石通自是满口答应,叫来徒弟,背着铁锅准备给苏油送义棚那边去。
羽纹花钢法剑的事情,小天师已经回信了,批评苏油设计的剑尖过于锋锐,大失道家冲和之气,因此将图纸又改了一把,剑身变得轻薄灵动是可以滴,不过剑尖角度还是保持法剑传统。
石通忐忑地看着苏油,苏油却是微微一笑:“在商言商,客户就是神仙……”
石通好意地提醒:“师父,这次的客户本来就是神仙……”
苏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总之他们的要求才是第一位的,至少我们摸清了张大哥的想法对不对?形式是首要的,那就是精细,漂亮,注重剑装,别管实用性,剑刃那就处理成蛤刃了!妥妥的!”
临到出门又转了回来,这徒弟憨憨的,苏油提醒他别光想着做大锅,真要拿去发卖,怕是小锅更加的好使。
之后才带着背铁锅的徒孙,到城门口和采买的张藻会合。
来的是一支队伍,领队的是史家陶瓷铺的掌柜:“苏小少爷,五十口大缸,一口不少。都是挂粗釉的。对了,还有程家杂货铺的大竹编锅盖,也配齐了,程家掌柜还托我给您带个好。”
苏油说道:“那就麻烦掌柜的了,拉去土地庙吧。”
来到土地庙,俩老军已经在这里等着了,见到苏油赶紧起身:“小少爷回来了,一路辛苦。”
苏油让老军先坐喝水,然后去安排挖坑埋缸子,每口缸子一半入土,扣上斗笠,以免进水。
摆放整齐,同掌柜告别,这才过来坐下,给自己也倒了一碗水:“有劳二位久等了。”
俩老军说道:“不敢,小少爷日里事务繁多,不像我们城门口一闲坐就是一天。”
苏油笑道:“其实今天找二位来,便是想问问在码头上做事的章程。”
老军笑道:“在这眉山城,江卿世家就是章程,之后才是太守县令,码头上的苦哈哈,小少爷看他们一眼都是抬举。”
苏油笑道:“话非如此,我眼里,大家都是爹娘血肉,十月怀胎。怎么我昨天遇到帮我解围的船工和脚夫,说什么三江河帮,这个是怎么回事儿?”
老军说道:“少爷当真心细,这河帮要说起来,也是一方势力,不过都在水上。”
“朝廷的规制,沿江各州,都设有傕务,税监,仓务。客商人生地不熟,与这些人打交道那就麻烦。”
“官府遇到有租征,河工,运调等事务,也需要有人物带领勾管,因此这河帮啊,就是沟通官,商,工三方的桥梁,把持河运事务的行会。”
另一个老军说道:“不过都是苦出身,朝廷虽说士农工商,但这里的工,那指的是手艺人,河工就是一群下力气的泥腿子而已。说自己排第三,那是往自己脸上贴金。”
“把税监老爷,押司老爷伺候得好的,给个事务勾管,那就是抬举。要伺候得不好,勾销他们的差事,那也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
苏油点头:“那河上边的船呢?也是他们的?”
一个老军哈哈大笑:“那可想瞎他们的心了!我大宋河务,料税以船长为计,五丈十尺为定格,然后依次降等,一船货物那就是成百上千贯的银钱,光船也是百贯的造价,怎么是他们置办得起的。”
另一个老军说道:“不过他们管控着力夫丁口,一般江上行商倒是都好言好语,得罪了他们,上货下货的也麻烦。”
之前的老军便说道:“不过老苍头敢拍着胸脯打保票,小少爷在码头上干什么都是不碍的,就凭你主倡搞起来的义棚,搞出那跷脚牛肉,那就是给他们开了大恩了!”
苏油笑道:“些许之劳,不敢挂齿。说起吃的正好了,今天在史家庄子得了一些羊肉,还有一副羊杂,我这便去料理出来,给两位老哥尝尝。”
两个老军赶紧客气:“怎好又占小少爷的便宜!”
苏油说道:“且先坐,这里都是孩子,就二位是老人,尽点礼数是应该的,一会儿羊肝给二位单卤了,夜里肚子饿了可以吃点,这东西还能治夜盲,两位守更可得常吃一些。”
两个老军躬身道:“实在是多谢苏小少爷了,考虑得这么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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