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逢士几欲疯狂。
事态的变化,令他毫无防范,甚至来不及做出应对。
妙人刚刚被杀,妙清就死在了青溪馆内,而且是被人炸死!这对于青溪馆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可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因为到现在,他还不清楚对手何人?
妙清居住的厢房,在青溪馆最里面。
从青溪馆外进入到后院,必须要穿过复杂,如同迷宫一样的路径。
而且,妙清的住处很隐秘,外面的人很难知晓他的住所。对方又是如何知道的地址,又准确无误的引爆?这一系列的问题,让汤逢士感到心惊,甚至有一些恐惧。
厢房被浓烟熏黑,房顶塌了一半。
窗棱破碎,门框到底,墙壁上还有爆炸所造成的焦痕。
汤逢士蹲下身子,用手指摩擦地板,然后又把手指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对方是火器高手!
汤逢士面颊微微抽搐了两下。
他本身就是一名火器高手。大概在三年前,他提炼出了爆火药的配方,能制作比官府制造的火药威力更大的火药。也正是凭借这一手技能,他得到了方腊的信赖。
之前裘妙法手中的轰天雷,就是汤逢士所制。
按道理说,他这种人才,应该跟随在方腊的身边。
可实际上呢,有宋以来,官府对火药的管控非常严格。许多制作火药的原材料,只有大城市里才能找到。而那些偏僻的城镇,即便是找到,也大都是些劣质材料。
毕竟,入宋以来,火药不断的改进,也令火器的威力越来越大。
于是朝廷对一些原材料的管制,也就越来越严格。
杭州是大城市,更是东南商贸重镇,自然会有火药的原材料贩卖。汤逢士在杭州秘密收购材料,并且加以制造后,又秘密送出杭州。相比之下,其他地方确实不方便。
这火药的配比,很高明。
汤逢士从爆炸后留下的火药痕迹里,能大概猜出一些端倪。
不过具体的配比,他不可能知晓。亦或者说,他需要研究一番,才能够知晓奥妙。
妙人,是被人一枪毙命。
妙清,却是被人用威力巨大的轰天雷炸死。
会是什么人所为?
汤逢士感受到了一丝丝莫名的惶恐,他想起了妙清的话,难道说那张怀清果然活着?
杭州事态的变化,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
汤逢士回到了大堂,目光在众人的身上扫过,眉头紧蹙。
“沈刚。”
“三哥有何吩咐?”
“最近一段日子里,青溪馆内可以可疑之人进出?”
“这个,确未发现。”
“那可有什么人离开?”
“没有吧,好像没什么人离开。”
沈刚当然不会提及黄爱,因为他根本不曾怀疑。
汤逢士想了想,沉声道:“诸位弟兄,今我明教,遭遇大敌。
敌人来势汹汹,且心狠手辣……所以这段时间里,大家都收敛一些,不要轻举妄动。我会派人与圣公禀报这边的情况,并请圣公做法,派来高人协助,击退敌人。
在此之前,大家尽量避免接触,免得招惹麻烦。
这些贼人的数量不少,所以大家……都小心一些吧。”
汤逢士感到很棘手,必须要请方腊那边来决断此事。而在此之前,杭州明教的活动必须要减少,因为在他看来,对方实在是太可怕了,可怕到他不知该如何应对。
“遵命。”
沈刚等人,也不禁心惊肉跳,齐声应命。
汤逢士命人取来了一些钱两,分发给沈刚众人,让他们暂时能得以生存。
“沈刚,张道原,你二人也要多小心一些……你们都是大执事,很可能会被对方盯上。”
沈刚和张道原闻听,也有些害怕。
不过,在汤逢士面前,他们是不会表露出恐惧,而是拍着胸口大声道:“三哥放心,若那贼人敢找来的话,定让他们有来无回……倒是三哥,要多加小心才是啊。”
“嗯,我自会留意。”
沈刚和张道原的虚张声势,汤逢士一个字都不信。
这两个兔崽子,若真的遭遇对方,说不定跑的比谁都快,他怎可能真把希望寄托于二人身上?
说到底,沈刚两人,都不是江湖中人,更不会讲什么义气。
他二人说穿了就是地痞泼皮,平日里在杭州做个耳目还可以,真要上阵,加起来也未必能比得过妙清、妙人其中的一个。可是,汤逢士现在,似乎也无人可以用。
韦高?
汤逢士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高余的身影。
对方既然是回纥明教弟子,又被回纥明教看重,让他携带生死树前来商议事情……如果那真是一个纨绔子弟,回纥明教绝不可能委以重任。是不是请他来帮忙呢?
这念头才一升起,就被汤逢士否决。
回纥明教、江南明教,虽然都是明教,可实际上自会昌法难之后,已是形同陌路。
虽然大家都尊奉大明尊,但教义却发生了巨大变化。
比如,回纥明教中,参杂大量佛教和绿教的思想;而江南明教,则是融合了佛道儒三家教义而成的思想,与回纥明教的教义甚至有根本的冲突。两教之间,并不和睦,否则当初江南明教想要迎回《大光明经》的时候,被回纥明教严词拒绝……
接下来,还要通过高余和回纥明教联络。
若是现在请他帮忙,就等于是露了怯……到那时候,江南明教难免就要处于下风。
不行,还是请圣公他们来做主吧!
汤逢士想到这里,已经有了决断。
他旋即招来了青溪馆的侍者,吩咐道:“从今日起,青溪馆闭馆,对外就说内部整修。”
夜色,渐浓。
以往时候,杭州城入夜,若不夜城,热闹非凡。
可现在,经过朱府火灾,以及仙林寺桥杀人案发生之后,杭州一到晚上,街头巷尾就变得冷冷清清。
瓦子里,不复灯火通明,火树银花的景色。
人们纷纷关门闭户,躲在家中,以免遭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情……
也难怪,这么多事情发生,让许多人都产生了不安。哪怕官府在两天前已经解除了夜禁,依旧没有人愿意出门。太危险了,天晓得这杭州城里,到底隐藏着什么?
入夜,杭州城门已经关闭。
门卒在城楼上无精打采的巡逻,时不时张嘴,打一个哈欠。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传来。
“什么人?”
城楼上,立刻有官兵高声喊喝。
五人十骑,出现在保德门城下,为首之人高声喊道:“我乃苏杭应奉局执事马天军,奉我家老爷之命,送一封书信与我家三郎。事情紧急,还请予以通融,通禀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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