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比以前热闹了些。
从饭店回来的江爸和老爷子江一德在枣树下摆了棋桌,父子俩开始下象棋。
江妈笑着在一边削苹果,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们聊着。
林休原还没吃饭,煮面的时候,江钰鸣已经有些昏昏沉沉了,可怎么也不愿回屋,好几次还要伸手帮他做,很快就被过来的江妈强行带回了卧室,还对林休原不好意思地笑笑。
江妈出来后,看了会儿他做饭,期间跟他闲聊:“钰鸣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他爸本来也只是高兴,想跟他喝个一杯半杯的,没想到他自己喝上瘾了,搞醉成这样子……对了,小盛,你知道他对象是谁吗?”
林休原放盐的手一滞,很快动作恢复如常,他说:“嗯。”
“你真知道啊……”江妈特惊喜,正要继续问,不远处“吱呀”一声,主屋的门被推开了。
被推回卧室还没多久的江钰鸣居然又出来了,走路都有些歪,却还是往这边过来。
江妈哎呦一声,急忙过去,打着他就肩膀他说个不停,又把人拉回屋里……
咕噜噜,带着香味的热气往上冒着。
面煮好了。
林休原将汤面盛进碗里。
“将军!”那边江一德突然大喊一声,“赢了,嘿嘿……”
“哪斗得过您……”江爸笑笑,伸手重新摆棋子。
江一德神气地哼哼:“那是,家里除了你儿子,下棋就谁都别想赢我!”
夜里的院子很凉快,自然风吹着比屋子舒服。
林休原拿了筷子端起碗,那瓷碗比他脸还大,盛得满满当当,他在父子俩的笑声中穿过走廊,过去敲了孙小胖的门。
没回应,天黑了,里面也是黑着的,要不是院子里成天都有人在,监视孙小胖的警察也在附近住着,林休原都要怀疑人是不是跑了。
他又敲了两下,还是没人开门。
“……小原!”
林休原回头。
江一德瞪着眼睛,在枣树下冲他迅速招手,声音压得很低:“你找小胖干嘛呀?”
林休原眨着眼睛说:“面条有些淡,我想买点儿凉菜。”
老人家顿时起身道:“别找他了,我家里有,你过来,他最近都不……”
话还没说完,林休原面前那扇门就开了。
江一德:“……”
孙小胖的脸露出来,皱着眉看他。
林休原也打量着他。
满脸的胡渣,头发也乱糟糟的,脸是浮肿的,身体却瘦了不少,完全不像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的年轻男子。
孙小胖说:“有事吗?”
很重的烟味,林休原微微蹙眉,孙小胖也不知道这几天在家里抽了多少烟。
他说:“小胖,我想买凉菜。”
孙小胖古怪地看他一眼。
林休原看他不回答,问:“你还卖吗?”
几秒后,门又打开了一些。
孙小胖侧身说:“倒也不能一直不做生意了……你进来吧。”
林休原端着碗进去。
孙小胖瞥了眼里面,说:“你还挺会做饭。”
“凑合吃。”
孙小胖没继续跟他闲聊,径直带他去了里面的冰柜。
从进门起,林休原的眼睛就没眨过,把他屋里的陈设全部扫视了一遍。
茶几上的烟灰缸堆满了烟蒂,木制沙发上到处是被烟头烫出来的黑点。
供桌上原本堆积的磁带不知何时散落一地,有的都裂开了,像是被踩过。
屋子里虽然乱,但说实话不算脏,没什么灰尘,能看出每天打扫过的痕迹,地板都是锃亮的。
孙小胖拿出他要的凉菜,又看看他手中的大碗,说:“我直接送你屋里去吧。”
林休原却突然问:“你吃过饭了没?”
“吃过了。”
“你天天不出门,应该好久没吃熟食了吧?天天这样将就可不行。”
“知道了,”孙小胖眼神变得不耐烦起来,“这凉菜你要是拿得了,自己拿走吧。”
林休原没说话,腾出一只手掏钱给他。
孙小胖看也没看就把钱扔到桌子上。
林休原端着碗,没出去,而是径直走到他们屋子中间那张四方桌上,他放下碗说:“小胖,我能在你这边吃会儿吗?”
孙小胖愣住,黑着脸开始下逐客令:“不好意思,我还要睡觉。”
林休原沉默起来。
孙小胖要过去请人。
却听林休原说:“可你睡得着吗?”
脚步猛地停下。
孙小胖看向林休原,脸上渐渐多了一层阴霾,语气确实带笑的:“你什么意思?”
林休原低头吃了口面条:“这么久了,你还没做好选择吗?”
“……”
一分钟后,孙小胖转身过去关了门,他重新走到林休原对面的位置坐下,一动不动地盯着林休原看。
“你过来到底是想说什么?”
林休原眼皮也不抬:“让母亲替罪,还是自己主动自首?”
“……”
“你母亲什么都知道,哪怕精神受损,看到尸体的第一反应就是为你替罪,只不过你也知道,她还要多替一条与你无关的罪,明知道陈刚的情妇是陈刚所杀,但你母亲还是要认下,可你什么都不能说。”
系统给他的所有人秘密里,有一点其实和他先前的推断不一样——陈刚情妇的死,根本不是小鬼动的手。
陈刚早就对许红霞厌倦了,之所以百般讨好许红霞又不敢离婚,只是因为许红霞知道自己的秘密——一个小女孩因他而死,还被他们夫妻联手埋尸。
许红霞这一年来也是靠着这个秘密将陈刚管得服服帖帖。
只是她没想到陈刚会出轨,小三甚至还会找来工厂让她成为所有工友茶余饭后的笑料。
一忍再忍,她对陈刚彻底失去了指望。
可又不敢离婚,她自小就被爸妈以及身边的亲戚灌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离婚的女人都是有问题的、女人离了婚就不好再嫁人这些的糟粕旧观念,甚至在十几岁时,还亲眼目睹村里一个嫂子因为离婚娘家人不认她,最后抑郁服药自杀……尸体还是她串门才发现的。
人被逼死了,还要被说各种闲话,编造各种恶心的谣言。
许红霞每次一动离婚的念头,都会回忆起了年少看到尸体的那一幕。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疯了,有时候觉得这个世界也是疯的。
她就在那天,面对着丈夫祈求原谅的面孔,想到了一个疯狂的报复计划。
她无比深切地想要拉着这个男人彻底进入深渊。
许红霞用夹道里的小女孩尸体作为筹码,让陈刚去把那个女人杀了。
她当时用无比冷静的语气说:“反正你手上已经有一条人命了,杀不杀也没区别吧?”
那一天,许红霞的计算很周密,她亲自教着陈刚如何悄无声息地杀人,如何埋尸,埋尸的具体时间和在哪里最不容易发现……
那条河边总是长野花的臭泥深处,就是她亲自挑选的埋尸地。
那晚凌晨,陈刚根本不知道她又悄悄去了河边,用带着的相机将自己杀人和埋尸的全过程拍了下来。
这一次不是为了筹码,而是要送丈夫进监狱。
杀人犯会被枪毙,她的丈夫死了,她就可以不用离婚不用被说闲话名正言顺地摆脱陈刚了。
至于夹道里那个小女孩的尸体,她准备找时间再偷偷转移出去,毕竟陈刚要是为了报复她,招供出小女孩的事,并说她是帮凶,事情就不好办了。
埋小女孩那天他们因为着急,很多事都没太顾忌,万一警察找到什么人证,她的确危险。
绝不能把自己搭进去。
许红霞拍完照就回了胡同里。
只是没想到一直到第二天天亮了,陈刚还没回来。
起初她以为是陈刚是杀了人害怕,想在外面躲躲,还故意帮他做失踪的幌子,结果一连几天,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许红霞觉得有些蹊跷。
可她又怕是陈刚胆子过小,直接畏罪潜逃了,她只好先报了警,又回了趟乡下,陈刚很依赖老家的长辈,许红霞以为他会躲在那边,怎么都找不到人后,就把那些老家亲戚叫过来闹,到最后还是没任何用。
陈刚真的消失了!
与此同时,更让她害怕的是,那些记录着陈刚杀人的胶卷……全部没了!
许红霞几晚睡不着,于是便在那晚深夜,确定胡同里的大多户人家屋里关了灯,就悄悄出门,去了夹道,打算将那个小女孩的尸体先想办法挪走。
可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看到了极其惊悚的一幕……
屋里灯光很暗,林休原小口小口地吃面条,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孙小胖整张脸早已扭曲起来。
“你为什么会知道……”
“你能控制一个鬼,为什么就觉得别人做不到?”
孙小胖并不知道转世卡的存在,也不知道白朵朵的鬼魂已经不在了,听了他这句话只会以为白朵朵现在被他操控,不敢轻举妄动。
果然,孙小胖的脸变来变去,却又不靠近他,几分钟后,突然笑了一下:“是你,原来是你。”
林休原知道他这句话指的是什么,那晚他利用尚五的提示安全见到了小女孩,并用承诺换小女孩短期不再杀人的要求。
但其实也是那晚,孙小胖在做一个恐怖的计划——他要等深夜所有人熟睡后,用打电话的方式和几户街坊通话,利用电话给那些人听白力的童谣。
只要在他母亲被抓进去后,胡同里继续有不少人和之前一样离奇死亡,他母亲就有很大的可能会被认为是替罪羊。
到时候哪怕查出他给那别人打了电话又怎样?普通人谁能用电话杀人?一切都要讲究人证物证,那个监视他的警察反而能证明他从头至尾没出门!
这样他们母子就都安全了。
可是……那晚不管他打了多少个电话,放了多少遍童谣,被多少街坊骂神经病,小女孩始终没有出现。
第二天,胡同里也都一如往常。
直到中午,胡同口再次被警察围住,一具小女孩的尸骸被从夹道里抬走。
孙小胖想不通,怎么都想不通!
无论他将那些令自己作呕的童谣听了多少遍,用了多少方法,小女孩再也没有出现了。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就是没想到会跟眼前这个平日里看上去最容易被欺负的青年有关。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一更,二更我洗个澡再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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