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瑞领了钱下去,谁知脚刚沾地面就被一个冲过来的脑袋重重撞上。
那股力道不小,他毫无防备,被撞得后退一步,顿时冷冷看过去,见是林休原,手上动作一僵。
林休原只是那么撞了他一下,之后站在那里什么动作都没有了,像是情急下把自己的脑袋当成了攻击的武器,不成想伤敌八百自损一千,额头都撞红了。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脑袋,眼睛瞪着萧瑞。
萧瑞上前查看他脑门,确定无大碍便道:“你撞我做什么?”
林休原抿着嘴不回答,像是受了委屈,转身开始往人群外走。
萧瑞顿时跟过去。
走了一段,林休原忽然发现后面的脚步声没了。
他回头看。
少年拐去了街头卖糖葫芦的地方。
林休原:……到底是个孩子。
他故意放慢脚步,没一会儿就听到重新跑过来的声响。
少年几乎带着一股风追来,手上拿着糖葫芦:“给。”
林休原呆了一下,没接,说:“我才不吃糖葫芦。”
萧瑞皱眉:“可你喜欢甜的。”
林休原挺直身板道:“我还喜欢钱呢,你怎么不给我点儿钱?”
下一刻,手上就被塞进了一个鼓囊囊的钱袋。
“……”
萧瑞:“本就是给你的。”
林休原情绪烦乱,拿着钱袋不说话,重新往前走,步子变大了不少。
萧瑞轻易与他齐步,手上还拿着那串糖葫芦,眼角余光瞥着他。
两人走了一会儿,林休原动作僵硬地把他那串糖葫芦拿去了,张嘴就咬了一个。
萧瑞定定看着他。
林休原说:“好酸啊。”
萧瑞一愣:“老板说这种不酸,是最甜的。”
林休原白他一眼,举着给他:“不信你尝!”
萧瑞面带疑惑,最后还是低头吃了一个,甜丝丝的,真的不酸,他认真道:“不酸。”
林休原说:“真的?”
萧瑞点头:“嗯。”
“难道第一个果子没熟?那我真倒霉。”他说着又咬了一个,咽下去后又拧眉头,“还是酸,肯定只有你那个是甜的……不信你再尝一个?”
“……”
“看我干嘛?吃呀!”
萧瑞停下脚步,要拿他的糖葫芦:“这么酸,去找老板吧。”
林休原连忙收手:“不、不了。”
“……”
林休原含糊说:“酸的其实也挺好吃的……”
萧瑞看破他的谎言什么都没说,半晌后突然低声问:“还疼吗?”
林休原说:“什么?”
“你额头。”
林休原摇头,好像吃了个糖葫芦就把气吃没了,等回到家才想起自己生气的事,突然过去拿少年背上的剑。
他不知萧瑞爱剑如命,小小年纪便是个剑痴,以前在将军府,只要没经过允许,哪怕是他亲生父亲都不会随便碰他的剑。
此时林休原抱着他那把剑来回看,萧瑞却一点儿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剑很重,摸上去感觉很好,林休原哪怕不识货,也能看出这和普通的剑有所区别。
他问:“多少钱?”
萧瑞没说。
林休原猜出价格不菲,继续问:“你是不是把那块玉给当了?”
对方轻轻嗯了一声。
林休原脸色微变:“罐子里的钱不够买这把剑?”
萧瑞却重点歪了,问:“你喜欢那块玉?”
林休原只好梗着脖子说:“那块玉是最值钱的吧?谁不喜欢?”
萧瑞看向别处:“我日后会赎回的。”
林休原哼哼,打开钱袋子开始数钱。
萧瑞跟人比武赚的这些钱,够他编半年多的篮子了,可林休原半点高兴不起来。
萧瑞武功再好,到底还是个正在长身体的少年人,更何况伤病才恢复没多久,寻常人家这时候重活都不会干,他偏偏还跑去跟人打擂台……
这晚睡前,萧瑞烧了一大桶热水,林休原洗完他才去洗。
萧瑞洗澡的时候,林休原没像往常那样离开,说是帮他搓澡,其实主要还是为了检查他的身体。
果然在肩部看到了一处新的伤痕。
林休原面部凝重地给他上药。
萧瑞眉头都没动一下,平静道:“不要紧。”
林休原声音很低,说:“你那天说过以后听我的。”
萧瑞嗯一声。
林休原也不和他多说了,上完药便只身出去,之后就没进来。
萧瑞更衣后开门去找他。
月光下,人正坐在小院里,轻轻抹眼睛。
他一顿,当即走上前,蹲下去一看,少年抿着嘴巴在哭。
萧瑞猛地攥着他不停揉眼睛的双手:“怎么了?”
林休原哭得抽抽的,看他一眼,压着鼻音说:“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你快要死了。”
“……”
“病得那么厉害,好不容易从鬼门关逃出来,又跑去跟人打架,估计再去几次就该被人打死吧……”
萧瑞表情复杂:“……”
林休原继续说:“我就应该早点把你卖了,起码还能拿一笔钱自己过日子……现在你病好了,我哪敢卖你,你不打我就谢天谢地了……等你被人打死,我说不定还会被你连累,小小年纪没了钱,还不会武功,也不知道会先饿死还是被你的仇家打死……”
萧瑞起初还有些失语,听了他后面那几句话,眼神迅速沉下去:“谁敢打你?”
林休原还是哭,哭得鼻涕都出来了。
萧瑞第一次面对这种场面,下意识伸手给他擦,擦了也没用,眼泪源源不断的。
看他如此伤心,萧瑞有些手足无措:“别哭了……”
“还、还不是怪你?”
少年唇线紧绷,沉思片刻便承诺说:“这段时间我都不去打了,钱还够用,你也别再去编篮子。”
林休原眼泪立马不流了,看着他:“真的?”
萧瑞:“……”
林休原吸吸鼻子,又去揉眼睛。
萧瑞道:“真的。”
林休原慢慢放下手,因为哭得太逼真,头有些晕,无比自然地往他肩膀上靠。
夜风微凉,远远看去,便是两个少年紧紧依靠在屋檐下的影子。
萧瑞许久后才回神,动作迟缓地擦去他眼角挂着的泪珠,把人背起进屋。
林休原那一哭,目的达到了,却把瞌睡给哭出来,躺到床上后含糊说:“我想睡了。”
“睡吧。”
萧瑞端来水给他擦脸。
脸上的泪痕污渍被擦干净后舒服了很多,林休原撑着眼缝看萧瑞,小声笑:“真好,我变成公子了,你变成柳小原了。”
对方动作一顿,转而继续给他擦洗,结束时说了句话。
林休原没仔细听,脸被洗干净就翻身滚进里面睡着了。
少年出去倒了水,又把屋子收拾好才上去睡觉。
他扭头看了里面的林休原一眼,哑声把之前那句话又说了一遍:“你当公子吧,以后我保护你。”
那天之后,萧瑞果然说到做到,很长一段时候没再去过擂台那边,他每天清早会按时在院子里练剑。林休原怕他用功过度,会监督着他的练剑时长,好在对方心里也有数,一到时间就收剑休息,还利用休息时间做了些鱼竿鱼叉,天气好时就带林休原一起去后山的湖里钓鱼,钓得多吃不了的,就拿到街上去卖。
林休原认定萧瑞这种锦衣玉食长大的人肯定不会卖鱼,第一次带着鱼上街只让他站在前面别动,当吸引客人过来的人形招牌,自己来担任跟人讲价的工作。
萧瑞开始听他的站着不动,眼睛却一直盯着附近卖菜的摊贩。
终于等到有人过来问价,他不动声色地上前,说话很是有模有样,看上去经验老道,就是跟别的摊贩比话太少了,不过也显得实在。
一旁的林休原惊讶地看着,全程没能插话。
最后价格谈拢,对面的婶婶爽快地付了钱拿鱼走了。
那一篓鱼很快卖完,回去路上,萧瑞又给林休原买了一串糖葫芦。
林休原说:“以后别买了,我怕蛀牙。”
少年嗯一声,回去后还给他检查了一下牙齿。林休原的牙已经全部都换过了,毕竟打小苦日子过来的,吃的糖屈指可数,两排白牙也因此无比健康。
此后,萧瑞便不再买糖葫芦了,可还是会买些甜甜的糕点给他,大多比糖葫芦还要贵。
林休原就说自己不喜欢甜的,吃腻了。
可路过糕点铺子还是会多看一眼。
他再怎么说吃腻了,萧瑞仍然雷打不动给他买。
过了半个多月,萧瑞身体基本无恙,林休原便让他教自己武功。
萧瑞给他做了把木剑,每天会认真教他一两个时辰。
林休原也学的认真,或许是伙食变好加上运动的原因,那段时间他长高了一些。
他用木炭在墙上刻了下两人的身高,对萧瑞说:“说不定我以后能长得比你高。”
身为同龄人,他比萧瑞矮了大半头。
萧瑞道:“你想长多高?”
林休原用手往上面比:“很高,个子高看上去就会像大人,我们出去赚钱也方便。”
萧瑞蹙眉道:“我不是大人,但我比那些大人都要强,我也可以赚钱。”
林休原说:“哦,靠打架赚钱吗?“
萧瑞沉默了,半晌后嘴一抿,突然道:“他日我诛杀晏侯后,将军府的金银珠宝任你取之。”
林休原做出敷衍的模样:“哦。”
萧瑞有些生气地看着他,甚至因为他那句敷衍的“哦”失眠了一整夜,也是从那天开始,练功比之前勤奋了数倍。
初冬的时候,林休原买的那些小鸡早已全部长大了,小菜地被扩大了一些,自己种的蔬菜基本可以自供。
林休原还在街上捡了只被人扔的小土狗养在家里。
日子慢慢变好了,他们的收支维持着平衡,花销也比以前少了一些。
那日天气暖和,林休原去街上买了一箩筐旧书回来,路过周府时,去看了看玲儿。
玲儿跟他在后门聊天。
说周老夫人曾经在都城做过官,告老还乡后也很受人尊敬,就连明香夫人每个月都会去看望一次。
最后突然附上他耳朵说:“不过,今日我听明香夫人的侍女说,晏侯一直都在通缉公子,猜出他已逃出燕城……晏侯好像很忌惮公子,重金悬赏都传到了禺城这边……”
玲儿对此很担心,让他们平时注意着些。
林休原嗯一声,很快背着竹篓走了。
回家后,发现多了个生火的炉子,一进去就暖呼呼的。
林休原知道肯定是萧瑞做的,他前些天被子没盖好,有些着凉,对方非说是屋子太冷要买炉子,他没让,萧瑞就开始自己摸索着做。
萧瑞接过他背上的竹篓,看里面都是书,表情微微一变。
林休原说:“我想读书了,你教我,教好了其他书我就借你看。”
萧瑞垂眼盯着他没说话。
林休原把门关上就跑去墙边比了比,又比上次高了一点点,转眼去看萧瑞留下的记号,他已经长得够快了,可对方比他还快。
他双手插袖道:“你怎么长这么快啊?”
萧瑞拿了个热乎乎的毯子给他披上,抬手要把自己的记号擦掉。
林休原忙拦住他,小声说:“跟你说件事,今天我去算命了,大师说我最近容易倒霉,去山里能化解……咱们去山里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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