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摄影棚寂静了无声,所有人的眼光都聚积在了樊野和邓小星的身上。就连平时素来很爱打断演员对戏的郑导,都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
大家都沉浸在戏里,这场戏非常顺利地结束了。
焦亦然除了偶尔在宁渊说台词的时候瞄一眼台本,两人对戏时候他也都是脱台本对话的,不过这场戏中樊野的台词量比较少,基本都是在说他想跟着邓小星南下,加入革命的浪潮中去。
大部分的台词都是通过邓小星的嘴说出来的,他要介绍当今的局势,诉说清末最后时期百姓的艰难、时局的动荡,以及刚刚开始燎原的星星之火,这是邓小星希望,同时也给到了樊野希望。
郑导选这一场戏让宁渊来对戏,可谓难度非常之大了。
而宁渊的表现让所有人震惊。
首先拍手的是编剧,他边鼓掌边说:“不错啊宁渊,没想到你有两把刷子,昨天回去吃了点苦吧,功课做的不错。”
副导演也跟着说:“完了,我都想建议郑导让宁渊来演邓小星了,感觉他很合适埃”
焦亦然跟着起哄:“副导您这样公然抢我的饭碗真的可以?”
靠在一旁的喻景平慢慢悠悠地开口了:“不知道郑导满意吗?”
本来在打闹玩笑的众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眼光都投向了郑喜。
郑导眉头还是皱着:“我先问问宁渊,今天换位对台本,有什么感受,是不是还是觉得我在为难你?”
“我对整部电影、对角色的理解都更加深刻。”宁渊不假思索地开口了,“以前我眼里只有樊野,樊野的台词我能背到滚瓜烂熟,但别的角色在我眼里,都只是工具人,是为了推动情节而产生的,我跟他们对戏的时候,有自己的情绪,但是难以理解他们的情绪,于是也很难对他们的情绪进行反溃换句话说,我现在知道怎么理解别的角色,从而在别的角色的情绪上,更深刻地理解了应该怎么表达樊野。”
郑导满意地点点头:“不错,能吃苦,肯动脑筋,孺子可教也。”
宁渊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谢谢,没注意到旁边编剧和副导演的瞳孔都惊得放大了。
郑喜是圈内出了名的对演员要求高,能得到郑喜这么一句夸奖,换作别的演员早就激动得热泪盈眶。发微博嘚瑟自然不在话下,找媒体发个新闻通稿都可以了,哪想到宁渊居然只是这么随口一谢,就好像没事发生过一样。
也就宁渊这种真外行,不知道这句表扬背后的分量,反倒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了。
“还有,因为这段台词,我我还有一点小想法。”宁渊纠结了一下,还是开口了。
“哦?”郑导皱了皱眉头。
摄影棚里鸦雀无声。宁渊觉得别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
他还是咬咬牙说道:“邓小星后面就没有太多戏份了,但我觉得这个角色后续可以加戏,他能持续给樊野精神上的支撑和思想上的洗涤,以此来刺激樊野的人物弧光更加耀眼,做出更多的改变,也给《永庆里》整个电影以更深刻的历史纵深感。”
“人物弧光都知道嘛。”郑导紧锁的眉头终于松开了一些,他转身对编剧说,“这个主意听起来可行,咱们回头研究下。”
编剧傻乎乎地看着郑导,没有反应。
郑导扯大了嗓门又喊了一声:“听到了吗?”
编剧这才恍然大悟般小鸡啄米:“好的好的听到了。”
编剧明显是受刺激了,他从没见过有人胆敢在郑喜面前对剧本指指点点的,而且郑喜居然没有生气,还接受了。
郑导又打量了宁渊一小会儿:“不过,你要是真想演技在我这儿能过关,只有这些本事还是不够的。”
宁渊尝到了跟郑喜学习的甜头,学霸本色开始隐隐作祟,忍不住说道:“郑导还有什么训练,我一定尽力做到。”
这句话说完后他有些后悔,这口吻太警校了。他看了眼四周,所幸没人有反应。
郑导又板起了脸来:“有一个课题,是所有演员表演生涯的必经之路,叫解放天性。我们明天就开拍了,你就在这24小时内,通过三个不同的角色,向我展示你解放天性的成果吧。”
宁渊一愣,他还真没听过“解放天性”这个词,不过不要紧,网上什么都有,既然是演员的必经之路,宁渊毫不犹豫就点头了。
郑导见宁渊表情诚恳,又添了一句关照:“你可别给我做那种撒泼打滚下三滥的。”
宁渊听得更加糊涂了:为什么我解放天性以后会变成撒泼打滚的下三滥?我是光荣的人民警察,怎么可能天性是这样的!
宁渊决定先记住郑导的教导,回去以后自学解放天性再说。
副导演在一旁笑着说:“郑导这是对宁渊给予厚望啊,给出的命题越来越难,这已经是地狱模式了。”
郑导好似浑不在意:“拍我的电影都这样,电影出来写的是我的名字,我要为电影负责。”
宁渊敬佩地看了郑导一眼,心中暗暗叫好,他喜欢这种工作态度,却全然忽视了“地狱模式”四个字。
直到郑导又加了一句:“要是做不到,明天就不拍,换人也行。”
宁渊:???!!!
宁渊离开摄影棚的时候,喻景平和陈一帆都跟了出来。
喻景平很自然就走到了宁渊的旁边:“你胆子可真大。”
宁渊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没背熟也没办法,靠着理解硬着头皮上了。”
喻景平脸上的笑意微微僵住了:“我是说你居然敢给郑导的剧本提意见。”
“啊?是他问我有什么感想的,我就如实说了。”宁渊有些疑惑了,“而且我也没说他的不是,只是给剧本提点意见,这也不行吗?”
“行——1喻景平拉长了声音,看宁渊的眼神变得复杂了起来,“事实证明了你是行的,只不过你应该是我知道的,给郑导剧本提意见的第一人。”
“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情以前没人干过吗?”宁渊有些不相信。郑导在他眼里确实是比较易怒,脾气大,可不像这么听不进劝的人。毕竟大家的目标是一致的,都是为了拍出好看的电影。
喻景平抿了抿嘴:“有啊,就是没有一个能在剧组呆过三天。”
喻景平好似注意到了宁渊背后站着的陈一帆,他拿下巴指了指陈一帆:“你经纪人找你好像有事,我先走了。”
正摸不着头脑的宁渊抓住陈一帆就问:“我是不是不该跟郑导提意见?”
陈一帆表情也有些复杂;“你要是半个小时以前问我,我肯定毫不犹豫告诉你,不要提意见。但是你提了,看起来郑导也没发火,所以我现在也说不好了。”
说着,陈一帆摇摇头:“娱乐圈有时候就是这么复杂,风云变幻。”
宁渊听出了陈一帆话里有话:“陈哥你说这话事什么意思?”
陈一帆吸了口气,然后颇为难地告诉宁渊,昨天他刚得到消息,他们的公司最近出了些问题,因为老板投资不善,欠了很大一笔钱。娱乐公司嘛,本来就没什么钱,唯一值钱的就是签约明星了。
“所以你拍完这部戏,接下来我会替你接不少商务活动和综艺节目,也要忙一段时间了,大家一起熬过去就好了。”陈一帆忧心忡忡地对宁渊说。
宁渊不知道这句轻描淡写的话背后,将会是公司不挑挑拣拣,他什么活都要接,将会忙到没有睡觉的时间。
可惜宁渊没有这个觉悟,他从自己的角度出发,第一反应是如果有了更多活动,岂不是更有机会接触到钱一,甚至再碰到赵思和夏天天了?
宁渊现在愁的就是这三个人都跟断了线的风筝似的,不知道去哪里接触。而他又不能离开剧组,必须先把《永庆里》拍完。说起来也是好玩,宁渊调查的人已经离开了这个剧组,但他又不能擅自离开,还得在这儿兢兢业业有始有终拍下去。
宁渊索性安心磨炼演技,起码这是能在娱乐圈立足的安身立命之本。
也算是卧底的基本技能培训了。
“可以啊,我也想多接点活,多认识点圈内的人,扩展一下人脉。”宁渊爽朗地应道。
陈一帆将信将疑地看着宁渊,眼神里满满的怀疑:“你有什么肯定不接的活,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尽量帮你拦一拦,可能未必有用。”
“我还没想到。对了,有个演员叫钱一你知道吗?”宁渊心思活络了。
“知道,有段时间还红过,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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