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不会吧?”
林特抿了抿嘴,用不确定的语气回道。
“以前的寇准和太后,可是水火不容之势,以寇准的性子,估计是不会参加太后寿宴的。”
没错。
根据丁谓打探来的消息,寇准是被邀请过来参加太后寿宴的。
这事倒也合乎情理。
在丁谓看来,官家这次是想当和事老,希望通过寿宴,缓解太后和寇准的矛盾。
世间万物,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
就像他和王钦若,同为南方士人,起初关系很好,后来,还不是分道扬镳了?
况且,太后和寇准之间,也没什么化不开的矛盾。
过去的事,早已过去,现在的寇准,不过是西京留守,便是重新回到朝廷,有官家居中调节,太后和寇准,也不会发什么大的冲突。
毕竟,冲突的根源没有了。
太后和寇准势同水火的根本原因,不外乎女主临朝一事。
而今,太后已然呈退让之势。
没了这一点,两人说不定就冰释前嫌了。
“希望是我想多了吧。”
此时,丁谓的语气中满是无奈,他似乎又回到从前,无法掌控自身命运的无力感,再次涌上他的心头。
即便贵为宰相,又如何?
仍旧无法掌控命运。
甚至,说一句大不韪的话,便是贵为天子,亦是无法事事顺心。
“相爷,其实我觉得,咱们没必要太过忧心此事。”
自从荣封‘使相’之后,林特的心态已然发生了改变,他很清楚,官至‘使相’,大概就是他这辈子的上限了。
再上一步,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否则,官家也不会赐他使相的头衔,这是恩宠,也是桎梏。
前不久,林特悄然做了一个决定,再过一年半载,他便上书乞求致仕。
今年是官家改元的第一年,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官家给他的已经足够多了。
没必要继续占着位置。
他退了,后面的人才有上位的机会。
纵观官家临轩之后的表现,官家绝对不是一个安分的天子。
先改茶法,后裁厢军,最近,兴学之风,更是吹向了大宋三百余州。
变革之世,已经到了。
此时,识相一点主动退位,总比被一份诏书请走要好吧?
其实,林特也想过劝一劝丁谓,两人携手走过那么多风风雨雨,就算察觉到了丁谓有意疏远,林特仍然不忘丁谓的拔擢之恩。
但此事林特也只是想想。
丁谓的心思,他看的很透彻。
哪怕他提醒了,丁谓估计也不会再乎。
那个位子,太诱人。
易地而处,若是自己坐在那个位子上,恐怕他也没那么大的决心。
“罢了。”
“不聊这种烦心事了。”
丁谓微微一叹,转而问道。
“平叔(祖士衡)那边统计的怎么样了?”
“结果出来没有?”
祖士衡虽然贵为计相,执掌朝廷财政大权,但他只是被临时提拔起来的。
偌大的财政体系,以他的资历,还不足以胜任。
所以,丁谓便把林特派了过去,时常指点祖士衡。
其实,说是‘指点’,不如说是指教,既有指导,也有使令!
丁谓口中的‘结果’,指的是统计全国厢军的开支,以及历年的往来账目。
“暂时还没出来。”
为了怕丁谓误会,林特连忙跟着解释道。
“三司历年的帐籍太多,几间屋子都堆不满,工程浩大,三司那边确实需要时间。”
“抓紧时间,让他尽快!”
丁谓虽然也知道三司的难处,但谁没有难处?
他没有吗?
他比谁都难。
别看官家年纪小,但现在的官家可不好侍候,同样也不好湖弄。
官家要的是准确数字!
而且是详勘无误后的数字!
“好,待会我便去平叔那里一趟,催催他。”
……
……
……
翌日。
契丹使臣抵达京师,自澶渊之盟后,契丹和大宋互为兄弟之国。
如今,契丹遣使为太后祝寿,而且这还是第一次,因此,朝廷这边对契丹使臣的到来也很重视。
众所周知,宋朝的官制是出了名的混乱。
单单外交主管机构,便有三个。
其一是枢密院。
枢密院下属兵、吏、户、礼四房,其中礼房,专掌礼仪与外交往来事宜。
其实,这一点也不难理解,两国邦交,很可能会涉及到防务问题。
当然,枢密院下属的礼房,仅仅只是提供指导,并不具体参与接待问题。
同样的,鸿胪寺和礼部也不参与具体接待,枢密院、鸿胪寺、礼部,更多的是提供纲领性的指导。
至于,具体的外交执行机构大约有十来个。
比如国信所,专门负责契丹和大宋的往来,礼宾院‘负责回鹘、吐蕃、女真、党项’等部族的朝贡。
另外,还有怀远驿、同文馆、管勾所、客省、引进司、四方馆,等等之类的执行机构。
简而言之,宋朝的外交机构分工明确,很专业。
单看这一点,似乎很符合后世之人的感官,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就像是外交部下属不同的子司,不同地区,由不同的部门负责。
但后世交通的条件什么样?
从地球东边,飞到地球西边,也就是一天的功夫,便是远一点需要转机的,四十八小时也够了。
然而,宋朝时期的交通条件又是什么样?
两国来访,动辄就是几个月,半年,甚至一年也不稀奇。
单独设置一个也许一年也用不上一次的部门,这妥妥的是滥设机构。
你不冗官,谁冗官?
福宁殿。
虽然李杰之前接见过一次外国使节(真宗丧期内,契丹派人过来悼念过)。
但这回是改元后的第一次,同样很重要。
所以,不止是鸿胪寺那边派了人过来,连礼仪院,枢密院也派了人。
听完那些接待的繁文缛节,李杰面露‘疲态’,故意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茂则,给太常礼院传诏,令他们整合一下接待外国使臣的官衙,该合并的合并,该裁撤的裁撤。”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的表情皆是一变。
合并?
裁撤?
虽说只是跟外交相关的,但官家的态度是否太过随意了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