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一眼这婢子,立刻就回想起,她是贴身伺候阿姐的婢子,名唤:阿妩。
这阿妩表面上是阿姐的婢子,实际上,其实是阎君安排在阿姐身边的眼线,窥探着阿姐的一举一动。
“琅侧妃,该回了。”这阿妩“恭敬”的同阿姐说着,只是这言语,却是十分强硬,带着些许命令和提醒。
“你去回禀阎君,今日,我便歇在这孟庄,照拂我这妹妹。”阿姐亦是冷着脸,气势上,半点不能输,还是要有阎君侧妃的架子。
“琅侧妃!”阿妩开口,声调拉的极长,脸上的神情也阴恻恻的。
阎君侧妃妾室众多,他对阿姐并无太多情愫,这一点我很清楚。
“阿姐,我无事,你回吧。”我抬起手,覆在她的手背上。
阿姐的手,比我的还要冰凉。
她垂眸与我对视,视线又缓缓落到了我高高隆起的腹上。
“阿姐,这是我的亲骨肉。”我赶忙松开她的手,抚摸在自己的肚子上。
如今,陪着我的,也就只有这个小家伙了。
阿姐见我如此紧张,脸上却露出了一抹落寞的苦笑,嘴里低语道:“如今,无人能动她,这孩子还未出世,便入了黄泉,将来就会是这孟庄的少主。”
阿姐说着,眸中闪过了一丝忧伤:“只是如此,你的生死?”
“琅侧妃,时辰已到!”一旁的阿妩已经没有耐性。
阿姐面色一沉,站起身来。
她让我好身歇着,明日她便会来看我。
说完,阿姐走了,偌大的孟庄瞬间安静了下来,静的仿若能听到我的心跳声。
我呆呆的躺了一会儿,便挣扎着坐起身来,身下传来哗啦的声响。
掀开被褥,瞧见自己的下身露出了布满青色鳞片的蛇尾。
如今看到这尾巴,我自不骇然,因为,我们孟氏一族的真身,便是鸣蛇,不但有尾巴,还长有四翼。
望着这尾巴,我定了定神,凝神之后,尾巴便就此消失,拉扯好寝衣,我下了床榻。
孟庄这个我在梦中回过无数次的地方,如今,真的回来了,却有些恍惚分不清梦和现实。
我缓缓迈步,朝着房门的方向走去,轻轻推开房门,便瞧见这长长的回廊。
在很久很久以前,这回廊上,总是人来人往,我年纪最小,她们喜欢甜笑着喊我少主,给我端来甜糯的糕点。
如今,物是人非,我第一次觉着,屋外的这条长廊,有些晦暗,这种晦暗,好像能将我吞噬。
“嗒嗒嗒!嗒嗒嗒!”
正当我立在这房门口,恍惚之际,却听到了楼下似有响动。
“谁?”
整个孟庄,除我和这腹中的孩子之外,应该再无旁人才对。
昏暗之中,并无人回应我,于是,我便迈步朝着长廊尽头走去。
这长廊的尽头,是一个向下的木梯,木梯口空无一人,我扶着栏杆,朝着楼下走去,到了孟庄的大堂。
这里,有一排排酒柜,这柜子上的酒,都是阿娘亲酿的。
“吱嘎!”的一声,突然孟庄正门传来声响,声音极小,我望去时,却瞧见门被掩上,方才应该是有人从这出去了才对。
我正要迈步,前去察看,却见一个女人,背对着我,立在大堂左侧处。
她穿着一袭素衣,身量同我阿娘有些相似。
“阿娘!”我立刻激动的开口唤道。
那人回过身来,朝我这一望,我心中的欣喜,瞬间消退。
“赵姑姑?不,芳荀姨?”我看着她,开口叫着。
她是阿姐的乳母,阿娘当年被强行带回地府,心悸忧思无心照顾阿姐,故而替阿姐寻了个乳母,阿姐便是由她照拂的。
后来阿姐出嫁,她亦去陪嫁。
“少主,主儿不放心少主,便让老奴在此照顾少主。”她说着,端着一个托盘就朝我这走来。
托盘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
“芳荀姨,方才谁来了?”我看向那掩上的门。
“少主说笑了,谁敢来此?阴间本就晦气,如今这黄泉孟庄,更是成了?”她顿了顿,叹息道:“少主还是趁热将这汤药喝了吧。”
芳荀姨说完,将那汤药送到了我的面前。
我垂眸看着这漆黑的汤药,本能的生出提防之心。
“少主,入了黄泉,你腹中骨肉,便是这孟庄的承继者,无人敢对她不利,这汤药是给您补身的。”芳荀姨一看我的神情,赶忙同我解释。
确实,入了黄泉,这孩子便是阴间之人了,在此处,无人敢害她。
我端过汤药,喝了一口,苦涩无比,但还是屏住呼吸,将汤一饮而尽。
喝完这汤药,我便觉得,通身都变得温暖无比。
芳荀姨将空碗接过,放到了一旁的长木桌上。
“少主,您如今身体还未恢复,需多歇息。”芳荀姨说完,伸出手来,扶着我,要送我回屋。
“嗯。”我垂眸,看了一眼自己高隆的肚子,若有所思。
芳荀姨则是扶着我回到屋里,一边替我盖着被褥,一边对我低语道:“少主,如今,既然已经回来了,便无需再多想了,有些人,该忘,便忘了吧,入了地府,那便是阴人,一切要听阎君号令。”
我知晓,芳荀姨口中让我忘记的便是冥北霖。
见我无言,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情爱之事,本就是镜中花水中月,您只当是大梦一场,别因为这七情六欲,便忘了自己的肩上还担负着什么。”芳荀姨说完,将床帐放下。
也不等我再开口回话,她便转身出屋。
我的嘴唇颤了颤,本是想让她留下陪我的,可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只能是将手抚在自己的肚子上,想着有孩子陪着我,心中倒是平静了些许。
缓缓闭上眼眸,也不知是自身虚弱,还是因为那碗汤药的缘故,很快我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颜儿?”
只是迷蒙之中,好似听到有人在唤我。
“颜儿?”
那声音,由远及近。
“谁?”
我迷迷瞪瞪的睁开了眼眸,而眼前,却是一片雾气蒙蒙。
在这迷蒙的雾气之中,立着一个着黑袍的高大男人,他就那么静默的站着,似无言的望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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