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旧是三楼的楼梯转角,原本直立着的盔甲已然倒下。
头盔和配剑不知道掉到了哪里,一具表情惊恐的尸体从盔甲中露出半个身子,正是已经死了的女学生。
盔甲身下渐渐蔓延出一些湿意,,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骚味。
几分钟后,直到确定管家已经彻底离开,一个身影这才从转角上方的横梁上爬了下来。
正是中年女人。
站在女学生的尸体前,中年女人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恐惧、怨恨、无助和不甘,种种强烈的负面情绪如同冻在冰块里的污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全部凝固在了女学生的脸上。
中年女人亲眼目睹了女学生被杀的全部过程。
和众人分开后,中年女人沿着楼梯一路飞奔,她原本想躲在二楼的某处,可是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只好一边在心中默默祈祷不要碰到管家,一边飞快地爬到三楼。
然而她才刚上了一半的楼梯,就听到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从楼上传来。
中年女人立刻就反应了过来——管家在四楼,他正准备下来!
惊惧之下,中年女人来不及多想,仓皇寻找可藏身的地方。
抬头时猛然看到楼梯上方的黑暗里似乎隐隐约约藏着一根横梁。横梁撑在两侧的墙壁上,因此在上方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的空间。
再加上走廊的光线昏暗,如果不是刻意寻找,自己藏在其中很难被发现。
再也没有比这更合适的藏身之处了,中年女人连忙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这对她来说并不简单,但随时都可能降临的死亡激发了她的潜能,中年女人只花了十来秒的时间就踩着墙上的雕刻纹饰攀爬上去,接着把碍事的裙摆收拢好,仓促检查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疏漏,她便在黑暗中静静地蛰伏,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但令人没想的是,紧接着跑过来的竟然是女学生。
出于谨慎,也出于对自己安全的顾虑,中年女人并没有和她打招呼,而是默默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同时在心里为她捏一把冷汗。
终于,女学生钻进盔甲里,又过了大约十几秒钟,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出现在楼梯边缘。
管家来了。
他先是发现壁画后面的裙子,接着他的头骤然拧了一百八十度,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女学生藏身的那具盔甲,干裂的嘴唇如同某种贝类般开合着,喉间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他竟然在模仿自己的脚步声!
“啪嗒啪嗒——”
随着他的嘴巴张合,声音渐渐变小,听起来就像他已经离开了一样。
趴在横梁上的中年女人一动也不敢动,在这一刻甚至连呼吸都停下了。
她的手指死死地抓进陈旧的木头里,一些木刺扎破她的皮肉,一阵短促而尖锐的疼。
中年女人感觉到自己头皮发麻,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肤都仿佛被最深沉而黑暗的恶意笼罩住,唯有这一瞬间的疼痛是真实的,提醒着她底下正在发生什么。
坚持住,不要上当啊!!!
她在心里疯狂呐喊。
但没有用,盔甲中的女学生失去视线,只能靠听觉做出判断,以为管家已经离开了,便彻底放松下来。
盔甲的佩剑撞在墙上。
中年女人眼睁睁地看着管家在这一瞬间嘴角疯狂扬起,眼中迸发出兴奋和疯狂,整张嘴几乎完全向两边裂开,他来到盔甲面前,轻轻将头盔取了下来。
……
“不管怎么说,你解脱了。”中年女人低声说道,她弯下腰,将女学生的眼睛合上,“你要是能听见,看在姨这两天照顾你的情面上,保佑姨能活下去吧。”
中年女人说完,不再耽搁,毫不犹豫地转身冲向楼下。
原本她想等到管家离开后进入四楼暂时躲藏,可是没想到女学生临死前为了保命,竟然说不久前看到西装男跑上四楼。
管家虽然没有放过她,但却相信了她的话,于是杀完人后又折返回去。
四楼不能去了,也许应该回到宴会厅躲一躲,就算管家再从四楼下来,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想到要重新搜索这个“起点”。
至于其他的,中年女人的心中沉了沉,只能希望西装男自求多福了。WWw.GóΠъ.oяG
她最后望了一眼四楼的方向,身影随即消失在楼梯尽头。
昏暗的楼梯间再次恢复了沉寂,灯光摇摇欲坠,让空气中漂浮的灰尘无所遁形。
然而……
“咔——”“咔——”
金属摩擦发出的生涩声音响起,地上的女学生猛然睁开眼睛,随即慢慢地坐了起来。
只见她面无表情地呆愣了一会儿,眼中无惧无喜,仿佛一具提线木偶,动作生硬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的身上还套着那副巨大而沉重的盔甲,但她却似乎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般,仍旧木着脸,趿拉着脚步,缓慢向中年女人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西装男拉了拉绑在屋檐某处凸起上的绳索,又低头检查自己腰间的锁扣,确认两边都绑得很牢,这才小心翼翼地挪到一旁坐下。
距离游戏开始已经过去多长时间了?半小时有了吗?那二十分钟呢?
不知道其他人都藏到哪儿了,有没有人被抓住。
不过应该没人会想到自己藏到屋顶上来吧。毕竟这有点文字游戏的意思,管家说躲藏者“不能离开城堡”,自己确实没有离开,只是不在城堡内部罢了,但城堡的屋顶当然也算城堡的一部分,对吧?
西装男无不得意地想,只要不出意外,他有信心自己能在这里苟到游戏结束。
“就是太冷了,”西装男喃喃道,一阵夜风吹来,他打了个哆嗦,“艹,要是有酒就好了。”
西装男不由得想到昨天的晚餐。
鲜美多汁的肉排,清甜可口的蔬菜,还有炖得极入味,吸饱了汤汁的土豆,要不是这地方太危险了,多呆一秒都有可能会送命,就冲这伙食,自己还真的挺想留下来的。
正想着,他偶然回头,却见不远处的黑暗里不知何时竟然多出了一双猩红的眼睛!
正在死死地盯着他!
“谁?!”西装男厉声喝道。
但他随即就意识到了,除了那个活死人管家,还能有谁!
“嘿嘿……又找到一个。”
管家的声音邪恶而扭曲,一双手从下方探了出来,牢牢扒在塌陷的屋顶边缘,接着猛然发力,他整个人竟硬生生地从下面爬了上来。
月光和阴影同时落在他的脸上,越发加剧了诡异和惊恐,管家整个人如同一只厉鬼,正缓缓从地狱里爬出来!
“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这不可能!”
西装男瞬间出了一身冷汗,他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僵硬了,但他随即就意识到不能这样,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想办法自救,不然他真的会死!
西装男抄起身边的工具一股脑儿地朝管家砸了过去。
“……别上来,你给我下去!去抓他们啊,别来找我!!”他的脸涨得通红,脖子上根根青筋暴起,眼中俱是厉色,“滚啊!!!”
一只铁锤从他的手中飞出,好巧不巧正砸到管家手上。
一击之下使得管家的手本能地松开,已经探出来的半个身子竟重新落下去。
跑!就是现在!
西装男心里清楚,光凭自己根本不可能挡得住管家,一旦等他爬上来,这屋顶上空旷宽阔,等着自己的只有死!
趁着管家落下去的瞬间,西装男已经奔到了屋顶边缘,他深吸一口气,努力不去看下面的一片黑暗,死死咬着牙根闭眼纵身一跳!
夜风像刀子般从他的脸上划过,下坠的感觉仅仅持续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西装男的腰上便猛然传来一股巨力,几乎要把他整个人横着截断!
是绑在腰上的绳子发挥了作用,将他下坠的态势生生止住,西装男就这么被吊在半空中了。
风似乎更猛烈了一些。
“他妈的。”
腰间的剧痛让西装男怀疑自己很可能是内脏受伤了,他之前只在电视和电影上看到过这种类似速降的操作,但是从来没亲自实践过,刚才之所以给自己绑上绳子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没想到真的派上用场了。
夜风把绳子吹得来回摆动,西装男被吊在半空艰难地挣扎着。
他身下就是城堡二楼的露天走廊,一直连通到东塔楼,只要找准落点,再将腰间的绳子解开跳下去,自己绝对能成功逃脱。
西装男张开双手试图抓住城堡外墙上的任何一点以此借力稳住身形,但都失败了。
手指被粗粝的墙面磨破,留下一道道血痕,指甲翻起,一阵阵的剧痛直抵心脏。
可恶,就差一点!
猛然间感到一道充满恶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西装男抬头看去,只见管家竟然已经爬了上来,正在屋顶上阴恻恻地俯视着他,手里还拿着一把自己刚刚扔出去的水泥刀。
管家扬起手,竟是要将绑在屋檐上的绳索整个切断!
西装男目眦欲裂,几乎已经看到了绳索断裂,自己摔下去死无全尸的样子,心神俱震之下反而从骨子里涌出一股强烈的不甘。
“啊啊啊啊啊——!!!”
他爆发出一声怒吼,不再留力,咬牙借着风再一次把身体荡过去。
这一次他的手掌擦过一块凸出的雕塑,他连忙拼尽全力抓住,同时另一只手飞快地将腰上的绳子解开。
下一秒,房檐上的绳子被切断了,带着不可挽回的态势从他腰间滑落,重重摔向楼下那片深沉的黑暗里。
西装男死死抓着雕塑,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掌心已经变得血肉模糊。
凭借这一刻的缓冲,他整个人的速度也随之降了下来,接着他调整姿势跳了下去,落在走廊上狼狈地朝前滚出好几米。
成功逃脱!
“艹你妈!你有种下来啊!”
西装男爬起来对着屋顶大吼,伸出满是血迹的手掌送给管家两个中指,然后跌跌撞撞地朝塔楼跑去。
[60:啊啊啊啊啊太刺激了太刺激了!这次直播太值了,爽!!!
[45:我还以为西装男要死了,结果!!!坚持住啊!疯狼和小傅就在里面,快进去跟他俩汇合!!
[52:但他伤得不轻吧,从屋顶跳下来被绳索扯的那一下,没有经验的人还是不要玩这种危险操作
[27:放屁!楼上杠精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不这么操作的话早就凉了好吗
[09:我同意。灵异直播又不是请客吃饭,哪有舒服的逃生之路
[51:等等,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14:听到了,而且好像是从前面传来的……但管家还在后面呢,要命要命
[45: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而且这游戏应该只有管家一个鬼负责捉人啊!
[33:虽然但是,你们别忘了刚才就是楼上把女学生奶死的
[45:…………
……
铛啷啷啷——
一阵金属摩擦地面的声音从前面不远处传来。
西装男捂着肚子,满头是汗地向前张望着。
要进入东塔楼,这条走廊是唯一的路,既然知道管家在后面随时都有可能追上来,自己绝对不能耽误!
更何况就像弹幕说的那样,这个游戏里不会有第二个“鬼”来捉人,不然游戏平衡被打破,玩家有几条命都不够。
“他妈的,拼了。”西装男下定决心,从一根柱子后面出来,脚步踉跄地往前跑去。
随着距离逐渐拉近,他终于看清前面的是什么了。
一具盔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