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接天雷
北方战事的消息,到底没有瞒住,而且在周清推波助澜的情况下,传得越来越玄乎。
而且周清没有杀凌知州,反而利用凌知州,来铲除那些明面上不顺从他的豪强。
实则江州城,已经被以周清为首的乡绅豪强,暗中瓜分。
今年春寒尤重,到了二月底,依旧时有飞雪,春雷迟迟未至。
原本武德司天南指挥使顾繁的失踪,本是一件大事,只有江州少数人知晓,顾繁死在了周清的院子。这件事,正常来说会引起巡抚衙门和布政使司的过问,但眼下两件大事,让人根本无法顾及江州的事。
第一是北方战事吃紧时,有安平道的妖人起义,瞬息间席卷数省,声势浩大。
第二是清河王府元华突然起事造反,西江省一半的地盘被割据出去。
相比之下,江州的波澜,当真被两个惊天消息淹没了下去,不值一提。
即使有人去巡抚衙门揭发周清,此刻巡抚衙门也顾不得区区江州的事。
搞不好,大周都要亡了。
这时候,地方巡抚、布政使等实权大人物,安抚地方州府的势力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贸然生乱。
趁着局势大乱,形成割据一省的事实,才是巡抚们如今最想要做的事。
当然,也有周室忠臣,想要勤王救驾,匡扶大周。
但乱世中,更多是野心家崛起。
金光寺的武僧陆续迁往长州为巡抚宋河效力,此事令宋河感到高兴,他早想收编金光寺的武僧。
故而一直留着金光寺的罡劲武僧永虎在身边。
在各方局势混乱的情况下,周清冒着春雪,悠然自得的上了山。
对他而言,此前江州的事,实是不想理清其中的弯弯绕绕,采取了最直接的手段,快刀斩乱麻。
若是城中剩下的豪强,包括江州守备,想要搞事,他不介意再来一次斩首行动。
周清对城中豪强、乡绅等最大的震慑,不仅在于周清的武力,更因为他今年八月,才会满二十岁。
周清只要不死,还有无数次重头来过的机会,而他们只要失败一次,便有许多前车之鉴等着他们。
何况周清并不看重钱财,反而主动让出许多利益。
死了一些豪强,便是剩下豪强的盛宴。
反正罪名很好安排。
毕竟豪强恶霸,屁股没有真正干净的。管得住自己,也管不住手下的人。
何况颁布罪名的是知州衙门。
一些不知情的人,其实还以为是凌知州在搞事。
凌知州上任以来,着实搞了不少事。
周清还和隔壁湖山府的冯知府在同一条船上,如今冯知府借着剿匪,声望大涨,已经是实打实的地方实权人物。
湖山水军的战斗力,非常不俗。
此外,因为湖山水军的统领曾经是清河王的门下,但局势糜烂,宋河也不敢贸然撤下他的位置,反而多加安抚,还得倚重冯知府,替他稳住地方,按时缴纳税赋。
如此一来,等于江州和湖山府的黑白两道领头势力,在冯知府和周清的默契下,同气连枝。
众多的内外因素下,使得江州局势远比想象的稳定。
周清毫不意外。
他很清楚,只要肯舍得分出利益,将大家绑在一起,那么朋友自然会越来越多。
汉高祖和霸王的成败,关键在于霸王舍不得分割利益,而汉高祖太懂得分割利益。
对于周清而言,能利用手中资源,做成什么事,收集到珍稀的修炼物品,远远比拿到许多钱财重要得多。
世俗势力是助他修炼的工具,而不是他人生的追求。
…
…
陡峭湿滑的山路,没有成为周清的阻碍。
不知不觉,周清来到清福宫。
他看见张敬修在演武广场漫步,只是慢悠悠走着,神态闲适。
“好重的杀气。”张敬修笑着看向周清。
“道兄愈发敏锐了,你这是在练武,还是在做什么?”
张敬修微笑:“调整自身的气机,尽量和山中的气机融合,如果什么时候发生天雷,我会第一时间知晓。”
雪落如柳絮,落在周清的火烷衣上,然后被震开。
片雪不沾身。
张敬修注意到了,“你的筋骨发育比我想象的要快,而且你最近得到了什么新武功?”
他刚才感应到周清杀气很重,却不奇怪,因为张敬修隐隐察觉了江州城发生的事。
可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是突破先天,连派中传信来,提及清河王造反的事,都影响不了他,何况他早就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
希望他不在的这段日子,萧若忘能带领太和派平安渡过这场危机。
实则看似危机大,但许多潜藏的危险,张敬修已经提前清理了。
清河王在眼下的局势里,割据一方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至于更往后的事,谁知道呢?
乱世中,人皆是浮萍草芥。
唯有先天,才能站得住脚跟。
周清没有隐瞒,说了最近发生的事,包括武德司天南指挥使顾繁的事也没瞒着,还说了自己得到金光寺的武学传承。
如今专注于修炼三门武功,分别是:金刚掌、金刚腿、金刚指。
都是外炼筋骨的硬功。周清基础很好,没花多少时间,便将其修炼到了“精通”。
如今他内练五脏雷音,由内及外,雷音轻颤,劲力能将身上的雪花震开。
颇有点前世国术小说描述的“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的味道。
修炼需要实证,也需要想象。将这些想象落实,谓之“借假修真”。
周清和张敬修聊了一会,各有些收获。
随后周清去找福松。
福松此刻在后山的山崖,而疯道人在山崖边缘上。春雪中,边缘湿滑,很难立足。
疯道人居然在山崖边缘上练功,劲风震散飞雪,身形闪转腾挪,如履平地。忽然之间,疯道人张口一吸,腹部肉眼可见的鼓胀,然后突然喷出,发出雷鸣。
气息泛白,长有三尺,如飞剑般刺中旁边数丈开外的古松,将其枝条整整齐齐切下一段。
周清悚然动容,他固然有吐气成箭的本事,可是决计做不到吐出的白气,如此凝聚,犹如利刃一般。
疯老师兄越来越可怕了。
周清再看他邋遢的面容,赫然已经变成了一个中年道人,须发尽黑,足见气血练到了发梢,使头发由白转黑,连青春都恢复不少。
传闻先天中人,能落齿再生,重获青春的事,果然不虚言。
这完完全全在疯老道身上体现了。
而且说明一件事,疯老道成就先天之后,整个人是逆生长。
福松见周清来没有说话,而是到了山崖边缘,学疯老道那样,在边缘练拳,随时有失足掉落悬崖的风险。
这是盗天机的练功方式,刺激程度仅次于接天雷。
周清从张敬修和福松这里,感到两种不同的意境,张敬修是气定神闲,参悟山中气机;福松是借助危险来刺激自己的精神。
一松一紧。
两人都是在为最后的接天雷做准备。
周清远远看着,连疯老道都很安静。
似乎疯了的大师兄,能冥冥中感知到自己看护几十年的师弟,将迎来人生最重要的时刻。
适才疯老道才会本能地去山崖边上,为师弟演练盗天机的功夫。
福松专注又沉静。
天地间除了风雪声,便只有福松的练功声音。
不知不觉间,三天过去。
福松和张敬修默契地到了布置好的接天雷的丹房里。
这是夜晚,子时。
外面先是下了淅淅沥沥的春雨。
突然之间,天空中,轰隆一声,春雷炸响。
周清在丹房的角落里,他敏锐的精神,感受到一股无边无际的威压出现,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恐怖至极的情绪。
仿佛天塌地陷。
有无形的大力,瞬息间贯穿丹房。
周清足下感应到一股神秘可怕的力量,双足不由发麻。
这是上天之威,人力在其面前何等渺小。
…
…
静室,两个老道躺在床上,身上有多处灼伤。
张敬修的情况,居然比福松强不了多少,但这让周清有些意外,他很快明白,张敬修居然没有服用气血丹。
周清立时明白原因,心中不免一叹。
萧道长真有一个好师父。
但是张敬修的意志极为强大,还没等周清下针,张敬修居然自行醒了过来,眼睛睁开,仿佛生出电光一样,但一闪而逝。
他勉力起身,打坐。
周清见他居然能自己起来,于是专注给福松施针。回想起刚才春雷直击丹房的场景,真是恐怖。
但他更生出一股想要尝试的冲动。
周清遏制住这个念头。
接天雷既然对修行有用,那么他先天之后去尝试,也是可以的。现在他更需要平稳进入先天境界。
接天雷不是渡雷劫化形之类,而是利用天雷,去参悟修炼的秘密,借助天雷的刺激去突破。
周清本身是没有进阶先天瓶颈的,无须冒险。
若是他在先天之后的修行,若是需要接天雷,未尝不可一试。
适才两位老道接天雷的场景,及种种细节,周清牢记于心,并本身接触到了一些天雷的余威。
这些都是极为宝贵的修行经验。
实则福松本身对接天雷也不陌生,疯老道接天雷的时候,福松便在周清所处的位置。
这也是福松敢尝试接天雷的底气所在。
在周清金针的治疗下,福松的伤势稳住,周清再以五脏雷音相助。
福松的脊柱大龙开始起伏,焕发生机,气血好似河流般哗哗作响。周清清楚这是气血流经五脏六腑,重新换血。
渐渐地,福松自己的身体也生出雷音,甚至反馈到周清身上。
共振!
周清逐渐感知到福松体内微妙的变化。
有一股奇妙难言的气流在福松体内诞生,来自于心脏?
真炁?
周清对所谓的真炁有陌生且熟悉的感觉,熟悉是因为和五禽戏产生的热气有种相似,陌生是真炁远比五禽戏产生的热气凝练、纯粹,且充满许多未知的神秘。
这种同步没有持续多久,周清被福松身上震颤的力量推开。
此时,张敬修身上同样泛起雷音。
两人的雷音各不相同。
福松的雷音有土的厚重,张敬修的雷音则有火的炽烈。
此时外面的阳光穿透进来,张敬修的额头朝着阳光,似乎在眉心凝结出一颗金刚珠。
不知何时,珠子消散掉,张敬修睁开眼,瞳孔里有阳光浮动,仿佛凭借双眼,吸收了日精。
这是太和派一气朝阳符典达到先天的标志,自太和派成立以来,达到这境界的人,张敬修是创派祖师之后第一个。
“日月炼神,原来是这个意思。”张敬修缓缓吐出一口气,满是血腥。
他的内伤非常严重。
但是精神的蜕变比想象中要大,甚至凝聚出了神念,不但能内视,还能渗透出体外一丈,吸附阳光。
周清丢给他一颗七品气血丹,这一颗送出去,他还剩一颗,如果福松用得上,再给福松使用。
不过福松接天雷之前,已经服用了两颗。
虽然伤势比张敬修更重,可是在周清五脏雷音的帮助下,原本七品气血丹的残存药力也被激发出来,对福松的内伤恢复,起了很大的作用。这使得福松很快练出真炁。
张敬修接住七品气血丹,叹息一声:“多谢。”
这个人情,他牢牢记住了。
周清笑了笑,“道兄别忘了,我新得了一株千年灵芝,若是炼制成丹,效果比这七品气血丹固然要差一些,但胜在量多。而且我过两三年,必然先天,且不会有什么危险,伱也不必觉得亏欠我什么。”
红蟒内丹的价值,胜过一株七品叶人参,说不定与八品叶人参相当。
周清在猎杀红蟒的行动中,获得太多好处了。他只是没想到张敬修居然接天雷前,没服七品气血丹,而是准备留给萧若忘。
这种师徒父子之情,周清实是很难体会明白。
更不可能提前预知。
好在张敬修总算顺利接天雷。
…
…
接下来七天,周清照看福松,不时为其施展五脏雷音,用金针刺激肉身。可是福松始终没有醒来。
反倒是张敬修伤势逐渐好转,并和周清聊天,交换修行的经验。
每次周清对张敬修的意见有疑惑时,张敬修便来一句,“你又不是先天,怎么能明白。”
这句话直接给周清堵得没脾气。
但周清收获其实异常之大。
张敬修见周清筋骨发育比他想象的要快,又得了金刚寺锤炼筋骨的秘密,于是将太和派的筋骨秘法倾囊相授。
而且周清洞悉养生六字诀,修成五脏雷音,并粗通掌心雷,实则是直通先天境界。只能筋骨齐鸣,五脏雷音,内外结合,水到渠成般完成洗髓换骨,便可自然而然进阶先天。
这份前景,让渡过接天雷后,不时心有余悸的张敬修羡慕不已。
何况周清进入先天的根基必然无比浑厚,将来能走多远,实非张敬修所能预知。
张敬修现在明白,哪怕他有太和派祖师留下的秘法,现在迈入先天,实则如一个婴儿,重新起步。
光是将自身恢复青春,都需要花几年的功夫。
前提还得如疯老道那样纯心如一,若同赤子。
其实疯老道如果有灵丹相助,修行会更快许多。他现在人是疯的,但完全专注于修炼中。
正是疯魔入道!
周清在这七日交流中,不但得到张敬修的修炼经验,还得到了太和派数百年积累的底蕴,对于气血武道,领悟得更加深刻。
不知不觉间,连文胆中阶的字迹,都逐渐变得饱满起来。
到了第十日,福松“醒”过来。
…
…
看着演武广场,福松疯疯癫癫,玩得不亦乐乎,周清不免扶额,头疼。
“当初你师父刚醒来时,也像福松师兄现在这样?”周清问知善。
“回禀小师叔,不能说像,其实就是这样。”知善老老实实回答。
周清现在怀疑,是不是清福宫的符典有问题,怎么人家张敬修脑子就没事,你们清福宫两老头,接了天雷,便出事了?
这下可倒好,他还没治疗福山,又多一个疯子?
“这事我再想想办法。”福松醒来之后,已经是先天高手,虽然还没完全脱胎换骨,而是战斗洞察力,直线上升,周清要安然无事拿捏他,还得张敬修那边相助。
只是须得先弄出一点眉目来。
周清没开玩笑,清福宫的符典,绝对有问题。
否则不可能福松和福山,都毫无例外在接天雷之后,发了疯。而且周清还修炼了回春符典,别在他进阶先天时,也出现毛病。
这事情一定要搞清楚。
“我虽然修炼了回春符典,但老师兄武力太过恐怖,合我和张掌教之力,怕是都拿不下他。倒是福松师兄,相对容易拿捏许多。只是他的太岳真形符典,我没有完全深入研究过,要治他的疯病,还是得从太岳真形符典入手,看看这功法,到底有什么隐患?”
周清还知道,清福宫的所有符典,同根同源。
恐怕问题根源出在最初的秘典上,可是那秘典早已丢失,周清想找来参考一下都不行。
“太岳真形符典,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有什么秘密!”
没过多久。
养生主内,缓缓浮现太岳真形符典的字迹,并和回春符典出现了融合的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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