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遍览乾坤外(1 / 1)

庞镜身子发颤,眼中重又焕发了生机,形骸在两人背上一推,两人如风中纸鸢般回到圣墙上,九耀、鲁平将他二人稳稳接住。

周布凝立不动,突然间,遍体金光好似漩涡,由金变红,由红变白,好似烧红了的铁条,最终,一切光芒似融入他体内,存于他皮肤之下。形骸见这等异状,知道此人绝非易与,不由地碰上青阳剑柄,但略一犹豫,终于还是松开。

周布道:“此招名曰‘化神掌’,得观造化,收获神通,以此得名,你若能接我三掌,老夫甘拜下风,决不再出手。”

形骸道:“前辈当真只约定三掌?”

周布笑道:“此掌牵动我全身阳火,故只能打出三招,三招之后,老夫身心俱疲,便是有心再斗,也是无济于事。”

形骸只觉这周布体内真气沸腾,却又似被困在狭小之处,不断碰撞,不断膨胀,一旦爆发出来,只怕连圣墙都能摧毁。他左掌伸出冥虎剑,点头道:“我以宝剑接前辈神掌。”

周布略一颔首,左掌极缓慢地外推,刹那间,形骸的四面八方都被坚硬的气墙封住,周布掌心炽热得放出白光千道,形骸呼吸一窒,感到这掌力沉重得无可形容,仿佛吸住了自己,令人无可逃脱。

形骸当即施展心灵剑诀,一招“返璞归真”抢先刺向周布,剑刃只稍一触碰周布掌力边缘,蓦然一声巨响,大风冲天而起,巨力狂暴肆虐。形骸长剑弯曲,紧接着人被弹飞,撞在圣墙之上,圣墙上登时光芒溃散,出现道道裂缝,形骸从墙上摔落,啊地一声,张开嘴,血染白雪。

杜旅骇然道:“他....竟能破开圣墙?人力如何能挡得住此掌?”

鲁平道:“此墙能防护世间一切法力,却唯独挡不住灵阳仙的高深阳火。这老者功力未必胜得过伍斧,可他这掌法实是巧夺造化,只怕连巨巫也能伤得。”

鲁檀急道:“爹爹,叔叔,快,快救救伍斧将军。”

众人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可偏偏无计可施。杜旅喊道:“伍斧将军,先回城内,我转瞬就能医好你!”

形骸站直身子,蹒跚地走了两步,突然一跃,已回到周布面前,周布见形骸胸甲上遍布血迹,却又凛然无惧,微笑道:“真是好汉子!第二掌来了!”说话之间,右掌徐徐伸向形骸,化神掌力再度困住了他。

突然间,形骸半蹲半跪,长剑驻地,身边出现五件兵刃,分别为刀枪剑盾锤,那五件兵器上光芒如水,汇聚到形骸剑上。周布微微一愣,不明所以,但他身后那潦倒汉子吃了一惊,说道:“他也是灵阳仙!”

周布奇道:“真的?你如何知道?”

那汉子答道:“这是日月幽明法!为千万楼至高无上的法术。”

周布道:“那倒要领教了!”说罢单掌加速,这一掌直如吞陆巨浪,元龙坠天,夹杂狂风暴雪,朝形骸涌来。

形骸剑闪金光,再度迎向周布,他用此法倒并非想召唤元始天尊,而是想起当年施展此招,甚至挡下了那巨巫应烛的吐息,或许也能对付得了这化神掌。他这办法倒也并非不对,日月幽明法确实本也可用来自救,但他如此仓促地更改仪式,令这法术防护之效大打折扣,只听再一声轰鸣,形骸这一回被打得陷入墙中。墙上卫兵大呼小叫,接连坠下墙去。九耀袖袍一卷,将坠落之人救回原处。

鲁檀颤声道:“伍斧将军要死啦!这墙也要倒啦!”

鲁平喝道:“你胡说什么?”只是至此地步,连鲁平自己也全无把握能胜得过这可怖可畏的周布,更何况他决计不能出手。

形骸身上铠甲支离破碎,面具也破开大半,不过仍遮住了脸庞,他已是遍体鳞伤,浑身血流如注,却见他足尖一点,已然返回场中。猛犸国崇敬视死如归的勇士,见形骸仍然不退,屹立不倒,都发声替他喝彩。

周布气喘吁吁,双掌如患了寒热病般略微发抖,他道:“你还要接这第三掌?我这第三掌叫做‘须弥芥子’,双掌齐出,一旦发威,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形骸摇头道:“不,不必了,是你输了。”蓦然长剑一点,周布不见他剑上传来剑气,惊讶欲问,突然眼花缭乱,头脑剧痛,心脏狂跳,身上真气大乱,他大吼一声,捂住脑袋,喷出一口血箭,直挺挺向后躺倒。他身边众人大骇,查看周布情形,却见他身上全无外伤。

那潦倒汉子道:“他伤了心脉,你这是什么功夫?”

形骸道:“此乃心灵剑诀。”这剑诀要领,在于承受敌人攻势,累积伤情,逐渐与之心灵相连,在那之后,便已掌握了对敌人生杀予夺的大权。周布功力与形骸不相伯仲,因此形骸能以此法胜他,若换做玄秦、拜登、万夜皇等,则仍力有不及。他敬佩这老者为人,故并未痛下杀手,以这老者的修为,只需修养数月,应当便能痊愈。

鲁檀见形骸反败为胜,喜得蹦蹦跳跳,一激动,抱住鲁平,在他脸上一亲,笑道:“爹爹!还剩下一个老病鬼,我们赢啦,赢啦,对不对?”其余人也都欣喜万分,何翟眼珠一转,抚须笑道:“咱们仍可以派上八人,这最后一个敌人,不如由我来对付。”他想着自己身为白仙将军,与形骸地位相当,总不见得一味龟缩不出,若能胜得过这最终一敌,说出去定然十分光彩。而虽说这最后一关听来要紧,可毕竟是未必能真正出手的,往往当关者不见得有何真实本领。

潦倒汉子见周布无性命之忧,飞落马鞍,眉头紧锁,在形骸面前来回踱步,似在思索难题。形骸闭目凝神,伤势略有好转,这才问道:“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潦倒汉子道:“你不以实名相告,我自也不便说实话,便叫我‘神往’好了。”

形骸听他口音,竟与庞镜颇为相似,道:“你也是东海盟来的?”

神往道:“正是,伍斧兄,你的名头,我也久有耳闻。”

形骸奇道:“你听说过我?先前你亲口说我这姓名乃是捏造。”

神往道:“一万年前,有一位灵阳仙伍斧,他是我千万楼中一位鬼鬼祟祟的人物。你能施展日月幽明法,或许正是那位伍斧的转世。”

形骸霎时打了个冷颤,道:“你....一万年前?你是一万年前的灵阳仙?”

神往摇了摇头,指着怯翰难等人,说道:“我对他们这么说,他们都不信,若不是我显露了一手仙法,他们是无论如何不肯让我上场的。况且他们本也未料到会当真斗到最后。”

形骸仔细打量这潦倒汉子,总觉得此人难以捉摸,真假难辨,他道:“连猛犸国那边,也不知你真实身份?他们如何准许你入朝为官?”

神往道:“我并非猛犸国的官,只是来看看现如今的灵阳仙光景怎样。”

形骸望向怯翰难,道:“你觉得怎样?”

神往道:“除了你与周布老弟之外,其余都不成器,不过我离去在即,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了。”怯翰难哼了一声,脸色有些难看。

神往又道:“我有言在先,你我皆身为仙术士,可你擅长剑法,若舞刀弄剑,我绝不是你对手。”

形骸道:“阁下若真活了万年,身怀多重仙法,在下若用道法相抗,岂不是螳臂当车?迫不得已,唯有以剑法出奇制胜。”

神往喃喃道:“仙法,仙法,当年大伙儿留下的仙法,我已然忘记了大半。孟伍斧,你还记得仙法的精髓何在?”

形骸道:“我其实所知不多,只不过是机缘巧合,偶然间习得一二。”

神往道:“再高深的道法、佛法,钻研的也是乾坤之内的道理,而最玄妙的妖法、仙法,则钻研乾坤之外的道理。前者再奇,脱不出占卜金轮范畴。而后者凶险,却能掌握仙灵,驾驭巨巫,召唤三清,唤醒亡神。”

说话间,神往背后浮现出浩瀚星空,这千军万马皆似伏浮在星河之间,逐渐隐形。形骸心头巨震,喊道:“不好!”忙不迭一剑朝神往刺去,但神往隐于星辰,形骸已找他不到。

神往道:“你可知妖界之外,有一无穷沙漠,就如梦海罩凡间,迷宫罩阴间一般。这无穷沙漠也是一沉睡的魉妖,唤作‘赛林’。任何返回妖界者,都必将在这沙漠中长途跋涉,受尽苦难。此乃铁则,连龙蜒也无法超脱。”

形骸拔出青阳剑,朝神往劈出剑气,但全不知神往在何处,这并非神往逃走,而是形骸自己已不在白国都城之前,甚至不在乾坤之内,他已被神往放逐到了妖界。

神往声音回荡在万丈高空之间,他道:“伍斧兄,我等你两个时辰,若两个时辰之内,你能由妖界返回凡间,便算是我输了。若两个时辰之后,你仍未回来,这白国便回归我灵阳仙之手。这沙漠异常棘手,不过你若真是昔日那位伍斧,这倒也不算什么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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