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骸心道:“想不到祖仙姐姐竟有这等雅兴?”去看乐器,光洁如新,却又似颇为古旧,而那字画全出自一人手笔,所画者皆是孟轻呓,所写者也皆是与孟轻呓相处之事。此人笔法细腻,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又蕴含深情,形骸观而沉迷,竟有些不舍离去。
一旁有人咳嗽,形骸见孟成康走入,形骸见这位关法堂掌门人,忙欲行礼,孟成康笑道:“小侄不必多礼,同为爱画之人,且静心赏画即可。”
形骸道:“前辈,不知此画为何人所作?”
孟成康道:“正是我孟家那位祖宗。”
形骸甚是惊讶,道:“是...轻呓祖宗的丈夫么?”
孟成康叹道:“正是,老祖宗死的早,与殿下成婚一年多便丧生,实是天妒英才,可惜至极。”
形骸道:“不知这位老祖宗姓名为何?难道也姓孟么?”
孟成康叹道:“殿下并未用夫姓立宗。此人姓伍,名斧,据传是一位风流浪子,声名糟糕,被众多女子状告,送入大牢,尔后圣上将殿下许配给他,两人才来这声形岛定居。”
形骸道:“那定是极久远的事了?”
孟成康道:“那已是四百多年前,海法神道教尚未创立。”
形骸看那字画,只觉笔触专情,似满脑子只是孟轻呓一人,隐约觉得这位伍斧并非风流倜傥、多情放荡之辈。蓦然间,他心生异样,凑近其中一幅孟轻呓画像,潜运冥火,见画像上白光绿影,正是冥火留下印记,常人绝不可见。
那绿影写道:“痴情自有痴情苦,行善当知行善孤,梦中佳人但轻呓,何惧一生陷沉浮?”
形骸心头大震:“这伍斧是....是盗火徒?我孟家的祖宗是一位活尸?亡人蒙那冥火补遗录上说,活尸无可生育,那我孟家绝非起源于此人。伍斧对祖仙姐姐情深难忘,祖仙姐姐却另有爱人?”
可孟轻呓对这屋中事物皆爱惜至极,当是爱屋及乌之举,这又是何故?难道是自觉愧对此人,这才竭力弥补?
形骸注视那诗句,忽觉浓重情感涌入心中,占据魂魄,他感到悲苦与喜悦,又感到担忧与解脱,恍惚间,他听孟轻呓哭道:“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你再唱那首歌给我听,我...一直都很喜欢,却假装....讨厌模样。”
孟成康笑声传来,将形骸唤醒,只听孟成康道:“侄儿,你年少热情,易受感动,观词句而落泪,想必是感同身受,触景伤情,若传到殿下耳中,殿下必然欢喜。”
形骸大窘,忙擦泪道:“让前辈见笑了。”
此时堂中无人,众人皆聚在‘养心殿’上,观孟轻呓与藏玫瑰下棋,这养心殿甚是奇异,通体乃是水晶铸成,形骸抬头一看,月主夜空,浑圆无暇。
他棋艺平平,却瞧出孟轻呓当可险胜玫瑰,终于,玫瑰叹了口气,道:“祖仙姐姐,我甘拜下风啦。”
孟轻呓笑道:“我是有备而来,胜得颇不光彩。”
玫瑰摇头道:“败了就是败了,姐姐棋艺远胜于我,我是心服口服。”
孟轻呓道:“你有几手设想太过奇妙,连我也险些招架不住。”
玫瑰苦笑道:“雕虫小技,又有何用?”
就在这时,只见藏青、藏红两人走出人群,齐声道:“我藏家可绝不仅仅如此!”
玫瑰吃了一惊,喝道:“你们胡说什么?殿下面前,岂可无礼?还不快退下?”
两人又同时道:“遵命!”倏然间身子前冲,扑向孟轻呓,身上风流气转,来势凶猛,但脸色仍冷淡麻木。
众人惊呼道:“刺客!”
玫瑰大骇,正要出手,孟轻呓拾起三粒黑棋,随手一扔,嗤嗤三声,将那两个肥壮刺客打飞了出去,同时点中玫瑰穴道。
形骸急道:“师妹!”抢向玫瑰,但孟轻呓身边护卫见状,以为形骸也是藏家同党,立即挡住他去路。
孟轻呓站起身来,冷冷道:“藏玫瑰,我孟家可半点没亏待你,你为何要加害本宫?”
玫瑰气得发抖,道:“这二人与我无关,我....我....”她人聪明异常,可这件事太过突然,远出乎她预料之外,她来时满心喜悦甜蜜,此时却陷入绝境,加上年纪小,一时间竟惊慌失措,只觉悲苦。
一位孟家中年汉子喝道:“刺杀公主,乃是死罪!将这丫头给我押下去!”
形骸身形一晃,已到玫瑰身边,将她搂住,喊道:“祖仙姐姐,我与玫瑰全不知情!”话音未落,胸口也中了两粒黑棋,穴道封闭,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孟轻呓叹道:“行海,我自然信得过你,可你意乱情迷之下,不知不觉已成了旁人手中棋子,任人摆布了。”
形骸道:“此事太过可疑,玫瑰绝不会....如此行事,她这么做等若葬送自己性命,若当真知情,她绝不会那么傻。”
孟轻呓眉目恼怒,又见那藏青、藏红两人被护卫拳打脚踢,浑身是血。她道:“留他们二人性命,给我严刑拷打,撬开他们的嘴来。”
众护卫道:“是!”
蓦然间,藏青、藏红身上伤口撕裂,皮肤绽开,霎时整个人从头到脚竖着分段,竟如书册般翻起,分了十七八页,脏器镶嵌在内,如书中的图画一般,体内鲜血如潮,源源不绝流出。
众人见此异状,无不惊恐,孟轻呓更是脸色惨白,娇躯发颤,缓缓朝后退开。
只听砰地一声,那两人粉身碎骨,骨肉如弹,砸得身边人伤势惨痛,纷纷惨叫起来。从血液之中站起许多血淋淋的影子,那影子九尺高矮,身高体壮,毛色发青,面目狰狞,满头水蛭般的头发,手中握着一柄大砍刀,撞开众人,直奔孟轻呓。
形骸潜运放浪形骸功,自解穴道,又在玫瑰身上一拍,将她释放,道:“师妹快走!”随后拦在孟轻呓前头。
一青毛怪转眼杀至,形骸持问道剑,一招“俯冲”,将此怪斩成两截,再一招“雷震九原掌”,三道雷电劈出,将另三怪烧得外焦里嫩。但这青毛怪气势凶恶,暴躁狂怒,似不知疼痛畏惧,数目又多,兵刃又狠,转眼间已杀伤多人。
这屋中有不少孟家道术士,出手招来元灵,加上法术,一人可对付三、四头青毛怪,但形势仍危险异常。孟轻呓愣愣站着,将嘴唇咬出血来,竟不出手杀敌。
孟成康喊道:“祖宗,快用这鸿钧逝水的除灵阵!”
孟轻呓一晃,已然清醒,手臂转动,念了咒语,但听轰隆一声,这幽羽居剧烈晃动,沙尘如瀑落下,孟轻呓骇然道:“有人....捣鬼,破了除灵阵!他们.....另有同党!”
形骸将雷震九原功用于棕熊拳法、飞鹰剑法、雨燕身法,一时间势不可挡,所过之处,青毛怪翻身就倒。众青毛怪瞧他厉害,忽然围杀他,形骸不得不分心躲闪、出力阻挡,不久暂被围困,难以突破。而那些青毛怪仍不停从藏青、藏红血泊中跑出。
形骸瞧得着急:“以祖仙姐姐本事,即使不用那什么‘除灵阵’,要杀光这些青毛怪也易如反掌,她为何吓成这幅模样?”
众青毛怪见人就杀,愈发猖狂,孟成康又喊道:“需得将这两人的血蒸干了!”连使飞火流星,却频频被青毛怪拦住。
形骸见局面混乱,把心一横,足下探出骨刺,深入龙脉,汲取真气,双掌全力一击,轰隆一声,将身边青毛怪全数震倒,随后飞奔向那血泊。可这短短数丈之遥却危机四伏,步步艰难,青毛怪不断跃出,大刀高举,铁爪挥舞,前后不断,形骸霎时又陷入重围。
就在此时,孟沮变作那无眼巨妖,猛冲过来,众青毛怪似怕了这妖魔,竟有些迟钝,形骸、孟沮一起出手,奋力拼杀,终于将道路冲破。形骸打出数招燧冰掌,那血上火焰燃烧,青毛怪不再出现。
场中剩余三十来个青毛怪,形骸、孟沮、孟成康等龙火贵族协力已能应付,孟家龙火贵族虽有伤者,无人阵亡,只是此地富绅死了不少,此祸当真惨烈,定会掀起极大波澜。形骸忙找玫瑰,她却已不见了。
孟成康道:“殿下,我等防备不周,令殿下受了惊吓,实是罪该万死。”孟轻呓虽是神功盖世的大高手,但她身份何等尊贵,遇上刺客,本就不该她本人出手,更不该令她稍受困扰。
孟轻呓仍眉头紧锁,望向那血火焚烧之处。形骸作战之余,见情形有异,也看着那边。
忽然间,一老者从血中缓缓站起,那老者身穿血衣,秃头白肤,圆圆鼻子,双目通红,他指着孟轻呓哈哈大笑,道:“殿下,殿下,咱们又见面了。”
孟轻呓哀嚎了一声,声音凄苦恐惧,难以想象竟是由她口中发出,她颤声道:“罗茧,罗茧?你明明死了,伍斧杀死了你!”
罗茧道:“哪有这般容易死?巨龙王派我来找你,你欠的债总要还清的。”
众人心想:“这罗茧到底是谁?巨龙王又是谁?”形骸则想起那巨大的水下宫殿外宏伟的雕像,那梦中残忍的龙巨人。
罗茧踏上一步,似要朝孟轻呓伸手,孟轻呓尖叫一声,施展道法,霎时身子分裂,变作无数白鸽,飞得不知去向。
罗茧怒道:“休想跑!”加快步伐,急急追上,但孟成康一道火法,化作火墙,拦住这老妖。形骸、孟沮已将青毛怪杀的七零八落,及时赶到,挡住此妖去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