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小神女!”嬴梵从远处向她们跑过来,边跑边喊,“出事了,出事了。”
陈沫率先迎上去,拍着她的背,“不急,怎么回事。”
“那、那个坏女人,她来了!”
两人听完,默契地对视一眼,快步朝村口走去。
好久没有外人进出的泥泞小路,此时被一队装备精良的铁骑占据,除了嬴梵口中的那位“坏女人”,颜钰还从人堆里捕捉到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林络。
皇室的上校,杨佩最信任的刀。
“神女。”
看见颜钰的头一时间,林络便从翼马背上翻身而下。
翼马是前十年才从天莱引进的军用兽骑,它们比起马速度更快,能够长达三月不用进食,加上背上那对有力的翅膀,使它们可以忽视困难地形,直接择路空中。
这样一匹翼马的价格,足够在主城买下一栋别墅,可见皇室得到消息后的心急,不惜掏出压箱底的装备供军队使用。
“能够完成这样艰难的任务,各位都是将来金国不可多得的人才,所以女皇才特地命我来迎接几位。”
林络说着双手捧起颜钰的右手,低头将它贴到自己的额头上,虔诚地闭上眼,这是皇家的最高礼仪,只有特等军功的将士和女皇才能够受礼。
“尤其是神女大人,公主们和女皇都十分担心您。”
“林上校客气,等安全回到主城,我自然会去向公主们报平安。”颜钰抽回自己的手,抬眼看向另一位还坐在马上的人,“不过看起来除了女皇,还有其他人也十分担心我们的安危。”
“大家应该认识,这位是御灵的体术老师,因为女皇的委托,这次才会同行过来。”
“认识,当然认识。”滕荆芥皮笑肉不笑地说。
郁茯桑这才舍得下来,挨个打过照面走到颜钰身前停下,眯起的笑眼看不透情绪,“颜同学这次表现出色,不愧是传说中无所不能的神女,让我们大家都很吃惊。”
“您是应该吃惊的。”颜钰微笑回话,转头问林络,“我们是现在启程回主城么,林上校。”
“不是。”林络摇摇头,“这次来还有其他任务,我们要想去见一面波塞的女皇。”
这个答案不算意外,甚至在颜钰的预料之中。
所以这群人火急火燎地赶过来根本不是为了接她们回去,只是怕夜长梦多波塞女皇临时反悔,早点过来讨赏。
“好。”颜钰侧身,“几位舟车劳顿,是否要留下稍作休息。”
“不用。”林络牵起翼马的缰绳,“任务紧急,刻不容缓,请神女与您的伙伴也快速收拾一下与我们走吧。”
还真是着急。
“可我们这有人还有伤在身,怕一时半会儿走动不了。”
“没事。”殷北卿出声,定定盯住郁茯桑的脸,像是这话就故意说给她一个人听的,“这么点小伤不碍事,甚至再杀几只冥顽不灵的恶灵都轻而易举。”
“殷同学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郁茯桑指指她唇上的伤口,“只是有些伤还是不要硬抗的好,就算借助一下药物,大家也不会误会是你虚弱体乏。”
殷北卿手背蹭蹭自己的嘴,并不生气,“新伤,当然好得慢。”
咬出这伤的罪魁祸首轻咳一声,“既然都说没事了,那就随林上校走吧。”
“听你的。”殷北卿没骨头似的靠在她肩头。
颜钰回头瞪一眼,她才有所收敛,可那黏人样估计长了眼睛的就知道两人之间有些不对劲。
“真要走啊。”嬴梵还有些依依不舍,她耷拉着肩膀,“那你们等等,我去收拾。”
其他人也跟着进屋,不过她们的行李不多,用不少收拾多久,只是景村的村民舍不得,眼含热泪叨念祝福了好一阵才肯放人上马。
颜钰随便挑了一匹毛色浅的翼马,不太熟练地坐上去,殷北卿随后就落座在她身后,胳膊从后面越过她牵住缰绳,“我来。”
郁茯桑站在原地没动,目光在嬴梵身侧的陈沫脸上打量,颜钰注意到后,立刻出声解释,“这位是任务途中认识的朋友,她也帮助了我们很多,她的目的地与我们相同,捎她一程应该不碍事吧。”
“不碍事。”郁茯桑语气耐人寻味,甚至主动走过去,对陈沫露出几分善意的微笑,“欢迎这位女士与我们同行,有金国军队的保护,您一定能安全到达主城。”
陈沫笑容略显僵硬,虽然面前的女人笑起来很漂亮,语气也还算温和,可她总有种被毒蛇爬上背的错觉,下意识抗拒她的靠近。
“谢谢您。”
“不用那么客气,神女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您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我叫郁茯桑。”
“好的,茯桑。”陈沫姑且把这人划分在好人那堆里。
……
外国人要入波塞海域,是需要手持通行牌的,不过处理这些复杂的程序,为杨佩跑腿好些年的林络当然最擅长。
把关的人听见她们是金国皇室的人,一下变得毕恭毕敬,甚至找了人领路送她们进去。
这样的态度不常见,往日波塞人瞧见金国人可都是要私下暗嘲一句“旱鸭子”的。
不过入海对兽术师来说并不难,一道灵法的事情。
林络亲自给所有人上过隔水灵法,一行五十人的军队向海底宫殿走去。
听闻那恶灵一被净化,波塞女皇就奇迹般地从病床上坐起来了,现在整个波塞皇宫都张灯结彩地在庆祝。
只是波塞风俗习惯与金国略有不同,她们庆祝节日多用白色,因为那在她们眼里所表达的意思是纯净新生。
但是这装饰多少有些夸张,颜钰一进去,还以为自己撞进了灵堂,差点要双手合十对着座位上的女人拜拜。
波塞女皇名叫施可,膝下生有一女一儿,当然,王子死后现在她只剩下一个女儿了。
她头顶带着缀满珍珠的王冠,皮肤白皙容光焕发,看上起与她人口中相思成疾的模样多少不符。
或许丧子的悲痛,早已在病中消化。
“各位远道而来现在应该十分疲惫,我专门吩咐人准备好了佳肴,请安心品尝。”
“谢女皇担忧,不过林某此行有重任在身,需尽快回去禀报,光是心里着急这些事情,便颇有些食不下咽。”
嬴梵改不了碎嘴的习惯,贴着颜钰的耳朵小声说,“还真不给人家面子。”
颜钰对她做一个噤声的手势,“少说两句。”
“怎么嘛,她不饿我还饿呢,难得来一次不得好好宰一顿。”
“咳咳咳……”颜钰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人了。
施可魂力不低,不可能听不见她们的悄悄话。
关键是嬴梵这悄悄话说的一点也不小声!
施可笑笑掩饰空气中的尴尬,“不如这样,我与林上校留下单独谈话,其他几位可进偏殿,我吩咐人把食物端过去。”
“行啊。”嬴梵大大咧咧地回,然后双手合十行了个不太标准的礼,“谢谢您嘞。”
“那就按女皇说的,我留下。”林络说着又单独指出殷北卿,“对了,这位就是这次主动接下任务的除灵师,御灵精心培育的接班人,比起我,她才是这次任务的最大功臣。”
把功臣留下才好意思开口讨赏,更何况还是殷北卿这种一脸不爽,好像随时要把这宫殿掀翻的。
“我不留。”殷北卿双手抱臂准备跟在颜钰身后一块走。
“你要留。”颜钰摁住她的肩膀,斜林络一眼。
不留个人在这,怎么知道杨佩到底和施可做了什么交易。
殷北卿秒懂她的意思,虽然脸色依旧十分不爽,可又不能在颜钰面前闹脾气,只能啧一声,随便在旁边挑张椅子,不客气地坐下。
……
颜钰对海鲜不感兴趣,坐在那陪嬴梵她们吃完前菜就借口洗手出来透风。
哦,这儿也没什么风,一样望过去全是蔚蓝的海水,倒是偶尔游过的水母兽灵还有些可爱。
“看来你和你的朋友感情比从前好了不少。”
颜钰不用回头就能听出这阴阳怪气的声音属于谁,“托您的福。”
郁茯桑走到她边上的柱子靠下,“还是要说声恭喜,你的魂力相比之前提升不少,看来实战的锻炼比课堂上的刻板练习要有效果得多。”
“谢谢,还是托您的福。”颜钰转头看她,“女皇不是有事交代您要做,不会就是在这里陪我聊天吧。”
她就差把赶客两个字写脸上了。
郁茯桑却偏偏不答那句话,兴致突起地问过去,“你是知道我想杀你的。”
“知道。”殷北卿收回目光,手指戳戳那只透粉的水母。
“可我从你身上看不见一点害怕的样子。”郁茯桑提醒她,“这里可不是御灵。”
她如果在这里动手,没人能知道是谁做的,反正杨佩也巴不得她这个神女死掉。
“你现在也没那么容易杀死我。”这话别人说可能会显得自大得惹人讨厌,换从颜钰嘴里说出来,却只会觉得她是在实话实说,“而且你也不是想我现在就死不是么?”
任务结束后,颜钰紧绷的神经得到充分的放松,也让她思考的思路变得更加清晰起来。
一开始,她觉得双头人和荒岛事故都是郁茯桑的阴谋,目的是为了报复她。
可仔细想想又总觉得哪里不对,按照郁茯桑的性格,她要是真想杀一个人,才不会用这么拐弯抹角的方式。
不得不说这点上她和殷北卿很像。
李恪巳那件事足够让她生气没错,可反过来她也的确从他身上得到了实验的价值,对颜钰的愤怒多出自于被耍的心情,心底终归还是知道,颜钰活着的作用比死了的更大。
“那节通识课原本不是那位老师上的吧。”颜钰缓缓说出自己思考的结果,“她随口提起过,那天原本是她放假的日子,只不过原本上课的老师突然重病昏迷了才会临时被喊来代课。”
怪不得一下课就卡着铃声消失了。
“是吗。”
“真巧。”颜钰定神看向她,“要是那天换了另一个对周村完全不感兴趣的老师,我也就不会阴差阳错地知道那么多线索。”
“神女的运气自然与众不同,这都是上天的保佑。”郁茯桑扯开嘴角,笑意却显得不够真诚。
颜钰盯着郁茯桑的脸,等她笑完安静下来后才再次开口。
“郁茯桑。”这是颜钰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她把双方放在同等的位置,去警告她,“你要自欺欺人可以,但少把主意打到她和琅迭谷的人身上。”
“呵。”郁茯桑冷笑一声,眼底的温度降下来。
颜钰的直白,让她也跟着扯下最后一层伪装,“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讨厌她吗。”
“就是因为她明明享受着世间最珍贵的东西,却总摆出一副全世界都负她欠她的模样。”郁茯桑嗓音渐哑,她凑过来捏住颜钰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若我是个像她一样的怪物,你也会那样真挚地喜欢上我,为了保护我而去拼命吗。”
其实这个答案不用颜钰亲口说她也知道,可就是想问,想看对方是什么反应。
颜钰只看着她淡淡说,“她很普通不是什么怪物。”
“她是!”郁茯桑咬着牙,两眼猩红,“你什么都不懂,你什么都不知道,可笑的神女……可笑……”
“我知道。”即便被这样控诉,颜钰眼神依旧没什么变化,她伸出手点在郁茯桑的腹部,“在这里,不是么。”
郁茯桑瞬间愣住了,旁人可少有机会看见她这幅样子。
颜钰没有戳人痛楚的自觉,毫无情绪地对上她的眼睛,“所以记好了,她和你不是一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