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这里的床很硬,薄薄垫了一层棉,人坐上去就会发出“吱呀”一声,颜钰弯下腰将鞋子脱掉摆好,正要躺下时,一双温热的手掌突然从后面托住了她的背。
指尖点着椎骨一节一节往上攀爬,不轻不重的力道却带着令人发麻的电流一股劲地蹿到大脑,背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收紧,伴随令人难以察觉的颤抖。
在此之前,颜钰都不知道这具身体对于触碰的敏/感度这么高。
似乎是觉得她的反应有趣,身后响出一声带着气音的轻笑,“怕?”
“没。”颜钰侧过身,皱着眉把她的手给拿开,“有些痒。”
殷北卿却迅速反手躲开,掌心重新覆了上去,大面积的接触让她能够感受到手心下每一处皮肤的温度,还有……略显硌手的骨感。
“你这身子,不爱长肉。”她不满地评价,“抱着硌人。”
又不是她要这么瘦的。
来着之后为了营养跟得上,颜钰没少往肚子里塞肉,但吃下去的东西好像都凭空消失了似的,半点不往身上长,有时候吃得多了还得倒吐出来,得不偿失,摔过跟头之后她只能学会放慢脚步一点点养着。
“听您这话是嫌弃了。”颜钰现在胆子可比以前大多了,偶尔还能阴阳怪气上几句。
她弯下腰,去把鞋勾回来,打算再穿上。
“喜欢。”殷北卿突然从身后将她整个人拥住,有种莫名的依赖,“别走。”
“你演苦情戏呢。”颜钰原本也没打算真的走,摇摇头,又把鞋放回去。
“演?你是在说我装吗?”殷北卿的嗓音贴到她耳侧,“可是我从来不装,特别是对你。”
颜钰转过身,把她的胳膊从自己身上拉开,随后摁着人躺下,“是,你对我一直挺随心所欲的。”
原本只是半开玩笑回的一句话,哪知却惹来对方十分不悦的一个眼神,“我不喜欢你用这种语气同我讲话。”
“这种语气是哪种?”
殷北卿抬手,葱白的指尖从颜钰的眉骨描到嘴唇,重重地摁压下去,碾转蹂/躏,空气相较刚才的气氛有几分凝固,等浅色的唇逐渐漫上艳红的色泽,她才压低嗓音,用带着危险气息的声线说,“就好像我是你可以随意对待的人。”
颜钰唇动了动,可又不知道说什么。
“我对你的好,怎么就记不住呢。”她手指用力闯开齿关,探了进去,动作恶劣地捣乱,“神女大人。”
她放慢语调的四字称呼一念出来,颜钰便头皮立刻一阵发麻。
每回她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就没好事发生。
或许是前些天相处的氛围太好了,让颜钰险些忘记了,这是个危险系数十分高的恐/怖/分子。
“嗯。”生怕伤到人,她牙齿都不敢用力,只能含糊地应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殷北卿看起来满意一些了,将手指抽出来,两人一块躺在枕头上。
“抱着我。”她盯着大气不敢出一声的颜钰说,“我喜欢你抱着我。”
颜钰眼睛眨了眨,向她伸出有些僵硬的胳膊。
殷北卿靠上去,将脸埋进她的颈窝,轻嗅一口,“金腾花的味道。”
“可能是刚才磨金腾花留下来的。”颜钰解释。
“我很喜欢。”殷北卿露出笑意。
随后,颜钰便察觉自己脖侧又滑过一道柔软湿润的触感,很快,她又听见怀里的人哑着嗓子说,“还有你的味道。”
现在,她觉得自己的嗓子,可能也有些干了。
默默仰头拉开一些距离,她放轻嗓音问,“还是睡不着?”
“你要是再给我唱首安眠曲,没准就行。”某人眼底的笑意多少有些放肆。
她知道颜钰肯定会对自己的要求有求必应,就是意识到这点,行为才会肆无忌惮地猖狂。
“你要先和我保证唱完肯定睡。”
“那你可能得再抱我紧一些。”她勾起唇,提出更过分的要求,“好热,只有你身上是凉的。”
颜钰一个脑袋三个大,以前总觉得带小孩麻烦,可现在她宁愿一次性带十个小侄女也不想再和这祖宗独处一次。
带一次小孩老三岁,带一次殷北卿减寿命。
不过好在等颜钰一一满足条件之后,殷北卿确实乖乖睡了过去。
规律的呼吸一下一下打在她脖侧,安静的睡颜显出前所未有的毫无防备。
颜钰的目光顺着殷北卿低顺的眉到垂落的长睫,再往下便是被面具遮掩的位置了,但即便这样,她竟然也觉得睡着了的殷北卿,看着有几分温良的模样。
“睡了吗?”
房间里没再响起声音,只有随着熏香的白色烟雾向上走的金腾花香味,在不断向四周散开。
颜钰也差点被这味道安抚着熟睡过去,好在没忘记正经事,确认人已经睡着之后,她轻手轻脚地把胳膊松开,起身开门。
开门后的场景那叫一个好家伙,她一低头就看见蔺鹤归和另外两只并排蹲在地上啃苹果。
原本以为从容沉稳的老前辈,此时却动作大大咧咧地敞开腿深蹲毫无形象可言,关键是她自己还挺乐,不住地伸手去逗弄,掐掐大胖墩的脸,再拍拍小穿山甲的背。
而她自己的兽魂正一脸嫌弃地栖息在一旁的树上,怎么喊都不愿意下来。
颜钰头顶差点冒出一条黑线,出声喊她,“蔺老师,进来吧。”
蔺鹤归转身,看起来有些意外,“这么快呢,还以为要很久。”
“睡了已经。”颜钰让开身子,“您快进来替她看看。”
“行。”蔺鹤归把苹果随手递给盼盼,拍拍手站起来,“睡着了就好。”
她拿上家伙事又往里面走,估计是怕殷北卿半途醒过来,手脚快得很,才不出几分钟,就收东西完事。
“还行,比我想象的情况要好些。”蔺鹤归揉揉有些胀痛的眉心。
虽然睡着了,但殷北卿的灵识并没有完全关闭,一趟探下来,也挺费心神的。
“双兽魂的兽术师十分稀少,但也并非罕见。”
除了对男子贞洁要求比较高的金国情况好些,其实在别的国家有不少家族为了创造出多兽魂的兽术师,会特地在孵化魂珠期间,注入多股不同的魂力来进行融合。
只不过这样做的成功率十分低,百分之九十的魂珠在孕育阶段就会连同载体一起爆体而亡,剩下的十有也活不过十八岁。
“我这些年也接诊过几例,算是有些经验,就研究出了自己的一套方法。”蔺鹤归带上眼镜,拿出一个小本本给颜钰念。
“首先双兽魂的兽术师要注意自己的调息方法,不能只是简单的一进一出,而是要照顾到体内两只兽魂的八字调息法。”
说着她还摆出一张自己手绘的图给颜钰示意,“就像这样,左腿进气在腹部转弯到达右脑,随后再经过左脑从右腿呼出,而不是像寻常那样,把所有的灵气吸进来堆在心脏位置就不管了,这样两只兽魂在体内相互争夺,当然容易产生冲撞。”
也就是说,要平等分配。
“嗯,我记下来。”颜钰认真做笔记。
“还有一点就是你这个朋友她可能……”蔺鹤归努力找了个温和的说法,“平日里使用灵法比较狂野,所以身体遭受的压力也比较大,多处脉搏产生裂痕,魂力泄露的情况比较严重。”
“而且估计是最近又进行过消耗性很大的灵法释放,脉搏和兽元珠都有十分严重的损伤,按理说伤成这个地步,至少会陷入昏迷状态一两个月才能恢复,甚至很大可能会当场吐血而亡,但估计是她的体魄素质比较强悍,才能撑到现在。”
蔺鹤归这么一说,颜钰立刻想起之前在游族部落殷北卿的异样,那时候她就察觉到殷北卿的体温不正常,却随口被糊弄过去,现在想来,在原本就魂力失控的情况下,强行与姬芜组合兽态战斗,怎么可能一点事都没有。
她有些后怕,更多的是自责。
“那还好治吗?”
“治是能治,就是费点功夫。”蔺鹤归又拿出一张空白的纸,在上面写了几味药,“有两位药比较难找,但瑶赤山药草生长丰富,供她吃两个疗程应该不难。”
“还有就是……”
“还有什么?”
“光学调息方法和内服药物不够,还需要配合针灸。”蔺鹤归面露难色,“不过估计你这朋友的性格,也不会太配合。”
“她配合。”颜钰想,就算殷北卿不配合,五花大绑也得给她压上。
“你对你这个朋友……挺特别的。”蔺鹤归突然看着她说。
“哪里特别。”
“特别的纵容。”蔺鹤归笑着眯起眼,“盼盼那小家伙贪嘴吃点零食都得被你念好几句,但我觉得就算床上这位要你摘颗星星下来,你都会好声好气哄着。”
颜钰下意识抵抗她的说法,“没有,她们两个不一样的……”
可是哪儿不一样呢。
大概是因为在看原书是接触了殷北卿太多的阴暗面,心里忍不住与她生出共情。
即便这一世的殷北卿还没有经历那么多的悲惨,但身为知情者的她,还是总忍不住做出类似补偿的行为。
“行。”蔺鹤归也不同她辩论,“等你朋友醒了喊我,她配合的话,今晚上就能做一次针灸。”
“嗯,谢谢您,蔺老师。”
“还用尊称啊。”
“谢谢师父。”
“哈哈哈,这才对嘛。”
……
两小时后,殷北卿缓缓转醒,她下意识抬手往身旁探,摸到空荡荡的床铺,脸色一下不好了。
“颜钰。”
“嗯?”背对着她坐在椅子上看药典的人应一声,“醒了?”
殷北卿坐起来,满脸的起床气,“她看过了?”
“看过了,能治。”颜钰把书放下,过来用手背量了一下殷北卿额头的温度,温度不高但她还是问,“之前在游族部落为什么瞒着我,你明明状态很差不是吗。”
“有吗。”许是被关心了,殷北卿脸上的烦躁褪去几分,甚至连回答的语气都好上不少,“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又不是要死了。”
颜钰不着急反驳,只是用平静的眼神注视着她,“以后有不舒服的,要立刻告诉我,不能一个人强撑。”
“为什么,你很在意吗。”殷北卿目光带着怪异的挑衅。
因为问题在问出口之前,她心里就已经有了想听的答案,她想,她太想了,亲耳从颜钰口中听见那几个字。
“嗯,我很在意。”
笑一点点在殷北卿脸上绽开,她回答的语气里都塞满了得逞的快感,“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