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沼气闻着好像不太对劲。”滕荆芥抬手捂住额头。
以她的魂力,就算摄入一定量的沼气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应,可现在只是最微微吸入一点的程度,脑袋却已经痛得要炸掉似的。
“我也是。”仲蒲附和。
“你没事吧。”颜钰连忙去查看一直不出声的殷北卿,却发现她的脸色比其他两人还要差。
估计是看到颜钰眼里焦急的担心,殷北卿咬咬牙,哑声说了句,“没事。”
这看起来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
颜钰也吸进了不少沼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不过眼下还不是思考这种事情的时候。
她拉起殷北卿手,“先走,瑶赤山大不了之后再上。”
想到姬芜蜕壳的七日之期马上要到,殷北卿禁不起更多时间的等待,她又说,“再大不了,我去把蔺鹤归给你请下来!”
殷北卿扯扯嘴角,“小神女,别说逞强的话了好吗,你这细胳膊细腿,爬到半山腰就得累折了吧。”
“我说真的。”颜钰寻思这人怎么还不信呢。
“好了,知道你很疼我。”
“……”真有你的殷北卿,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思开玩笑。
“嗨。”众人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有道声音破开沉重的夜色,闯了出来,“我的姑娘们。”
殷北卿眉头一皱,抬头去看这说话令她犯恶心的人。
“你谁。”
“叮铃——叮铃——”
巧足轻迈,郁茯桑缓缓走到她们面前,弯眼微笑,“你真的很没有不礼貌,问别人名字之前,应该先自报家门吧。”
闻言,滕荆芥立刻抬手变了用得最顺手的砍刀出来,并招呼也不大一声地往她砍去。
要讲礼貌?
那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不礼貌!
郁茯桑抬眼,看着那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表情却平静得丝毫没有变化。
刀风劈开她周围的空气,身后长发飘起,在所有人都以为这漂亮女人就要血溅当场的时候,她却轻飘飘抬起手,空手便接下滕荆芥用了七成力气的一刀。
“太弱了,我的荆芥。”她看向滕荆芥的目光带着几丝怜悯,“平时记得勤奋练习体术,手上一点劲都没有。”
“谁是你的荆芥!”滕荆芥被她肉麻的话语惹得暴跳如雷,甩手要把剑抽回来,却发现自己竟然半天动摇不了这女人一点力气。
“你……”以她的体魄,在殷北卿手下都能过个百招,却被眼前的女人限制得动弹不得。
关键对方这一脸轻轻松松的样子,更让她不爽了。
“是你!”仲蒲突然出声,“我和雪积遇到的人是你!”
郁茯桑的气味和晚上她们在圣灵碑前遇到的“沈南星”是一样的。
只是现在可以从她身上感受到魂力的波动,当时却一点都感应不到。
“你认出来了。”郁茯桑似乎很开心,她空着的左手摸摸自己的脸颊,“这张脸比之前的好看多了,对吗?”
“我呸!”滕荆芥用上魂力,猛地一拔将刀抽了回来,“要自恋能不能滚远点,别碍你姐姐们的事。”
“嘘!”郁茯桑不赞同地瞪她一眼,“你就是因为脾气太暴躁,才会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啊,荆芥。”
滕荆芥似乎是被她提醒着记起了什么东西,脸色猛地一变,眼神暴戾地看向她。
要说刚才只是单纯的烦躁和愤怒,现在,她是真的对郁茯桑有了杀意。
“去死。”
她扯开手臂上系紧的部位,将那结轻轻一拉,裹了全身的绷带立刻全部松开,堆落在脚边。
这是颜钰第一次看见她绷带下的模样,手臂、大腿、腰腹甚至脖颈和脸上都是一道道可怖的疤痕,可就算这样,也能从优秀的五官分辨出,这原本是多漂亮的一张脸。
原书说过,滕荆芥还没觉醒魂力的时候,曾是红遍金国大街小巷的知名艺女,美得倾国倾城,舞姿动人手里的琵琶也是弹得一绝,即便是达官贵人,也千金难求一曲。
只不过在阮月冺发现她的时候,她身上没了有精致漂亮的华服,喘着最后一口气,被丢弃在垃圾堆旁,胳膊和腿摆得到处都是。
但即便这样遍体鳞伤的状态,她还是用仅存意识,操控暴走的魂力不断在空气中造成一阵又一阵的声响,似乎是不甘,但这样的她距离堕魔只差一步。
阮月冺花了整整一个月,用自己的骨针和血线将滕荆芥“缝合”好,再后来又因为某些事,两人才一同归入了琅迭谷,奉殷北卿为主。
这件事一直是滕荆芥的雷点,一点就炸,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陌生女人为什么会对自己的事情这么了解,但这完全不影响滕荆芥杀她的决心。
只要是她打定主意的事,谁都拦不住,就好像现在仲蒲想劝她先别激动,结果手还没伸出去,人已经闪没了。
“不自量力。”这样一句话,郁茯桑还是笑着说出来的,像是在柔声训责不听话的小孩。
滕荆芥的动作很快,第一拳没有砸到她的脸上,很快就又接了记鞭腿上去,一招一式都是藏不住的杀气。
面对全力出击的她,郁茯桑却默默将两只手背到身后,只是脚下步子轻巧的游转,便轻松躲过一次又一次的攻击。
滕荆芥别说打到她,甚至连她的衣摆都碰不到。
“打架,要记得动脑,你这样莽莽撞撞的,和疯狗有什么区别?”郁茯桑甚至还有闲工夫嘴上指导,“出腿胯先出,收腿胯先回……”
她突然伸手,一下拽住了滕荆芥的脚踝,眯眼对她一笑,“看,就是因为你慢慢吞吞的,才会被我抓住。”
滕荆芥的脚踝被她扣在手中,猛然一阵疼痛,像是要硬生生被掰断骨头了似的。
仲蒲见状况不好,立刻上前帮忙,三人缠斗到一起,数不清的灵法叠加,乱得颜钰眼睛都花了。
“别打,回来!”殷北卿咬牙呵止两人。
郁茯桑现在还对她们还没什么杀意,要是这两个人再动手动脚乱来个几招,保不准对方改变心意。
她知道,别说是滕荆芥和仲蒲两个人,就算是同样实力的兽术师再来上两位,也撼动不了对方分毫。
滕荆芥气得火冒三丈,但最终还是咬咬牙,听从殷北卿的命令往后退下。
郁茯桑看向说话的殷北卿,故意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你还能撑啊?”
“这沼气可与普通的不同,魂力越是强劲,受影响就越明显,你……应该已经快忍不住了吧。”
她嘴角的弧度变大,笑容越发嚣张,“来吧,让我见见特级兽术师堕魔的样子,到时候都不用我出手,这里的人就……”
剩下的话她不说众人也能想得到,如果殷北卿堕魔,六亲不认地展开杀戮,这里的人一个人也活不了。
她手指在空中虚点,最后指向颜钰的方向,“神女,我找你好久了,听说,你是个很有趣的人。”
“别动她。”殷北卿重重地喘了口气直起身子,伸手将颜钰拦在身后,
“你别上。”颜钰拉住她的胳膊。
以她目前的状态,打赢对方的可能性不大。
虽然女人没有自爆家门,但颜钰已经根据她身上的特征和口头禅将人认出来了。
她就是那个砍断殷北卿手臂,间接把她逼上绝路的大反派——郁茯桑。
如果可以,她恨不得这里两个人一辈子碰不着面。
“颜钰,我说过,入了琅迭谷就要守我们琅迭谷的规矩,我说什么,你照做就好了。”殷北卿很严肃地喊杵颜钰的全名。
颜钰毫不示弱地回视她,“我也说过,我从头到尾就没打算守你制定的那个破规矩。”
她拿掉殷北卿横在自己身前的手,向前一步,“你要找的人既然是我,那就让她们走。”
故事线中,郁茯桑出场的时候,原身早死了,她们之间没有任何纠葛更别谈什么爱恨情仇,颜钰猜测对方最多只是对传说中的神女好奇,想试探个究竟。
既然她现在还能说出“有趣”这个词,就代表暂时对自己还没起杀心,她站出来至少比让殷北卿她们出去对战代价小。
“是的,我的神女。”郁茯桑笑,却慢慢往旁边撤开身子,“但你的‘老熟人’似乎比我更迫切地想见你。”
滕荆芥戒备地朝她身后看去,沼气太浓厚,她们刚才根本没有察觉到还有一个人在。
层层黑雾中,一抹白色的身影徐徐走出,正是之前已经被销毁晶核化作雾散的沈南星。
“她怎么会……”仲蒲不解,“看她的额头,怎么也有一只眼睛?”
滕荆芥仲蒲两人迅速在殷北卿的眼神示意下挡到颜钰身前,她们没有再鲁莽地选择近战,而是抬起手,迅速结出几个手印,施展了一套配合灵法。
蓝色与绿色混合出刺眼的光团,朝对面两人飞去,就在快打到沈南星身上时,她突然张开嘴巴,把下巴撑开到诡异又恐怖的大小,从喉咙深处发出一阵阵的音波。
那光团被推着很快又往回打,殷北卿腾空而起,抬手替她们拦下这招。
可沈南星嘴中的音波并未停下,甚至有愈演愈烈的架势,募地,她额头中的第三只眼睁开来,全白的眼球只有中心处米粒大的小黑点似作瞳孔,那眼睛左右张望一下,像是终于寻找到猎物的味道,缓缓看向颜钰几人。
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由自主跟着向它看去,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控制住,动作和思绪都变得缓慢。
“这是雪积的术。”颜钰辨认出那只眼睛的由来。
想起之前仲蒲汇报过雪积的失踪,她顿时察觉到事情远没有现在看起来的这么简单。
沈南星的复活在原剧情线之外,当然也在她的预料之外。
可雪积……
雪积是时间线上,殷北卿身边第一个死去的配角,她的死也确实与郁茯桑有关。
难道这个剧情点,被提前到了今天?
颜钰忍不住捏紧了手,雪积,你到底在哪。
被控制心智的三人下一秒就被沈南星一掌挥开,向那竖起的沼气屏障砸去。
感应到疼痛,几人才勉强回过神来,正要动身再次站起来,身体却像是被强力胶水黏住了一般,死死粘在原地。
“啊,忘了说。”郁茯桑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似的,拍拍手,“这些沼气亲人得紧,平日里啊,最喜欢和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兽术师卿卿我我了。”
“放开!”滕荆芥冲她嘶吼,右手变出各种利器,却怎么也斩不断那黏住自己的沼气。
而且她身体的力气正随着挣扎的强度加速流失,像是被身后的屏障吸走了一般。
“你、你们看那颗树。”仲蒲突然颤声道,“雪积……”
刚才她们一直站在树前,没有看到那颗树的背面,现在终于发现了,原来她们一直要找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那颗粗壮的树木在根部从中间破开一个洞,而树洞里包裹着的正是雪积。
她的身子仿佛融入了树干中,只有头颅透过树洞抬起看向天空,巴掌大的脸蛋毫无血色,蓝色的眼珠也失去了生气,像是两颗镶嵌上去的石头。
见状,几人终于无法保持冷静,纷纷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挣扎,殷北卿更是抬起了握着斩魔刃的手,打算直接硬碰硬。
斩魔刃斩断束缚着几人的沼气,让她们终于能够脱离控制,仲蒲第一反应跑向雪积,挥起腰间别着的短刀,开始劈砍树木。
但那树外层似乎有一层结界,刀刚碰上去就立刻被弹回来,震得她手臂发麻。
沈南星哪里会就这么看着她把雪积救出去,立即朝这里冲过来,滕荆芥却十分默契地在一旁,用灵法对冲下她的攻击。
仲蒲还在不停地砍树,结界反弹过来的力量震得她的内脏都无比剧痛,但即便双手的皮肤都被磨破,她却依旧不肯停下动作。
“雪积,别怕,我会救你出来的!”
看到这一幕的殷北卿握紧了手中的斩魔刃,一步一步走向沈南星,正要举起剑将她的头颅一刀砍下时,对方却突然转过了头。
她的身子依旧对着滕荆芥,脖子却硬生生扭转了一百八十度,额头上的摄魂眼盯着殷北卿。
后者视线不受控制地被吸引过去,但也仅仅是几秒钟的迟疑,就立刻晃晃脑袋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可当殷北卿再抬起头,却猛地对上了沈南星张开的大嘴,她的嘴里猛然吐出一阵黑色的沼气,全数扑在她的脸上。
这样近的距离,加上她刚刚被摄魂术控制过反应速度降低,不可避免地被沼气入侵了身体。
这些沼气迅速顺着她的七孔进入脉络,很快便遍布全身,最后蔓上她左臂的兽纹,将原本的红色染成黑色。
殷北卿垂在身侧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察觉到自己这一次的魂力暴走比任何一次都要严重。
在她们的身后,远离战场一路旁观的郁茯桑又抬起了手,二指向天,灵法召唤出一片云雾正位于殷北卿的上方。
暴雨倾盆而至。
雨点落下,在殷北卿身上砸出一个个火烧的印记,沼气不断入侵,顺着脉络抵达装着兽元珠的心脏。
“啊啊啊!”剧痛之中,殷北卿仰天长吼,却看见天空的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变蓝了。
雨夜,蓝月。
她一生的噩梦。
如果只是普通的术,殷北卿不至于变成这样,能让她反应这么大的……
颜钰也差不多猜到是什么了。
她连忙扑上去把人抱住,抬手捂住了殷北卿的眼睛,“别看,别看!”
滕荆芥也即刻冲上来,与再次展开攻势的沈南星厮杀在一起。
情绪失控只会加快堕魔的速度,她需要控制自己愤怒的情绪,但需要思考的事情一旦变多,她的动作变得不如从前的灵活。
殷北卿在颜钰怀里不住地颤抖,她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于是提起在崩溃边缘不断试探的理智,咬牙对颜钰说,“走……我不想杀你……”
颜钰呼吸一窒,傻愣愣地看着她。
殷北卿擦擦嘴角的血,抬手将它沾到了颜钰白皙的脸颊上,费力地咧开嘴,“病秧子,去做别人的神女吧,你说得对,我确实有一个死劫,可惜我逃不掉了。”
颜钰睁大了眼睛,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
她以为殷北卿把自己留在身边,只是为了自己“神女”这个头衔的利用价值,等到目的达成,就随时被当成肮脏的抹布丢弃。
可她在要堕魔的关头,却依旧想着自己的安危。
“我不走。”她的回答从来没有变过。
颜钰大力地擦掉眼泪,强迫自己思考。
不就是堕魔么,不就是沼气么,不就是一个郁茯桑么!
颜钰一脸决然地拿下头上的发钗,随后抬起胳膊,用它狠狠在小臂上划出一道细长的伤口。
血前仆后继地涌出来,被她送到了殷北卿的唇边。
除灵一共有两种方法。
第一种,就是字面意思的“除掉”,指的是使用强硬的武力手段,将发现的恶灵杀死。
第二种,便是净化,可以在保全恶灵性命的情况下,使她恢复神智,这一个方法中的“除”去掉的只是恶灵中的“恶”。
但净化恶灵并非谁都可以简单做到的事情,只有灵法精湛的御术师经过系统的训练,才可以进行尝试,否则一个处理不好,就有可能发生自己被反噬的风险。
也就是说,现在颜钰是即便冒着自己堕魔的风险,也执意要将殷北卿救下。
她原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就算真的死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但如果殷北卿死了,她就失去了,出现在这里的意义。
两者权衡,颜钰算得很清楚。
“殷北卿,再相信我一次好吗。”颜钰握紧她的手,盯着她失去对焦的双眸,“我绝对不会让你出事。”
净化灵法,是御术中最难学的一种。
它没有复杂的咒语,没有难结的手印,却对御术师的意志力有很大的考验。
这需要将自己的灵识探入恶灵的身体里,游便每一个角落,配合自身的血液,清除对方身体里的沼气,一不小心就会被沼气感染到,同对方一起堕魔。
郁茯桑原本想阻止颜钰的动作,可想了想,还是更加期待对方能做出什么让她感到惊讶的事情。
传说中的神女到底都有什么能耐。
颜钰无瑕顾忌其他,她的灵识在殷北卿身体里快速地穿梭,书里几段文字介绍的净化方法十分简略,所以她已经做好了要苦战一番的打算。
可她很快发现似乎那些沼气十分惧怕自己,血只喂下去一口,便以恐怖的速度迅速溶解了渗入到身体各个部位的沼气。
她一路闯到了殷北卿紧闭的魂域门口,正要一鼓作气净化彻底,却迅速被重重地弹开,这下撞击直接将她的灵识撞出了殷北卿的身体。
“咳咳咳——”颜钰俯下身,狼狈地咳嗽。
“不用了。”
嗯?
颜钰惊讶地抬起眼。
此时的殷北卿眼神已经恢复清明,虽然表情看上去还是有些虚弱,但身上的兽纹褪去了沼气的黑雾。
“这点沼气,我自己能处理。”某人依旧爱说些逞强的话。
颜钰知道,她十分忌讳自己的魂域被人闯入,甚至连面对自己的兽魂,都紧紧关起大门。
不过她现在身体里还有自己的血,只要不乱作死,剩下的沼气就能慢慢被排出来。
“把剑给我。”颜钰向她伸出手。
使用斩魔刃的消耗太大,殷北卿现在状态根本撑不住。
殷北卿不动,“你更撑不住。”
“我来。”颜钰看着她,又重复了一次,“你现在只能相信我。”
殷北卿垂下眼,与她对视,看出了颜钰眼底的认真,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
“这次你可能真的会死。”如果是全盛时期的她或许还能与郁茯桑一战,但现在……
“我知道。”
“你没必要这么做。”殷北卿摇头。
“就当是我还你救我的两次。”颜钰由衷地笑,染上笑意的眉眼让她整张脸都变得柔和,毫无对死亡的恐惧,“殷北卿,其实你人挺好的,要是你出生在我那个世界,我们应该能变成朋友。”
估计是第一次被发好人卡,殷北卿自己都愣住了。
颜钰趁此伸手去拿她手里的斩魔刃,没拉动,反而被扯了回去。
她踉跄着站稳,下巴却被对方捏住抬起。
慌乱的视线中,只寻得见那一抹红唇正朝自己靠近,柔软的触感最终停留在额心的红莲兽印。
殷北卿魂力通过两人相触碰的位置不断地涌入她的身体,或许是之前被逼着喂了几大口的丹药的缘故,也可能是那只药方起了作用,她的身体短时间内接受这么多魂力,也没有像之前那样疼得要晕过去。
这算是一个吻,却没有包含过多特殊的情感。
可殷北卿轻拥着她的力道,方才望下来时的眼神,让颜钰感觉自己似乎是被对方十分重视的存在。
颜钰告诉自己不必纠结这几个微动作中的情感含义,殷北卿这么做,只是因为这种方式比起用手掌渡魂力,更高效而已。
魂力传输完毕,颜钰顿时感觉浑身上下如同打穿任督二脉了一般充满舒适感,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手脚这么轻过,好像只要一弹指,旁边的巨石就会灰飞烟灭。
殷北卿主动松开了握着斩魔刃的手,将颜钰向前推了一把。
“信你一次。”
“嗯。”颜钰收紧握着斩魔刃的手。
挥剑的感觉,只要体会过一次,就被用力地刻在肌肉记忆里,也许是因为现在身体里的魂力都来自殷北卿,让颜钰感觉,似乎并不是自己一个人握着剑。
殷北卿的声音就在脑海里指挥着她。
“眼睛绝对不要离开你的目标。”
“要努力攻击,不要害怕受伤。”
“是你在控制姬芜,不是姬芜在控制你。”
对,是她在控制!
“fulavoo。”
听见这声咒语,早就迫不及待要冲出来的姬芜终于如常所愿,她与斩魔刃的配合是可以忽略默契的完美。
颜钰感受着手中长刃的能量波动,快步加入滕荆芥与沈南星之间的战斗。
“喂!病秧子,这东西到底是什么鬼啊!”滕荆芥早就快撑不下去了,颜钰过来挡了一刀她才终于获得喘息的空间说话,“我胳膊都砍麻了她半点伤都没有,而且一个恶灵为什么还可以操控兽魂啊!还是一堆!”
“这些不是她的兽魂。”颜钰很难和她解释眼前的沈南星其实只是被制造出来的一个傀儡,不能用对正常恶灵的眼光看待,她索性直接说,“弱点是脖子,找机会往那砍,我配合你。”
说话间,颜钰背上的翅膀快速扇动,移到沈南星的上方,与滕荆芥形成两面夹击。
但每次快要成功的时候,滕荆芥总是会受摄魂眼的影响慢下动作,最后别说是成功斩首,反而自己身上的伤越来越多。
两人好不容易配合着刺到她几处,却发现对于疼痛,沈南星完全就跟个没事人一样,毫无反应,并且有越挫越勇的嫌疑。
颜钰额头上的汗越来越多,这样下去,她们撑不了多久,滕荆芥的体力已经在刚才的战斗中被消耗很多了,她虽然有殷北卿的魂力加持,可体术技巧实在太拉胯,只能使出简单的直劈和侧砍。
仲蒲……
她目光望向树的方向。
现在来看,那棵树应该就是沈南星的能量来源。
雪积饱涨的负面情绪加上她自身原本就十分强大的魂力,和其他被郁茯桑控制的兽魂比起来,她绝对是此时沈南星的第一大“助攻”。
只要雪积还被当做能量泵,沈南星没那么容易倒下。
“仲蒲!先毁掉圣灵碑!”颜钰其实也不确定,只是按照本能做出了决定。
反正现在的情况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听见她的声音,仲蒲立刻调转了劈砍的目标,圣灵碑砸起来依旧很吃力,但比起刚才似乎结界要弱一些。
砍了几下之后,圣灵碑上出现裂纹,但短刀也劈得卷刃了,仲蒲将没有用处了的它丢开,蓄满力气,直接捏起沙包大的拳头,狠狠地砸到灵碑上。
“嘭——”
圣灵碑应声而裂,身后的参天大树也跟着轰然倒下。
说时迟那时快,仲蒲立刻出手将露出半截身子的雪积拉离那个鬼结界。
雪积一离开,沈南星的身子就在半空中僵住,额头上的摄魂眼也跟着紧紧闭上。
“滕荆芥,就现在!”
两人再次重复刚才的上下夹击招式,滕荆芥从下方进攻,她从上方挥刀。
夹击的距离越来越近,颜钰眼中,沈南星毫无防备的后颈已近在咫尺。
即将得手的时刻,她强忍全身肌肉的颤抖,保证“目标”一直在自己的攻击范围内。
别手软,别砍错,成功可能就只有这一次机会!
“轰——”
猛地,突然有一阵火光在众人眼前闪过,巨大的爆炸声中她们的身体被大力推向四周。
颜钰同断了线的风筝飞出去,被殷北卿抬手接下。
刚才还生龙活虎的沈南星却伤得最重,似乎那爆炸不是对准颜钰,而是直接对准了她的方向。
——有人在颜钰她们之前补上了致命一击。
确定自己人都没有少胳膊少腿之后,颜钰和殷北卿十分默契地一起朝爆炸声来的方向看去。
“两个滕荆芥?”
她们不止长得一模一样,现在还正激烈地打斗着。
其中一人的右臂变出什么,另一人就立刻跟着变,如果说只是简单的易容殷北卿也可以做到。
但这显然并不是易容这么简单,对方像是复制粘贴一般,百分百还原了关于滕荆芥的所有细节。
她的容貌,她的口音,甚至是她的灵法。
而现在她们也看清楚了,刚才那声爆炸,就是其中一位“滕荆芥”复制了酉乞族的火器造成的。
但真正的滕荆芥肯定不会这么做,在场的人里,又只有郁茯桑不见踪影。
也就是说,那个假的滕荆芥,就是她。
郁茯桑似乎并不恋战,随意几下便将纠缠的滕荆芥甩开,一脸势在必得的表情向颜钰冲来。
颜钰正要抬剑防守,可手臂还没举起来,她便察觉耳旁有风擦过,脖子上一阵刺痛。
“叮铃——”
响起的铃铛声已经在她们的背后。
殷北卿转过身,表情如临大敌,这人的动作,比她的还要快,也就是说郁茯桑的体术在她这个特级兽术师之上。
“刚才的打斗我看得很开心。”郁茯桑语气像是刚观看完艺术演出正在发表评价。
她抬起手,兴奋地端详指腹沾到的血迹,随后伸出舌头将它尽数搜刮入口中,眯着眼沉醉地品尝。
就是这血……能净化恶灵?
她转过头,牵起唇角对颜钰
“我们还会再见的,神女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