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辆直升机远离了神树之下,某种一直笼罩着她的危机感终于消失。
被那些研究人员一起被士兵们送回神树之下的小女孩突兀的自昏迷中醒来——此刻她那黑色的瞳孔,在睁开之后,有紫的颜色在晕开。
在其额头处,一颗谁也无法看到的璀璨之物开始凸起浮现,如同一只闭上的眼瞳,瞳线不断游走。
“终于离开了......原初......”
她也终于回来了,神树之下。
想到这里,她的嘴角出现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很早之前,在神树生根发芽的时候,她便像辛难一样感受到了。
因为她的额头上,正寄存着一滴神血!格赫罗斯当日因文明而受创落下的那一滴血。
不知道是因为经过文明秘仪的洗礼,让神血被人的气息所沾染,还是因为牧羊女本身的特殊,或是因为格赫罗斯那不甘被封印、放逐的意识,也许三者都有,最后形成了这般奇迹。
这本该侵蚀物质、毁灭物质的神血,寄存在了她的眉心,让她成为了神血的物质载体。
某种程度来说,她成为了格赫罗斯的眷者——在这副皮囊之下,也许已经是不能称作人的东西。
这神血中,那些正在改变她,重塑她的一切,都在提醒她,那生根发芽的东西,很重要。
同时也在提醒她,某个更为庞大的阴影正在向神树笼罩而去。
那是......和格赫罗斯对战过,将其关在镜界中驱逐之原初的气息。
当时还在神性燃血状态中的辛难,对她来说就像是黑夜中的明灯一样显眼。
她于是不敢轻举妄动。
在之后,她借由额头中神血的感知,发现了那位原初强行定义神树之后伤势再次加重,应该将陷入沉睡,于是才冒险向着神树行来。
她在难民队伍里污染了一批普通人,待到化为畸变体的他们冲乱了难民队伍后,便指引着他们向神树的范围而来。
刚刚进入这里,她便意识到了辛难的感知和神树合一的状态,于是拼尽全力的隐藏自己的气息。
在隐秘力量,加上这滴神血的配合下,她本以为能完美隐藏,但谁想到似乎还是引起了神树的注意,被发现了自身超凡的身份。
她甚至感觉到了辛难的虚影在身边行过,对自己投来了默然的一瞥。
敢于在神明的眼皮子底下出现,这个女人是何等疯狂?——也许,她自己内心深处,也有着一丝被发现后毁灭自己的欲望吧,那是被神血寄生后,对于自身被改变,却不知将会被改变成什么样子所产生的恐慌。
幸运的是,当时的辛难只是对她微微注视,她用她的第二人格、能力,混过来了。
她的冒险,成功了。
成功混入神树边缘之后,她便确定,这颗神树很可能是指引格赫罗斯重回物质的关键!
之后辛难飞升伤势变得更重,她倒是没有感觉到,但她知道,神明的意志依旧笼罩此处,于是更加不敢暴露。
后来即便是被马伦带走,也没有任何行动。
本来,她还想用其他手段让这个车队掉头,没想到他们自己遇上了袭击,她便顺水推舟,救下了一批人,然后返回。
不然,真以为那些普通人能在死寂之中走出那么久吗?
他们的意志?
那些可笑的意志啊,没有她的庇护,他们连一天都走不下去。
牧羊女从病床上下来,直接从两个难民中选出的医护人员眼前走过,走出了营地。
在隐秘之中,悄无声息的逼开那些对她有威胁的超凡者,然后来到了神树之下,开始近距离的观察它。
但是她看着看着,却发现一个赤果的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远处,正紧盯着自己。
朴医生,他竟然看透了这层隐秘,至少在某种程度上发现了她。
牧羊女的眼睛顿时一缩。
朴医生看看牧羊女,又看看神树,摸了摸脑袋似乎一脸疑惑。
他没有想要接近的意思,但牧羊女却很想把他抓来问问,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感受了一下神树内圈的污染,牧羊女收起了这个心思,转头继续观察神树,许久后,她喃喃道:
“你需要成长......但该如何成长呢......”
神树下,有人在眺望。
在月城之外,印斯茅斯小镇的边缘,同样有人在眺望着。
一路行来,这岸边怪石嶙峋,一片荒漠,但是靠近印斯茅斯之后,却看见满是阴霾,世界都像是沉在暴风雨到来前的黑暗之中。
不知为何,唯物局的探查队员们,心中却无一丝异样,甚至失却了对于危险的直觉。
当他们走入小镇,迎接他们的,却是一个空无一人之所。
“这里的镇民呢?不是有那么多逃难之人过来了吗?”
他们仔细观察,发现小镇中的确有人生活过的痕迹,家家户户都储备着食物,从这一点就能看出,这里的人是想要长期居住的。
但这其中,又有一个让人觉得古怪的地方是,这里没有任何人类常见的粮食,所有的食物都是鱼和......海藻。
仿佛这个镇子的居民,只需要吃它们就足够了。
探员们脸色难看的一家家的查探下去,突然,在某一个屋子里,他们听到了剧烈的喘息声,也闻到了浓烈的鱼腥味,和说不出来是什么的,但却燥烈的味道。
“大家小心,隐秘前进!”
一群人于是在秘仪的笼罩中,靠近像那间小屋。
近了,近了。
唯物局的副局长,他在窗口,向其中投去注视,然后,他整个人就愣在了原地。
看着那个在耸动的狰狞异种。
看着那个神情麻木,已经完全失去灵魂,只余下肉体的人类。
看着那纠缠在一起的可怖图画。
他的灵魂,也似乎在这一瞬间飞出天外,看到了一座名为荒诞的洪铜大钟。
“哇!”
“哇!”
在屋子里,一声婴儿的哭声,突然响彻起来。
他也惊呼麻木的向那孩子投去了注视,然后他看到了,一个像人又像鱼的东西在地上爬行,流下一连串的液体。
这婴儿的叫声,就像是一柄重锤,敲响了那荒诞之钟。
而这钟声,震撼了人这个物种,也许甚至将毁灭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