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无比熟悉的世界(8)
王允沉默良久,方道:“吾确是将兰台、石室所藏尽运至此,但却尚未上奏收集其他书籍。”
他说话间迟疑着,已然知道黄宣是想要这些典籍,却不愿率先开口。
想来,收集大汉其他典籍的事情,是这位司徒大人杀了董卓上位后的事情了。黄宣不屑的哼了两声,他相信,比起大汉王朝的中央权利,王允等人是知道如何取舍的。反抗董卓的并非只有这位司徒大人,在他身后,是整个东汉士族阶级,因此,黄宣甚至不准备给王允讨价还价的理由,而很是直接的道:“子师可愿意割爱?”
王允依旧沉默,但对于黄宣直呼其字,却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这其实已经很说明问题了。汉代儒士已然很是自傲,表字更是有亲近、尊卑的意味,故而王允可以称呼黄宣和吕布的表字拉近关系,但吕布却绝不会称呼王允的表字,而黄宣这般称呼,对于武人儒士之间,已是逾越了。
黄宣轻笑两声,学着吕布的样子,自斟自饮的喝起了水酒,这时的黄酒度数很低,味道微甜,颇为爽口。
王允看了黄宣半刻,道:“允可答应赈灾,在誊录一份后,将原版交与汝手中。”在收藏的典籍中,许多对汉代而言也是孤本,他既然收集了起来,自然明白其中的价值。
黄宣干脆的摇头,说起誊录,他却是可以比人力快上千百倍,但这样做,显然对于获得缓冲带能量没什么益处,此外,他也耐不下『性』子等在这里,故而道:“3日之内,只要奉先将军将董卓带至空旷之处,吾就可『射』杀此贼,司徒大人需要多久誊录典籍?”
王允愣了一愣,黄宣再道:“司徒大人,莫非是连这样的要求都不能答应?”
吕布此时也有些心动,他始终受凉州将领排挤,而保皇一系,能拿得出手的将领均在地方,只要杀了董卓,他就是当仁不让的大将军,谁也夺不走的权势。见王允不能下定决心,他不由将酒盅磕在茶几上,双手握拳放与两膝之上。
“哎……”王允长叹一声,道:“还望赈灾小心保护这些典籍。”
这样说来,也就算是说妥了。黄宣掩饰不住的笑了笑,道:“大人且放心。”他这阵却不会再称呼王允表字来刺激他了。
说罢,他又扭头对吕布道:“奉先须掌握城内官军,事成之后,这大汉官军,皆为将军掌握。”凉州兵并未驻在长安,从某种程度上讲,长安还处在汉庭的控制之中。
做全国军委老大,这样的诱『惑』,自然早在急功近利的吕布心中晃悠。说起来,下属与上司抢老婆小妾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而最后激起反抗的却是不多,曹『操』抢了张绣的嫂子,吕布则有抢下属老婆的嗜好,除了这几个反面例子之外,更有成功者众多。所以说,吕布有反骨才是实在的,他杀丁原是为了前途,杀董卓也不例外,后来反出刘备也是同样。
吕布又喝了两口急酒,又盯着黄宣看了半天,终于重重的点点头,道:“赈灾实乃英雄少年,那在下坐等公等好消息了。”说着还伸手与黄宣相握。
两人这一握手,却不知拨动了王允的那根弦,他长笑一声,道:“孩儿过来。”
吕布『惑』然间向屏风处望去,顿时惊在当场,原本抱着狙击枪左看右看的典韦寻声看去,也是脸上一怔,讶然溢于言表。
黄宣心头一颤,迅速回头望去,只见一少女缓步趋出,柔荑轻轻的推开屏风,披着一袭紫衣,楚楚纤腰下罩着一条常双蝶绣罗裙,微微低着头,雅座于席上。除了一头黑发,肌肤竟如雪般嫩白,比之身侧的屏风犹有过之。
王允再次的得意的笑了两声,道:“小女貂蝉也。允蒙赈灾与奉先错爱,不异至亲,故令其与二位相见。”
“这是貂蝉!这是貂蝉……”黄宣心里已经大呼了起来,他更加注意的望向这少女施礼时『露』出的小段脖颈,只觉的欣长有度,肤如凝脂,不自觉间前倾了起来。
看样子,王允是想要在今天的宴席上让吕布见到貂蝉的,而今天,大约正是连环计的开始,只是因为黄宣的出现,让事情出现了一点点改变。
席间诸人,王允兀自喝酒,观察着众人表情,典韦最先收起讶『色』,怀抱狙击枪,神『色』如常;吕布则猛的喝了一口酒之后敛起了目光;唯有黄宣,定定的看着对方,舍不得错过一点。
“貂蝉敬拜诸公。”吐语如珠,声音柔和清脆,黄宣只觉得比什么歌声法语都要美妙,甚至比水神般的嘉拉迪亚的音『色』还要动人。
这般一比较,黄宣忍不住叹道:“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却是他背的极熟的洛神赋。
曹植现在刚刚2岁,尚在牙牙学语之间。这位号称才高八斗的先生涉猎极广,所作诗赋更是屡称不朽,但就其声名而言,当属七步诗与洛神赋为最。
前者以其传奇『色』彩称雄,后者则可谓华语世界第一赞美诗,而对于东汉末年的文人墨客们而言,这首赋的价值就相当于李白的《将进酒》,杜甫的《登高》,苏轼的《明月几时有》,李清照的《声声慢》。说的俗气一些,《洛神赋》就是诗赋中的战斗赋,战舰中的战列舰,富豪中的比尔盖茨。
与现代诗相比,诗赋最大的特点就是适合『吟』唱,押韵的语调让人激情勃发,《洛神赋》是黄宣反复背诵过的,他也不管古人是如何击节高赋的,自己唱的兴起,已然站起,待到:“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一句时,不仅王允,就连矜持正坐的貂蝉也再忍不住,抬起头来。
那一瞬间,黄宣陡然呆了,只觉那面容秀美绝俗,不可『逼』视,又觉水光映照之下,竟有神光离合。再看她跪坐之下,身形依然婀娜,动静间犹如身笼『迷』雾。
这一看,黄宣口中的赋却唱不下去了,貂蝉不由『露』出疑『惑』的表情。
霎时间,那清丽容颜灿然生光,就连同样陷入诗篇中的王允,也忍不住挪了挪身子。至于吕布、典韦二人,自不用说。
黄宣心里立时大叫“就是她了,就是她了。”他哪里舍得让美人久等,立时续道:“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
此时他的满腹心情均已放在貂蝉身上,唱的愈发『乱』了。貂蝉冰雪聪明,状似自然的低下头,细细品味着赋中神韵,只余黄宣,心分三处,又是唱赋,又是击节,还忍不住将视线在那柳腰削肩处徘徊。
罢了,诸人皆是各有心思,黄宣望向貂蝉目不转睛,却只能看见她凤眉轻蹙,长长的睫『毛』微颤之间有若假寐。
还是仔细品味诗赋的王允反应最快,爽快的笑道:“赈灾佳作,堪比司马相如。”
在曹植降世之前,司马相如就是第一诗人了,作为士族大家的王允如此评价,哪怕黄宣久居于此,仅靠这一句评语,就足以半生无忧了,就像是那一句“王佐之才”将王允送入洛阳一般。
黄宣却向貂蝉看去,只见她修长匀称的身段行了一礼,仪态万千的道:“妾以为公子当得今世之司马相如。”嘴角薄笑,宛如月儿破开乌云,让人痴然忘神,无怪乎王允赞之为“闭月”了。
对于黄宣而言,两声赞叹都不如这韶龄少女一笑,他却是想说“你应为当世卓文君”,又怕唐突了佳人,忽然间有了些紧张,也忘记将竹节放归于几上。
吕布又是嫉妒又是汕然道:“没想到黄壮士却是文武皆得。”
他又说到“壮士”一词,却让黄宣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作这诗词的并非自己,而是那倒霉的曹植,自己并不是什么当世之司马相如,只是后世之一幸运儿。
少年人,总是容易受他人的影响,又更容易钻进牛角尖,他此时更是偏激的想到:貂蝉笑的是那优美的诗篇,笑的是自己的做作与不合时宜的『吟』唱,也许还在笑自己的无知妄为。
一时间,黄宣想的好远,再也坐不下去,挺直身子道:“司徒大人,吾尚有事,且先行一步,商议之事,就以适才所说为准。”
不等有人作答,黄宣已是屹然而起,抓过自己的狙击枪,对典韦低声道:“我们走。”
王允颔首以笑,却不知是因何而笑。
貂蝉微抬螓首,眸子仿若在一泓秋水中『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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