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又是四五天过去。
栾方的队伍一直在小村中按兵不动,村民们开始有些紧张,但过了几天也无劫囚那样的流血事件,总算不再提心吊胆过日子了。加之栾方治下极严,虽有兵士在村口值守与巡逻,却没有骚扰百姓,尽管这么多人入住带来稍许不便,时间一长也渐渐习惯了。
原本按照计划,宗言打算到大城市去逛逛。
但被栾方好言挽留,毕竟他也算与袁学义有点关系,还与钦差门下高手过了招,奉郡那里不松口,他的通缉无法撤销,到哪里都是个麻烦事。
宗言无奈,只能继续在村里住下来。好在这里酒肉管够,倒不必像之前那样每日吃素,也算有些安慰。
栾方这人,做事有原则却不死板,人也不坏,宗言与他很投脾气,这段日子,两人没事儿就凑在一起喝酒饮茶或切磋几招,相处得还挺愉快。
几日过去,栾方这样豪爽的人,都有些紧张的情绪表现了出来。
他在此驻扎,一是因队伍中有些伤患,特意请了城里的大夫给伤兵调养身子。其真实意图,还是要等待奉郡的消息。
账册的事情他已派人如实向后方的钦差禀报,这事儿若成那可是大功一件。
这村子虽然地处偏僻,实则距离奉郡并不太远,快马加鞭一日就到,所以,几天没个消息,栾方不得不担心。
宗言则与他的表现恰好相反,既然已经打定主意不管这个任务,那他就真不想参与,每次路过囚车,连朝里面的人看一眼都没兴趣,就当不认识袁学义这个人。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宗言练武后出了一身臭汗,用井水冲了冲,就打算去蹭饭,结果还没出院子,耳边就听得急促的马蹄声正由西向东进了村子。
消息来了?他心头一动,却刻意放慢了脚步,不慌不忙地踱到大帐。
果然,栾方此时已站在账外,面带喜色地端详着一封书信,抬眼见他到了连忙招手。
“看来是好消息。”宗言到了近前。
“嗯,钦差刘大人已取得了账册,如今强势入驻凉州大营,抓了不少败类。”栾方嘴角的笑意怎也掩饰不住,慢慢将信件收于怀中:“刘大人承诺回京后便为我请功。”
宗言拱手:“恭喜栾大人了。”见对方没有再多说的意思,便知道案情审理中需要保密,索性压下了好奇心。不过,他更关心自己被通缉的事,才又问:“那我呢?是否可以自由离开了?”
谁知栾方的笑意瞬间收敛:“袁学义或与通敌案牵扯不深,但其贪腐成性,为了私利更是知情不报,有误导钦差之嫌,这已是大罪。奉郡城中出现的和尚检举有功,但其毕竟与袁逆有了瓜葛,需仔细甄别,刘大人命本官将之押送入京,与一干人犯共同受审。”说到这里,他突地一叹:“可惜那和尚实在狡猾,身手也高,竟然跑得不知去向。”
他话音方落,对面宗言先是呆了一瞬,之后足尖用力在地上一点,身子快若闪电地腾空落在房顶上,转身窜出村子。
人家都提示这般明显了,这时还不走,等着和袁学义抢座位么?
栾方见他几个起落就没了踪影,隐晦地笑了笑,紧接着面色一正,吩咐道:“准备开拔……”
而在士兵们开始收拢帐篷,准备出发的时候,他却到了宗言的房间,将床头的包袱拎了出来。快步到了村口,一抬手,包袱便远远地落在道旁的大树上。
军队讲究令行禁止,没多大功夫,整支队伍已排列整齐拐进了山道。
而在隐秘的角落,宗言将自己藏在一棵大树上,拎着包袱,笑望着这支押解队伍远去……
这次的任务,叫宗言极不痛快,单说碰到袁学义这奇葩也就算了,还被连累的遭了通缉。
按说这里不是满大街都有摄像头的现代社会,在落后的封建王朝想要隐藏自己还不容易吗?
更何况通缉告示上的头像实在让人一言难尽,就算宗言站在官府的面前,别人怕也是认不出的。
可惜他既不会易容又没有假发,特征过于明显,加之官府还不怎么讲理,稍有嫌疑就要抓到衙门审问。以至于这段时间,北方行脚的僧人、尤其是独身上路的光头,多有被牵连的,就算最后放出来,也免不了受些苦头。
宗言不喜欢吃牢饭,在与守城官兵小打一场后,便不得不放弃自己的游历计划。
之后的一段时间,他多是绕着城镇走,只敢在荒僻的小村安身,若遇到差役下村收税或公干,不管是不是来抓人的,未免麻烦,他都要收拾包袱远遁。
就算总能吃到些野味儿,也打消不了心头郁闷。
好在这种酸爽的日子总有尽头。
某一日,北地迎来了秋后的第一场雨,宗言在野外晃悠了几天竟也没找到可以落脚的村子,包袱里的干粮已经告罄,无奈下只得去前面的镇子碰运气。
也不知是案情审理清楚洗脱了自己的嫌疑,还是栾方在背后使力,他突然发现,告示栏上那难看的光头画像竟然不在了。
既然没了通缉令,他便大摇大摆地找了客栈住下,然后才听到些京城传来的小道消息。紧接着,祈愿池的一段信息出现在他的脑中,使得他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更了解其中的细节。
这件通敌案牵扯很大,皇帝大怒下杀了个血流成河,前凉州大营指挥同知董建昌被凌迟处死,其余被杀的官员以及家眷达到数百名,也包括犯了贪腐罪的袁学义,但他这次不像任务提示中那般成了首犯,仅是被砍头处死,其家人受了牵连却未死,女子充入教坊司,男子流放三千里。
古怪的是除了这段信息,便只有他可以回归的提示。这般想来,这任务真算失败了,却没有失败惩罚的消息,也不知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说好,任务完不完成都没损失,这样他以后便可以灵活对待祈愿任务了,遇到不合心的,尽管放弃便是。
说不好,祈愿池并非没有缺陷,也是可以被人糊弄的,原来还要靠他自己甄别。
宗言呆了半晌,在大堂上客人们的议论声中,也跟着叹了口气,然后举起筷子,专心对付起桌上的吃食。
无论如何,这件糟心的任务,总算成为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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