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乾在犹豫,他在思考,自己是不是现在就动手。
这种摇摆不定的态度,也是人之常情,杨廷和和益王生死未卜,下头的武官们态度又不能完全掌握,虽然在五军营里,大多数武官对徐谦都有恶感,可是这并不代表,没有人会被收买。
刘乾最后的选择只有一个,继续等下去,先看看风向再说。
只可惜有些东西,越等,死的就越快。
所有的王党份子,还有一批新贵,犹如一台启动的机器,已经开始极力运作起来。
天津。
这里作为北方新政的大本营,早已不是吴下阿蒙,单单天津卫一地,人口已超过了百万,远远超过许多的府县,与此同时,为了保卫天津卫,朝廷早在这里操练了一支新军,人数在八千上下,又设有锦衣卫,兵备道等衙门。
今日,兵备道的道官徐阶接到了两封书信,而后,他召集了一干官员,下达了一道军令。
目标……殚忠营!
殚忠营乃是五军营的一部,卫戍通州城外,人数一万,是五军营最重要的一支力量。
而该营指挥,和杨廷和乃是同乡,是死硬的杨党分子。
选择殚忠营,就是徐谦的意思,意在敲山震虎。
天津新军已经出发。
随即在四个时辰之后,嘉靖驾崩以来,第一场恶战在通州城外打响。
殚忠营以马军为多,一见事态不对,立即出击。
双方在石景山开战。
一队对殚忠营官兵前仆后继,却在新军阻击之下,动惮不得。
新军的火器,经过七八年的改良,威力早已非吴下阿蒙,再加上训练有素,在开战之前,早已做好了万全准备,殚忠营大败,指挥杨松被俘。
这莫名其妙突如其来的一场战斗,还没有让人回味,就已经结束了。
可是当奏报传进了京师,京师震动。
现在已经没有人去管什么大胆了,天大的事,都已经有人做下,显然,眼下就是群龙无首,大家各自为战,谁管他什么大逆不道,谁拿到了权利才是真的。
数十个武官已经齐聚五军营衙门,这些武官一个个义愤填膺,要求报仇雪恨。
谁都知道,这是天津新军动的手,也都知道,这是姓徐的暗中的布置,五军营不是软蛋,当然要回击。
刘乾此时已经大怒,旋即下达军令:“不必理会天津新军,各部全部入京,下达军令,让各都司带兵勤王,告诉他们,徐谦反了,我等奉命平叛。”
“遵命。”气势汹汹的武官们倒是杀气腾腾,无人有什么异议。
而接下来,却又是一个消息传来:“报,海路安抚使司抵达天津,新军一万五千人,还有水兵五千在天津给养。”
刘乾深吸一口气。
他突然意识到,问题越来越严重了。
八千天津新军,加上两万海路安抚使司的人马,再加上宫中的勇士营和新军、皇家校尉,人数规模已经达到五万之众。
而这五万,绝对是精锐,至少八千天津新军所表现出来的力量,就足够惊人,五军营在京畿一带的人马固然有十万,其他各地都司的兵马虽也有十万,可是一旦事变,远水救不了进货,刘乾意识到,对方为何要突袭殚忠营,这只是一场演练,或者是一个威慑,这是告诉刘乾,只要他敢轻举妄动,徐谦就能立即办了他。
“且慢!”刘乾苦笑:“再等等,再等等看,现在不要轻举妄动,各营要有所防备,至于新军的事,本官自然会向天津兵备道据理力争,让他们给一个解释,各营要按兵不动,不过也不能不有所防备。”
“大人,火烧眉毛了,怎么还能等一天是一天?”
“大人,他们欺人太甚,这分明就已经等同造反了。”
刘乾哭笑不得,他当然知道现在是群情激愤,可是一旦动了兵,风险就太大了,就完全了没有回头的路,虽然他将徐谦,将新军恨之入骨,可是这并不代表。
他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我会和三千营和神机营那边商议一下,不过咱们也不是好欺负的,要做出一副随时出击的样子,不能让人看轻了。”
刘乾乃是世袭的将军,祖上就在靖难之役中立下了大功,这些年世袭罔替下来,到了他这一辈,也算是人才辈出。
可是世袭的家族,往往有一个痛处,那就是朝三暮四。
纵然他们已经有了力量,可是依旧还希望左右逢源、蛇鼠两端,这倒不是刘乾天性如此,而是刘乾这样的人,本质上和益王没有什么区别,他们生来就是荣华富贵,祖祖辈辈都是贵族,子子孙孙都有享用不尽的富贵,因此,这些人往往都没有太大的进取心,不敢冒险。
冒险,本来就是泥腿子们的天赋,比如徐谦,小吏之子,若是不冒险,又怎会有这样的富贵,一旦冒险成功,得了富贵,屡试不爽之下,胆子越来越大,越来越丧心病狂,越是来擅长于钢丝上行走。
刘乾就不一样,他一辈子循规蹈矩,因为与身俱来就有权势,循规蹈矩,甚至赌上整个家族的命运,这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
于是乎,刘乾又犹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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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新贵们显然没有犹豫,这群赌徒,原本就是泥腿子出身,此时一个个都红了眼睛,不断的添加自己的筹码。
在如意坊那儿,拿些个商贾,个个都成了疯狂的赌徒。
其实商贾的性格,一向都是如此,做商人,原本就和赌徒差不多,大笔的买卖,不但要看自己的眼光,也要看自己敢不敢赌,一不小心,就可能倾家荡产,而现在,嘉靖驾崩,许多消息从宫里传出来,大家自然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而如意坊这边,已经有人出面了。
商贾有的就是银子,这些人出现,要的也就是银子。
一个债券出来,即赎买债券,到底是怎么个赎买法子,谁都说不清,不过收益率却还是不错。
这其实就是赌博,买了这个债券,若是徐大人得胜,将来这些债券必定要兑现,大家都有好处。可要是徐大人完蛋了,这银子自然而然,也就打了水漂。
于是,商贾们趋之若鹜,理由很简单,他们没有选择,他们只能希望徐大人胜利,银子越多,胜率越大,谁也不知道这银子的用途,但是大家知道,若是徐大人完了,他们手里有再多的银子,也要破产。
半日功夫,数千万两银子的债券发售了出去,这还只是京师一地,由此可见它的火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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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皇后的寝宫里。
刘贵人冷若寒霜的出现。
在这里,依旧是情势紧张。谁也不知慈宁宫里发生了什么,但是大家都知道,从慈宁宫里出来的人,必定是暂时的胜利者。
而现在,刘贵人带着一队勇士营的官兵,出现在了这里。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谁都知道,任何人都已经不可能置身事外了,当徐谦手刃了益王开始,刘贵人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徐谦断了他的后路,徐谦断了后路,为的是朱载基,而作为朱载基的生母,刘贵人还能隔岸观火吗?
当然不能,所以她没有选择,她也要断自己的后路。
张皇后先是听到了益王被杀的消息,顿时惊慌失措,后宫之中,亦是乱作一团。
她将自己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了这里,可是现在,这个赌注就这么平白死了,一切的一切,都成了泡影。
刘贵人死死的盯住她。
随即,她浮出了一丝冷笑:“太皇太后命臣妾来,是来送娘娘上路的。”
“贱人!”张皇后娇躯冷战连连,她没有想到,后果这样严重。
刘贵人微笑道:“哎,我们都是女人,平时呢,又都伺候着大行皇帝,说句不该说的话,你我之间,其实颇有芥蒂,说穿了,无非就是争宠而已,可是臣妾争不过娘娘,娘娘是绝色,大行皇帝,爱的还是娘娘啊。”
张皇后冷笑。
刘贵人也笑得更冷:“所以陛下为了娘娘,可以废掉陈皇后,可以对娘娘千依百顺。只不过……大行皇帝既然如此宠爱娘娘,太皇太后的意思呢,就是请娘娘下去陪大行皇帝,你也知道,大行皇帝一个人孤零零的,免不了寂寞。”
“本宫乃是国母,乃是皇后,谁敢无礼?”张皇后竭斯底里的发出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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