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6.死了一遍又一遍的未来(1 / 1)

大隋说书人 不是老狗 3620 字 2个月前

对于这个年迈的道人喊自己前辈,玄素宁并不意外。

天下道人在玄均观面前皆以晚辈自居,这是规矩,也是定论,不存在什么异议。

所以,哪怕他看起来已经很老了,可喊自己“前辈”也依旧理所应当。

终究只是个称呼而已。

可问题是……

这个道人是谁?

为何会忽然出现在自己的道宫门口,而自己却没感应到他?

这才是疑惑。

不过……

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哪怕对方出言警告,可玄素宁却依旧无视了他的警告,第二步直接踏了出去。

但就在她要迈步向前时,忽然,灵台一动,下一刻,她想都不想,就直接后退一步,而就在她刚刚要落脚之处,一颗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巨石,就像是凭空出现一般,拦住了自己的去路。

她的眉头皱起,目光再次落到了那双手合拢的老道身上。

“移山填海,卦师的手段?”

声音冷冰冰的,显然,这阻拦她的一步去路,已经让她心中不愉。

不过没关系。

时间,站在她这一边。

而无欲老道也没有在使手段的意思,只是依旧诚恳的说道:

“天都黑了,前辈还是莫要出门了吧。外面……多危险呀~”

“……”

这下,玄素宁不想废话了。

“铮!”

那拂尘之中抽出的长剑摇光在手腕之中翻花变化。

“哗啦。”

那远超李臻的体悟之下,瞬间,她看到自己与这人的未来。

……

长剑于慢速的时光中直刺,借助衣衫飘飞如雪一般的足尖一点。

静止的时光中,摇光已经在下一秒就要抵达道人的胸口。

她不喜欢杀人。

或者说漫无目的的杀人。

可任何想要颠覆玄均观身上肩负的使命,颠覆人族未来之人,便是罪大恶极,罪无可赦。

当斩!

她不喜欢斩,更喜欢刺。

因为那样血流的会稍微少一些。

于是,一剑刺向了这道人的心口。

可就在要刺入道人心口时,那迟尺的距离却无论如何也触及不到了。

很奇怪,很离奇。

可偏偏,就是刺不到。

大地……不,她的脚下已经脱离大地。

是一种难以理解的东西,抽象的在带他远离自己的剑尖。

哪怕他的动作依旧迟缓,亦不见任何动作。

可偏偏,天地自发的保护着他,远离了这一剑的距离。

哪怕只有一点点,可却永远都碰不到了。

试着加速时间,试着伸长胳膊。

可都是无用的。

就像是落在地上的两颗橘子,哪怕同样的一棵树上落下,可却依旧掉落在了不同的地方,直至腐烂,也只能各自化作蓬勃而生的幼苗,在时间的流逝中重新长成橘树。

时间,只是让它们腐烂、落地、生根、发芽。

可却无法把它们聚在一起。

没有用,碰不到。

这个未来……

不行。

于是,被舍弃。

……

既然山河拱卫,那就寻他人相助。

于是,她跨越了漫长的时间长河,来到了自己的过去。

过去时,在一处山明水秀的道观之中,师父看着年幼的她,拿起了自己手里那把摇光。

“徒儿,记住为师这一剑,以后若遇到不敌之人时,拿为师这一剑教训他!”

长剑平平无奇,向前刺去。

所过之处,连天地都为止腐朽,化作了最无用的尘埃。

哪怕只有三尺……

可却够用了。

于是,明明是在道观之中的师父,递出这一剑直刺时,却已经降临于这香山道宫之前。

平平无奇的,朝着那道人刺去。

道人无声无息的化作了飞灰,再也消失不见。

结束了。

就在时光恢复了正常时,她却又听到了那人的声音。

依旧是在原地,也依旧是那般邋遢的模样。

“观主连这一剑都给前辈了?唉……还真是心疼前辈哟。可惜……杀死贫道一次又能如何呢?”

于是,师父的身影再次出现,又一次递出了平平无奇的一剑。

道人再次化作了飞灰。

可下一刻,他却再次从那莫名处走出,依旧是同样的模样:

“没用的,前辈。贫道,死不掉的。”

说这话时,这邋遢老道的脸上却全是一股厌恶的模样。

“若能死,贫道早就自己去寻死啦。也不至于天天过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于是,师父的身影再次出现。

又一次刺出了一剑。

无欲老道再次化作了腐朽的粉末,可却同样又一次原地出现。

而这次的玄素宁……已经开始有些微微气喘了。

见状,老道神色诚恳的说道:

“前辈,没用的,上个月,贫道还在那极北之北,被那条老不死的妖龙用烛龙照挫骨扬灰了几十次,连它那专门污人“性命”的双眸之光都弄不死贫道,贫道劝前辈还是不要白费气力了。”

“!”

玄素宁的脸上忽然爆发出了一股强横的杀意:

“身为人族,竟然不顾盟约深入极北之地!当斩!”

于是,在愈发急促的呼吸声中,那年轻道人持剑的身影再次出现,刺穿了无欲老道。

可下一秒,他还是出现了。

甚至出现的更快。

无视了还尚未消散的玄均观观主所留之影,继续说道:

“我也不想去,但有人让我去,我能怎么办?”

有人……?

玄素宁一愣。

然后,就见无欲老道忽然一步一步走到了自己身边。

不防、不守、不攻、不袭!

近在迟尺!

玄素宁想都不想,手中的摇光横斩。

道人的头颅在鲜血喷发中,直接就飞了起来。

可身躯倒下的瞬间,他却再次出现在了远处,继续说道:

“那小牛鼻子也不让人省心啊。”

一边说,一边走,一步一步,来到了玄素宁面前。

似乎送给玄素宁来杀。

于是,心口涌出鲜血时,无欲道人忽然得意一笑:

“他若在江南悟道……对我们来讲,可是件大好事。”

“……”

还未来得及抽剑而出的玄素宁一愣。

然后,尸体再次倒地,又一个道人从莫名处走出,继续用一种悍不畏死的精神朝着她走来。

“龙气受损,王朝渐微。得龙气者,人人皆有逐鹿中原之机。”

“……”

说完,不需要玄素宁动,他自己就已经攥住了那把摇光,朝着自己的心口捅了过来。

“噗呲。”

鲜血横流。

可无欲老道的双眸却越来越亮:

“龙脉逸散于人间之时,是劫难,亦是机会!”

说完,倒在一边。

而当他再次出现时,依旧径直奔着已经收手了的玄素宁走了过来,竟然哼起了歌谣:

“有人为功名呀,有人为第一。”

“有人为苍生呀,有人为野心!”

“有人视不见呀,有人好可怜。”

“但都不如我呀,我却要成仙!”

“噗呲。”

引颈自刎。

“前辈自行决断。”

“不可妄动,亦不可停滞不前。”

“须知时机未到混沌不开,行之,恐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只需静待,阴中有阳,阳中存阴。孤阴不生,孤阳不长。末路穷尽之日,便是否极泰来之时。”

“江山易主,群龙无首,万物归于混沌。”

“混沌尽头,便是朗朗乾坤复明之时!”

“天地,自有定数。”

“前辈的时间,还没到啊……”

一次次的死亡。

一次次的新生。

从一开始的隐晦提醒,到后来死的多了之后的愈发直白。

玄素宁知道,他在告诉着自己一些东西。

因为之前,她曾找袁天罡算过一卦。

卦象也只有两幅,一幅为:乾卦,龙战于野,其血玄黄,流尽干涸,乾坤反覆!

而另一幅则是:见九!群龙无首,江山易主。

一幅,是让自己出走。

而另一幅,是让自己留下。

选择权交给了自己。

而如今,这道人的话语同样如此。

只不过,比起袁天罡要更为直白一些。

告诉自己可以出,但不是现在。

那么……

问题来了……

“哗啦。”

鱼儿重新如水。

时光流速恢复了正常。

未见师父来自过去时的背影,也未见眼前这道人死了一遍又一遍,来告诉自己的事情。

他只是刚刚说完“天黑,外边危险”的话语,然后用一种诚恳的表情看着自己。

可玄素宁却在思考一件事。

自己看到的未来……

是他已经筹谋已久,提前布置好了的么?

还是说……

一切,都只是他用来麻痹自己、麻痹玄均观的手段?

仿佛那“出与不出”的问题一般无二的选择,如今再一次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握着摇光之剑,神色平静说道:

“龙脉有变,你可知,拦我,龙脉便会受损,引得龙气逸散,江山风雨飘摇。这,可是不得善终的大因果。”

听到这话,无欲老道却仿佛跟个浑人一般摇头:

“贫道不知道前辈说的是什么……”

充满了无赖的模样。

见状,玄素宁眯起了眼睛:

“那我若是偏要出去呢?你要拦我?”

“那倒不是。”

无欲老道摇头,那模样就像是一个手握别人把柄的混混,忽然露出了笑眯眯的模样来:

“只是,这洛阳龙脉有两条,一条为尹阙洛水,一条为北邙龙门山,而这两条龙脉以二龙戏珠之势拱卫京城的阵眼,好像就在前辈这静真宫下吧。嘿……前辈尽管去。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贫道绝不阻拦,嘿嘿嘿嘿……”

他加重了语气,像是调笑,像是恶趣味。

仿佛破皮无赖在调戏一个良家女子一般。

可玄素宁的眼神却闪烁了起来。

“你,威胁我?”

“对啊。”

无欲老道坦然应声:

“以苍生威胁前辈。不怕的话……你就走嘛……不过吧,前辈。贫道觉得,前辈不会走,是不是?若不守护好这香山之下的那跟定龙桩,引得龙气反弹……那到时可就不是简简单单的龙脉有变这么简单了。况且……”

忽然,他眼睛眯了起来。

双手摊开,像是感受到了一股和煦的风吹拂脸面一样,露出了惬意的神色。

“前辈难道没感觉出来么……这炁……越来越多了啊。”

“……”

玄素宁无言。

只是等无欲道人享受完了那不知从何处而生,可却愈发磅礴的天地之炁在周身涌动的感觉后,再次睁眼时……

面前,已经无人了。

只剩下了静真宫那紧闭的门户,以及洞开的道观大门。

仿佛在说:

“慢走,不送。”

“哈哈~”

见状,无欲老道不知为何,发出了一声极为畅快的笑声,提着邋里邋遢的道袍,走出了这片清净之地。

……

“……”

奔腾不息的黄河水,在经过了短暂的澄清后,随着夜幕的降临,再一次变得浑浊。

一切归于了平静。

河边,王伯当在清醒后,就立刻警惕的护在了李密身边。

而原本站在法坛之上的静明道人却已经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连带着一齐收走的,还有那套古旧的法器。

但李密手里的碎片却依旧存在,只是看不见任何鲜血横流的模样,依旧是那黑漆漆的样子。

同时,原本包裹在他全身的如若黄河波涛一般的光芒,也消散殆尽。

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只是……

王伯当却忽然感觉到这片天地……有些不同了。

说不上来哪里不同。

可确实是不同了。

下意识的,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在他的感应之中,天地之炁此时此刻,前所未有的清晰。

丰厚。

正在一遍遍的洗刷着他的神髓。

每一分每一秒,他的神念似乎都在飞速增长着。

“……?”

他那古怪的双眸中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一丝疑惑。

到底……

发生了什么?

……

“啊!

当一声凄厉的惨叫之后,黄喜子本能的闯进了宫门,双手出现了一片氤氲,第一时间忽视掉了那衣衫不整的嫔妃,来到了杨广身边。

“陛下!陛下!?”

他焦急的话语迅速响起,但马上就被一声响彻在整个江都行宫的命令所代替:

“御医!孩儿们,把御医给咱家带来!马上!”

“嗖嗖嗖嗖……”

刚刚入夜的皇宫,无数内侍在听到了干爹声音的刹那,撕掉了原本纯良的伪装,一部分人飞檐走壁的朝着黑暗中御医值夜的地方扑去,而更多的人则是护在了整座暖阁的四周。

围的水泄不通。

很快,衣衫都凌乱了的御医便走进了暖阁之中。

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皇宫之中两匹快马狂奔而出,笔直的朝着狐裘大人所在的府邸奔来。

而在距离府邸还有百步距离时,一名内侍声音尖锐的喊道:

“传旨!宣妙应真人入宫觐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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